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从三个时间段出发,论述了从鸦片战争到新中国成立前即近代时期西北民族地区城市的发展变迁。19世纪中后期,在洋务运动和清末新政代表的现代化变革的推动下,西北民族地区城市现代化发展正式开启,虽然成效远远不如内地,但其对西北民族地区发展所起的推动作用显而易见。民国时期,西北民族地区政局动荡不安,军阀割据和混战不断,各族人民深陷极度贫困、哀鸿遍野的境地,民穷财尽、经济萧条,城镇屡遭破坏,城市发展缓慢迟滞。日本帝国主义悍然发动侵华战争,中国人民承受了巨大的苦痛和灾难,身处大后方的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却获得了畸形发展的机会。从抗战胜利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是西北民族地区城市进程中的停滞时期,城市建设几无可取之处。
关键词:近代;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发展
中图分类号:F299.27;K291/29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4)12-0015-06
The Development and Changes of Cities in the Northwest Ethnic Regions of China in Modern Times
Xue Fan1,2
(1. School of Marxism, Zhejia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Hangzhou 310023; 2. North Minzu University, Yinchuan 750021)
Abstract: Starting from three time periods, this article discusses the development and changes of cities in the northwest ethnic regions of China from the Opium War to the pre-establishment period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in modern times. In the mid-to-late 19th century, under the impetus of the modernization reform represented by the Westernization Movement and the New Deal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the urban modernization in the northwest ethnic regions was officially launched. Although the effect was far less than that of the mainland, its role in promoting the development of the northwest ethnic areas was obvious. During the Republic of China period, the political situation in the northwest ethnic regions of China was turbulent with continuous warlordism. People of all ethnic groups were deeply trapped in a situation of extreme poverty, grief and despair. The people were destitute, the economy was depressed, towns were repeatedly destroyed and urban development was slow and sluggish. Japanese imperialism launched a war of aggression against China that made Chinese