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渣鞋”不掉价

在2023年12月初播出的《开讲啦》节目中，中国科学院院士、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家王志珍作为开讲嘉宾在台上讲解，主持人撒贝宁发现她脚上穿的鞋因为老化，在台上掉下不少黑渣。王志珍院士自嘲出了洋相，现场的观众则感动地鼓掌。网友看了节目后纷纷留言、点赞。

看过采访的人，一定对这个镜头印象深刻。当时主持人注意到台上有很多黑色的渣渣，有一块还较大，他弯下腰捡了起来。王志珍院士也很疑惑，脱口而出：“什么东西？是我的鞋（掉的）吧？”她表示这双鞋自己已经穿了很多年。在她说话的时候，脚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

院士的“掉渣鞋”图片很快在网络上传播开来，科学家的真实、朴素、不拘小节打动了众多网友。但也有人有疑问：按照常理，以院士的收入，不至于穿不起一双新鞋，上节目穿“掉渣鞋”会不会是有意的策划、营销？

这话对，也不对。对的是经过改革开放40多年的发展，以今天中国的国力，绝不会让国之栋梁穿不起新鞋；不对之处在于，简单粗暴地将超出自己认知的院士穿“掉渣鞋”定性为“策划、营销”。熟悉中国老一辈科学家的人都知道，节俭已成为他们的生活习惯，更是他们科研精神的体现和人格魅力的外显。因此，王院士录节目前肯定不知道这双鞋掉渣，原因或许可以从三个方面找。

一曰专注、忘我。有网友推测，王院士的鞋子一看就是放久了，老化了，她再次穿的时候忽略了这个细节。王院士还提起自己曾经穿着两只不同的袜子去了实验室。科学家因为投入而忘我的故事，大众都不陌生。原因很简单：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而科学事业是精力的“黑洞”，需要灌注百分之两百的专注力，才能从“冷板凳”上坐出“热成果”。举个例子，“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爱穿衬衫，衬衫的价格有说15元的，有说20元、30元的，总之不贵。事实上，他不是买不起贵衣服，而是不在意，因为挑选衣服节省下来的精力，要干更重要的事——争分夺秒地把科学研究向前推进。

二曰俭以养德。节俭是中华民族重要的文化特征之一，“俭以养德”“克勤于邦，克俭于家”之类的古语，浓缩了一个民族对过去印记和未来发展的思考。很多从困难时期走过来的老一辈科学家，确实将节俭刻进了骨子里。比如“布鞋院士”遥感泰斗李小文，“背心院士”中国激光陀螺奠基人高伯龙，一件夹克穿30年却与妻子捐资1100万元助学的“钢铁院士”崔岜，一条裤子穿30年却捐赠300万元的“大跨院士”沈世钊，一生节俭却捐出880万元积蓄的“布衣院士”卢永根……他们在物质极大丰富的年代，仍旧把艰苦奋斗作为精神底色一以贯之，不仅涵养了科学家个人高尚的道德品行，也提醒着世人中国科研从弱到强的不凡奋斗历程。

三曰自我实现。我们不必动辄将科研工作与清贫联系起来。今天很多有成就的人，在穿着打扮、吃穿用度上不拘小节，更多的是一种主动选择。在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里，人的自我实现需求居于所有需求之上。在科研工作中实现个人理想和抱负，个体身心潜能得到充分发挥，这个过程中的精神满足，足以超越一般物质享受带来的愉悦。所以，观众看到的是王院士的“掉渣鞋”，看不到的是她发现“蛋白质二硫键异构酶既是酶又是分子伴侣”的喜悦，以及她为胰岛素研究做出贡献的巨大满足感。

当我们关注王院士的“掉渣鞋”时，更要关注的是，什么让王院士忽略自己穿了一双“掉渣鞋”，进而发现科学家精神世界的饱满富足，感受科学工作者的独特魅力。

（据《浙江日报》2023年1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