岳父的宽容

陈玉金

岳父是位乡村教师，在三尺讲台上辛苦了一辈子。1996年7月17日，岳父的母亲、八十岁的奶奶去世。不久，我的父辈们提出了我和妻子尽快结婚的要求。家里有老人去世，按照乡村的风俗要三年以后再结婚。岳父是个孝子，他左右为难，很难同意。

有人提醒我，找个跟我岳父能说上话的人，劝说劝说。我就请了岳父的二姐，岳父上学读书都是他二姐的家庭资助。二姑母对我岳父说：“妈妈在世，我们能敬孝的都敬孝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后来通过沟通，岳父同意了结婚时间。要求是，我家婚礼正常举办，新娘不从岳父母家里出嫁，结婚当日他们不到现场参加女儿的婚礼。

农历九月二十四，我们举办了婚礼。按照奶奶的愿望，岳父请了木匠给我们打了一组衣橱、书橱、一张床、一张桌子、八张板凳。由于岳父的母亲刚去世不久，他唯一的姑娘未能风风光光地出嫁，婚礼现场他也未能出席，这对岳父来说是一生的遗憾。

第二年，我的儿子出生了，年底回盱眙老家过年。农村房屋寒冷，到了陌生地方，孩子不停地哭。老陈家添孙子了，大年初一，大家族里的人来看望，妻子一会儿说人多太吵了，一会儿叫我冲奶粉，一会儿嫌我慢了，一会儿说水温又高了。我就和她拌了几句嘴，她就闹着要回娘家。

那时老家还没有电话，下午，用我舅舅家的座机给岳父打去了“投诉”电话。拜年的事只字未提，就啰啰嗦嗦说了一通，我说你姑娘嫌我们家穷，要回家，我该怎么办？酒后，我说话的语气也特别差。

岳父不停地劝我：“年轻人拌几句嘴，不碍事唉，牙齿和舌头还打架呢。你喝酒了吧？少喝点酒，多喝一点水，歇一歇，歇一歇。”大过年的，我还没有去给岳父母拜年，就给他们添乱。过了两天，他还派他妹夫来到我家，说是路过认门，实质是了解情况。

那时我年少无知，对岳父无礼，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是，岳父大人有大量，再去他家时，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后来也从未提及过。

岳父一生没有去过我的老家，这件事，我也很愧疚。我的老家在盱眙农村，我是在仪征读的高中，我的老家是什么样，农村的几间房子门朝哪里开，岳父浑然不知。他在没有去过我的老家、没有见过我家人的情况下，已同意将女儿嫁给了我，很是令我感动。结婚之后，岳母去过一趟我的老家，老家房子是十几年前建的，前三间后三间，外加两间旁厢。其时，家徒四壁，已破旧不堪，岳母东张张、西望望，在女儿面前流下了难过的眼泪。此情此景，我见之终身难忘。想必后来岳父肯定是一五一十知道的。岳母在他面前怎么埋怨，我无从得知，但岳父从未在我面前抱怨过、失望过，有时还鼓励我：“你们正年轻，慢慢来，好好努力，什么都会有的。”

托他的吉言，1998年夏天，厂里分给我一套两居室的新房，我东挪西借，加上岳父的支持，我们终于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如今，老家早已经拆迁了，父母亲都来仪征生活居住，我们的生活也能说得过去了。我们能有今天的生活，感念岳父对我的宽宏大量，我永远不忘岳父的恩情。

（摘自《百姓作家》，有删改）

●赏读

选文主要记叙了岳父待“我”宽容，给予“我”很大的恩情：在奶奶去世期间，岳父虽百般为难，却依然让“我”和妻子顺利结婚；当“我”打电话向岳父抱怨妻子时，岳父非但没有发脾气，反而劝解安慰“我”；知道“我”老家房子破旧不堪，岳父没有埋怨“我”，而是鼓励“我”慢慢来，一切都会变好，并出资支持“我”买新房。岳父胸怀宽广，从不斤斤计较，他的宽容是许多人所不及的。

这个故事虽简单，其中的深意却绵长。岳父对“我”的宽容，让“我”的生活越过越踏实，岳父作为一个普通的乡村教师，他所具有的宽宏大量的气度着实令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