people suffer enormous pain and disaster. However, the cities in the northwest ethnic areas located in the rear area have gained opportunities for abnormal development. The period from the victory of the 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 to the founding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was a period of stagnation in the urban process of the northwest ethnic areas and the urban construction there had little to be desired.
Keywords: modern times; northwest ethnic regions; city; development
当中国被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轰开了紧闭的国门被迫开始现代化历程,随着帝国主义侵略一步步从海疆蚕食到陆疆,边疆危机步步紧逼,瓜分狂潮亦步亦趋。各民族群众同仇敌忾,不断反抗帝国主义侵略的过程中,不仅亲身感受到洋枪洋炮洋操的强大威力,同时亦不可避免领略到西方城市文明带来的冲击。当内地洋务运动的影响传递到边疆民族地区,孕育出近代化城市文明要素,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发展模式向西方学习成为必然选择,其城市现代化改革发展也同时起步。民国肇造,在国内外诸多因素的综合作用下,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化取得了不同以往任何时期的较快发展,然而先天不足,加上连绵不绝的苦难波折,也使城市化进程趋于畸形。本文着眼于此过程中西北民族地区城市文明要素形成与融合的历史过程,和其与中国式城市化道路的理论和实践耦合性,分三个阶段进行论述,以期对今天西北民族地区现代化发展提供弥足珍贵的历史借鉴。
一、近代城市化的起步发展
在我国大杂居、小聚居的基本民族地理分布格局中,主体民族汉族主要集中在各大江大河中下游流域和东部沿海地区,各少数民族则主要分布在从东北、西北到西南的广阔地带,呈现英文“C”字形态,扼守祖国边疆要冲,雄踞国防战略要地。作为人类文明的重要标志,西北民族地区的城市文明历史悠久璀璨夺目,但由于长期远离中原政治经济中心,山川险阻、交通不便,贫乏的区域地理环境、持续的政治军事动荡、落后的社会生产力水平造成了其城市发展缺乏连续性,绝大多数城市在萌芽成长中衰落破坏甚至销声匿迹。随着清朝大一统王朝的建立,清政府一边改革地方建制,如设立甘肃省、伊犁将军,进行改土归流等,一边对少数西北民族地区军事重镇、行政中心、边疆要地等区域加强开发,从而实现了远胜于前朝的管辖和治理,同时促进了西北民族地区的城市发展,对西北民族地区城市空间格局的形成、经济文化的发展产生深远的影响,初步奠定了近代以来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发展的基本格局。
鸦片战争后,中国开启了从封建社会向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转变,中国经济也从小农经济逐渐纳入世界资本主义体系,西北民族地区亦难避免这一历史进程。从鸦片战争到辛亥革命前夕,在开埠通商和清王朝内部改革的助力之下,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发展也经历了曲折缓慢的发展过程,出现了一些现代化趋势和特征。
(一)西北民族地区从开埠到纳入世界资本主义体系
经过鸦片战争特别是第二次鸦片战争,西方列强彻底认清了清政府的虚弱和腐败,他们把中国的开埠城市作为据点,一面通过不平等条约攫取政治经济特权、掌控中国经济命脉,一面通过占海关、控金融、垄贸易、建工厂、销商品进行巧取豪夺,中国西北民族地区同内地一样,自然经济也处在不断瓦解当中:一是西方大量廉价工业品从开埠城市涌往西北民族地区,因物美价廉而深得青睐,以手工业为基础的传统民族工业在与机器大生产竞争中土崩瓦解;二是西北民族地区与世界资本主义市场联系愈加紧密,其农产品商品化属性不断增强,成为西方资本主义不可或缺的原料产地;三是随着小农经济解体,大量农民破产成为城市自由劳动者。1862年,沙俄和清政府签订《中俄陆路通商章程》,规定俄方在新疆、蒙古族地区可自由出入、随意贸易且无需纳税。从此俄国商人不仅低价大肆掠夺西部各民族传统盛产之毛皮、奶制品、牲畜等,而且使外国商品在西部各民族地区泛滥成灾。1871年,旨在领土扩张、资源掠夺的沙俄趁阿古柏之乱阿古柏之乱:亦称阿古柏事件。1864年(清同治三年)新疆各族人民的反清叛乱遍及天山南北,但各支反清势力的领导权皆为阿訇、和卓、伯克和清朝地方官吏等上层分子所掌握,他们为争夺领导权,互相攻杀,形成若干地方割据势力。占据南疆喀什噶尔城(今喀什)的柯尔克孜族思的克伯克向中亚伊斯兰教汗国浩罕乞师求援,迎请大小和卓之后、张格尔之子布素鲁克汗返回新疆。1865年春,浩罕军事头目阿古柏随布素鲁克汗进入南疆。阿古柏进入南疆不久,便驱逐布素鲁克汗,先后攻占喀什噶尔、阿克苏、叶尔羌(今莎车)、库车等地。1867年建立“哲德沙尔”(七城之意)政权,自立为汗。1870年攻占乌鲁木齐,旋据有天山南路和天山北路部分地区,其政权对新疆各族人民实行野蛮掠夺和残暴统治,后被左宗棠率领的清军剿灭。侵占新疆伊犁,长达10年之久,期间疯狂破坏城市、肆意杀人放火,断绝伊犁与内地商业往来,大量倾销商品,当地手工业大量破产。沙俄还通过各种不平等条约,侵占我国领土150多万平方公里。自然经济解体使西北少数民族地区城乡发展脱节,广大农村陷入破产,各族群众愈发困苦,但同时外界提供了近代城市发展所需要的商品市场、资本积累、劳动力资源,结合外力楔入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推动了西北民族地区城市近代化起步而逐渐走向繁荣。
(二)城市发展现代化开启
19世纪60年代之后,清廷外患不断、内忧加剧,各民族地区烽火狼烟,其统治亦摇摇欲坠。清廷在旷日持久的招抚、征战、分化等各种行动中,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镇压各少数民族地区起义终获胜利,之后为巩固统治、弥和矛盾,在边疆地区推行了一系列近代化改革,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化由此开启。同治年间陕甘回变之际,阿古柏趁乱侵入新疆,清廷经过海防与塞防争论后,派左宗棠率军于1876年到1878年收复新疆。经过多年战乱,新疆一片凋敝景象,各城市均遭到毁灭性损坏,“自逆酋盗跟各城,官军力攻而克之,嫁醜既歼,城垣多毁,陪什噶尔、叶尔宪、英吉沙尔和阗汉回诸城最甚,玛喇尔巴什、迪化、绥来、精河、镇西次之”[1],大量人口在战乱中被屠杀。随即展开城市建设,1884年新疆正式建省,湘军大将刘锦棠担任首任巡抚,迪化取代伊犁成为新疆省会,标志着新疆城市近代化正式开启。刘锦棠将新疆军府制、伯克制、札萨克制军府制、伯克制、札萨克制:军府制,1644年,满清入主中原,定都北京。在东北统治上采取有别于中原地区“行省制”的“军府制”,以军府建制统治东北。1762年(乾隆二十七年),清朝政府设置伊犁将军(全称“总统伊犁等处将军”),委派明瑞担任第一任伊犁将军,将军府设在伊犁河北岸的惠远城(今霍城县境内)。伯克制,是中国清末以前新疆回部实行的官制,主要通行于维吾尔、柯尔克孜、塔吉克等族地区。该制度是具有封建领主制性质的政治制度,以"伯克"统领地方事务。 “伯克”是突厥语的音译, 意为首领或统治者。札萨克制,札萨克,官名,蒙古语“执政官”的意思,是一种清朝主要对蒙古族和满族人授予的军事、政治官职爵位。清代将蒙古族住区分设为若干旗,每旗旗长称为札萨克,由蒙古的王、贝勒、贝子、公、台吉等贵族充任,管理一旗的军事、行政和司法,受理藩院和将军、都统监督。等并行存在的城市建制全部改为与内地相同的州县制,使全疆城市处在统一的行政体制之下,便利了城市之间横向纵向联系,新疆城市从政区分隔体制演变为政区统一体制下的州(府)、县(厅)两级城市体系及纵横交错、彼此联络的多条城市带。同时全力发展经济、兴办文化事业,城市发展迅速。至20世纪初期,新疆已经拥有4个道、6个府、2个直隶州、8个直隶厅、1个州、2个分防厅、21个县、2个分县等46个大小城市。1862年爆发的陕甘回变,使甘宁青地区城市凋敝,人烟稀少,左宗棠在西征途中目及至此,也不禁感叹道“军兴以来,十年于兹,各军营坐食不战,民间牲畜既被扰掠,又苦供亿之烦,越站之累,人则转徙流离,地则荒废不治,牲畜日耗,民何以能支?”[2]所以左宗棠将沿途经过的宁夏、青海中小城市全部修葺一新,并沿途种植“左公柳”。甘肃省宁夏道在辛亥革命前,已经下辖8个县级城市:宁夏、宁朔、灵武(旧灵州)、盐池、平罗、中卫、金积(旧宁灵厅)、镇戎(原平远县)。左宗棠还通过设立甘肃制造局和兰州机器织呢局,带动了甘宁青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发展,银川、西宁等城市出现了火柴、造纸、面粉、印刷等各类企业20余家。宁夏商业发达,先后出现了八大商号:敬义泰、天成西、隆泰裕、合盛恒、百川汇、广发隆、福新店、永盛福。西北民族地区城市近代化的发展,使得附近西北民族地区脆弱的工业、商业、金融业等各经济元素大量向城市聚集并快速膨胀,西北民族地区经济发展又推动城市规模扩大、人员增加,进而推动西北民族地区城市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快速进步。
(三)城市管理现代化开启
清末时期,西北民族地区经济发展微弱且缓慢,但是西北民族地区城市现代化发展是鲜明且出彩的。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发展又促进了工厂兴建、贸易增加、科技进步、交通改善等,进而带来了政治的变革、经济结构的调整、制度的完善和各民族间的交流交往交融,城市管理逐步现代化。1909年清廷颁布《城镇地方自治章程》,允许各城市实行自治,虽未来得及实施清廷就已经灭亡,但对西北民族地区仍有一定意义。新疆、甘宁青等各地都成立城市自治研究所,培养城市自治人才,到各地宣讲城市自治。警政制度的推行是我国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发展的标志性事件,其对现代化进程的推进意义重大。新疆1902年在迪化首先开始配备警察,1905年颁布《新疆巡警三十条》,开办警察学校,培养干部,至1911年,省城巡警部署官员长警有504名,全省长警共2 560名[3]。邮政制度快速发展,1909年9月,乌鲁木齐设立邮政总局,南北二路各设分局及代办所,共计78处[4]。1903年开通固原到宁的电报线路,1905年宁夏道设立邮政分局。银川等地出现商会。尽管异常缓慢,西北民族地区城市管理也已经开始出现科学化、民主化、法制化的影子和潮流。
19世纪中后期,西北民族地区各城市深陷内外夹杂的困顿局面之中,外国侵略步步紧逼、内部起义此起彼伏,本就先天不足的城市商业、建筑、人口又遭遇巨大破坏。清廷在付出巨大代价后终于结束内乱,使得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发展获得了相对和平、安稳的内外环境,得以重建和恢复。伴随着城市数量增加和人口增长,在中央政府的支持下,洋务运动和清末新政代表的现代化改革也在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徐徐展开,虽然成效远远不如内地,但其对西北民族地区现代化发展所起的推动作用是显而易见的。这一时期,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发展主要有以下几个特点:一是起步太晚、起点太低且道路曲折;二是与西北民族地区纳入资本主义体系相伴同行;三是城市发展遇到的制约困难无法想象,因而付出的代价巨大。
二、北洋军阀统治时期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发展
北洋军阀统治时期,西北民族地区政局动荡不安,军阀割据,混战不断,各族人民深陷极度贫困、哀鸿遍野的境地,民穷财尽、经济萧条,城镇屡遭破坏,城市发展缓慢迟滞,与同时期东部城市快速发展形成鲜明对比。
(一)辛亥革命客观上对城市造成了一定破坏
武昌起义爆发后,西北民族地区虽然地处边疆、交通不便,但辛亥革命的浪潮依然席卷西北民族地区各城市,势如破竹、锐不可当。起义尽管作出了杰出的历史贡献,促进了民主思想传播,为城市发展解决了一定障碍,但客观上对城市发展带来一些不利影响。一是革命本身对城市产生了破坏。辛亥革命消息传到新疆,伊犁、迪化两地相继爆发起义,1911年12月28日迪化起义失败,1912年1月7日伊犁革命成功,两次起义都是辛亥革命的一部分。尤其是迪化起义,革命军与清军战斗异常激烈,炮台、巡抚衙门、军械所等地悉被破坏,且都位于市中心居民稠密地区,由此市政设施和民居等破坏尤巨,无辜市民多有死伤。工商业也遭受重大破坏,各商家在战争中遭受巨大损失,新疆巡抚袁大化将工商业人士当成革命党人大肆屠杀,时人回忆“因资助和同情辛亥革命被株连的工商界人士几乎街街都有”[5]。二是列强趁机进行侵占活动。辛亥革命前后,俄军借机以保护商民为借口调兵进入喀什和伊犁,1912年杨增新在呈报中央的电文中称伊犁始有俄军7 000到8 000人,近余700人,机关炮6尊[6]58,俄军“不准伊犁民众集会结社,并与市民发生诸多产业纠纷,如强行租占中民土地、房屋、铺面等,严重扰乱了上述各城的社会秩序,干扰了新疆城市市民的正常生活”[7]1150,凡此种种,中国官方不敢反抗,各级军队警察并不加阻挠。城市作为革命的主要据点和舞台,受到冲击和破坏也最为严重,严重扰乱了社会秩序和市民生活。
(二)军阀割据战争频仍影响城市发展
辛亥革命的不彻底使得西北民族地区革命果实被各军阀窃取,城头变幻大王旗,各军阀相互之间争权夺利,动辄发动战争,给人民带来深重灾难,城镇屡遭破坏甚至毁于战火,城市发展严重受阻。1912年,北洋政府任命杨新增担任新疆省长、督军。杨长期在疆任职,虽政治经验丰富,然在其17年治理新疆过程中依然危机不断,甚至自己也死于非命。1912年,宣布独立的外蒙在俄国支持下进攻新疆科布多城,科城军民奋起反击,但仍然多次被攻破,“官吏人民几至尽遭屠戮”[7]243,至1915年三方签订《中俄蒙协约》,乱局方才结束。随着俄国局势动荡,其境内俄罗斯族、哈萨克族、柯尔克孜族、回族、布鲁特族等大量移民进入新疆,据统计,1916年进入新疆的难民即超过30万人,特别是十月革命后,难民分成白红两派尖锐对立,对塔城、伊犁等边境城市造成严重冲击,形成了塔城俄领事件、阿连阔夫要求假道伊犁事件等。甘宁青地区军阀混战更剧烈更复杂。辛亥革命后,张广建、陆洪涛等北洋军阀先后掌握甘肃省政,甘宁青名义归其管辖,然而其下宁夏马鸿宾、青海马麒等大小回汉政权各自为政相互攻伐不断。1925年冯玉祥国民军进入甘宁青地区,又开启了与当地军阀的长期争斗。国民军与各军阀部队一起横征暴敛、苛捐杂税多如牛毛,严重阻碍了西北地区城市发展。1920年镇原、固原、靖远等地发生大地震,广大城市乡村秒变废墟,造成30余万人死伤。1925年、1927年又接连发生地震,伤亡同样巨大。军阀黑暗统治与救灾不力,诱发了民族矛盾,马仲英带领回族群众发起大起义,横行甘新宁青四省,期间大肆屠杀各族群众,特别是将湟源城彻底血洗,是为“河湟事变”。因为战争影响,城市工商业破产,人口大量减少,据《宁夏新志》所记载,宁夏人口在1786年(乾隆四十五年)为1 352 525人,而到了1925年(民国十四年),宁夏有统计的人口为390 787人,在这130多年间较前者减少了近百万人口[8]。人民之水深火热由此可见。
(三)城市现代化发展缓慢
如前所述,辛亥革命后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发展艰难异常,远离国内经济中心,与国际资本主义市场脱节,交通运输又极其落后,虽然如此,西北民族地区城市仍在缓慢发展,表现出强劲韧性。新疆城市数量由民国初年的4道(迪化道、伊塔道、阿克苏道、瞎什噶尔道)39县共32城增至1927年的8道(迪化、焉耆、阿克苏、略什噶尔、和阗、伊舉、塔城、阿山)57县共65城。新疆警政方面也日趋完善,1925年将各道、县分成四个等级分别设置警局和警察数量,更加科学合理。注意修缮交通,发展生产。1926年至1927年,开通了迪化至塔城、迪化至奇台的运输班车,极大方便了沿线迪化、伊犁等城市商业和对苏国际贸易发展,人员流动也大大增强。各城市兴办工业,自民国元年至六年(1912—1917年),新疆共开办工厂46个,包括迪化制革厂、机器局、省立工艺厂、电灯公司等[6]60。甘宁青地区连年征战,各军阀为增加军费大力种植鸦片,鸦片成为可以取代货币的“硬通货”,当地鸦片泛滥吸毒成风,甚至各军阀部队人人携带烟枪而被戏称为“双枪兵”。鸦片畸形贸易产业迅速发展,不少鸦片产区和贸易区附近的城镇由此兴盛,带来娼妓、黑社会等严重社会问题。除此以外,宁夏遍地种植烟草,各县城因为烟草产业不断繁荣。
从城市现代化的背景分析,辛亥革命是城市现代化的产物,也是城市现代化量变不断积累产生的质变。辛亥革命推翻清王朝既得利益集团,是当时城市现代化条件下政治危机的总爆发。一般来说,现代化发展越充分和现代性因素越聚集的城市,革命越剧烈,革命成果越丰富;反之,西北民族地区因为现代化发展不够充分,革命后政治权力多被野心勃勃的地方军阀所窃取。辛亥革命理应大大促进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发展,然而军阀割据政权的建立和对城市乡村肆无忌惮的盘剥,彼此之间又混战不已,严重影响了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发展。
三、国民党政府统治时期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发展
国民党政府统治中国的时间虽然短暂,但仍然是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发展非常重要的历史时期。一方面国民政府虽然形式上统一全国,国内政治仍然变化剧烈,军阀混战依旧,西北民族地区尤其剧烈,对城市发展造成严重阻碍;另一方面帝国主义侵略加剧,日本帝国主义悍然发动侵华战争,持续14年之久,中国人民承受了巨大的苦痛和灾难,身处大后方的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却获得了畸形发展的机会,尽管水平不高且极不平衡,但城市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都远远不同于之前。
(一)西北民族地区依然政治混乱
国民党政府形式上统一全国,坐镇中央,各军阀接受招安摇身变成党国要员,西北民族地区政局动荡、战争频仍、盗贼横行、治安混乱更甚于前时,各城市极不安全。新疆政局长期不稳,1928年发生“新疆七七事变”,省长杨新增被军务厅厅长樊耀南刺杀,由金树仁代之。1934年,省府参谋处处长陈中等发起“新疆四一二事变”,率众包围省政府逼迫金树仁去职。其后盛世才依靠军事实力在复杂争斗中取胜,开始其在新疆的11年军阀统治。1930年新疆爆发哈密事件,和加尼牙孜率领维族群众进攻哈密城区,马仲英部趁机来疆,战争随之遍及天山南北。直到1934年,省府军在苏联大力支持下艰难平息战乱。经此乱局,哈密、孚远、吐鲁番等主要战场城市几被毁灭,迪化也损毁严重。各方力量在城市大肆屠杀,疏附城内汉人“惨死者不知其数,财物洗劫一空”;莎车“城中千余汉人,除妇女被掳外,残余者只百余人,又攻陷英吉沙尔,汉人存者三、四人,蒲犁县亦陷,汉人只留一人”“吐鄯一带男女老幼,无一幸免”[9]。乱后迪化慈善团体掩埋汉维回族群众尸体就达到数千具,其他战乱严重地区只会更加严重,战乱还产生数以万计难民流离失所。1944年起,为反抗盛世才反动统治,新疆伊犁、阿山、塔城等地各族群众举行起义,一度占领北疆大部分地区,起义军一直坚持斗争到新疆解放,是为“三区革命”。国民党取代北洋军阀窃据中央,党内依然军阀林立彼此混战不已,蒋桂战争、蒋冯战争、中原大战等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其规模又不断青出于蓝。中原大战后,冯玉祥国民军彻底退出甘宁青地区,由青海军阀马步芳、宁夏军阀马鸿逵、甘肃军阀马鸿宾继续统治,号称西北“三马”,西北依旧战乱不断,兵祸不止。1930年军阀马廷贤在陇南礼县城屠杀各族群众7 000余人,1931年发生军阀雷中田和马鸿宾相争的“雷马事变”,1934年东陵大盗孙殿英围攻宁夏大战西北“三马”。
(二)抗战时期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发展迎来黄金期
全面抗战爆发后,中国中东部半壁江山沦陷于日本帝国主义之手,战争造成了交战地区大部分城市破坏,西北民族地区作为抗战大后方,迎来了城市发展黄金期。盛世才在哈密事件中得到苏联大力支持才艰难取胜,战后全面倒向苏联,加强同中国共产党的联络,颁布六大政策、八大宣言、九项任务,并且仿照苏联制定五年计划。从1933年到1943年,新疆行政区由9个增加到10个,由77个县(自治局)增加到91个县(自治局),重点建设迪化市、伊犁行政区、阿勒泰行政区等。迪化建市是新疆城市发展的重要里程碑。1934年,迪化成立市政府,1937年,建立市政委员会,随即开始破旧城区的拆迁改造和新城区的规划营建等工作。特别是共产党人毛泽民担任新疆财政厅厅长兼迪化市政委员会委员长期间,负责编制了《迪化市区计划图》,是新疆历史上首个现代城市规划。哈密和塔城等地区也在城市建设等方面取得巨大进展。1929年,甘宁青正式分治,成立青海省和宁夏省,宁夏省辖9县2蒙旗,至1945年,宁夏省辖1银川市、13县和2设治局,增加4个县级城市。抗战爆发,西北成为没有惨遭日寇蹂躏的大后方,成为抗日战争的重要基地,受到空前重视。国民政府一边加大投入,一边将东部地区的工商企业搬迁,再加上大量东部人口流入,促进了西部城市发展。宁夏毛纺织业快速发展,全国闻名,造纸、印刷、陶瓷等产业也快速发展。商业方面,至1930年代末,宁夏已经有商号700余家。交通也有大发展,宁夏建成了三大干线、四大支线公路网络,大大促进了宁夏贸易发展和人员往来。全面抗战时期,随着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向西部移动,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出现较大发展,对抗战最后胜利和保障人民生活作出重大贡献,也一定程度改变了近代以来中国不合理的生产力分布格局。
(三)从抗战胜利到新中国成立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建设几无可取之处
从抗战胜利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是西北民族地区城市进程中的停滞时期。当抗战胜利,全国人民翘首以盼重建家园的时候,蒋介石发动内战,使得发展经济和城市建设的时机彻底丧失。随着战场不断向西北民族地区扩大,城市再次遭到破坏,经济凋敝、民不聊生。1944年,蒋介石用政治军事等手段逼迫盛世才去职,开始直接统治新疆,期间国民政府在新疆横征暴敛用于内战,城市建设毫无投入,经济凋敝,物价飞涨,各族人民生活困苦,自来水厂建设因为缺乏资金半途而废,迪化市区的公交车也因经营困难被迫停运。1944年,新疆开始实行县域自治制度,同时在城市和乡村一体推进保甲制度,所谓“联保连坐”,作为控制基层人民的重要手段。到1949年,新疆仍然只有迪化设市,县城78座。抗战胜利,西北大后方地位骤降,政策优待不复存在,大量资金工厂人员东迁,宁夏大批工厂、商店倒闭,工人失业,各县城经济更加萧条。地方势力加紧搜刮,统治宁夏的马鸿逵与民争利垄断宁夏毛皮产业,还利用国统区经济崩溃,囤积居奇倒卖黄金。1949年宁夏解放时,银川没有一所大学,没有一座医院,更没有体育场[10]。各商号也纷纷破产,社会经济濒临崩溃。随着各西北民族地区迎来解放,千疮百孔的西北民族地区城市终于迎来了新生。
抗战时期,与东部地区成为沦陷区和东北成为殖民地不同,西北民族地区虽然长时间为军阀所统治,但因为战时大后方的地位得到了发展机遇,伴随着近代中国人口大规模迁移的“西进运动”,沦陷区机关、企业、工厂等的迁入使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得到了相当程度的发展。抗战胜利,随着人员设备的离开和国民党发动的战争不断向纵深发展,西北民族地区城市经济崩溃,城市发展不可遏制地停滞且倒退。
四、结束语
中国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发展历史悠久,但是城市现代化却开端于19世纪中后期。先天不足而又屡遭劫难,城市现代化虽然取得了一定成绩,却又十分缓慢曲折。从清末到北洋时期、再到国民党统治时期,近代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发展的阻碍尤其巨大。从帝国主义到封建军阀,都在千方百计压制、阻碍西北民族地区现代化发展。西北民族地区也没有形成城市现代化的领导力量,缺乏长远规划、科学决策,即便偶有变革也多为权宜之计,终不免人走而中断。晚清腐败早已深入骨髓,民国建立,西北民族地区政权落入各军阀手中,各军阀为扩充实力抢夺地盘无所不用其极。新中国成立后,西北民族地区城市面貌焕然一新。进入新时代,脱贫攻坚奔小康给西北民族地区带来历史性变化,在以中国式现代化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宏伟蓝图下,西北民族地区城市发展也将走上康庄大道。
参考文献:
[1]魏光焘.戡定新疆记:卷8(善后篇)[M]//沈云龙.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十七辑.台北:文海出版社,1968:307.
[2]左宗棠.左宗棠全集:卷13[M].上海:上海书店,1986:135.
[3]袁大化,王树枏.新疆图志:卷40(民政一)[M].天津:东方学会,1923:4.
[4]张觉人.新疆的交通[J].边事研究,1935(2):14-23.
[5]新疆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新疆地方历史资料选辑[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611.
[6]刘玉皑.边疆与枢纽:近代新疆城市发展研究1884-1949[M].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2016.
[7]张大军.新疆风暴七十年[M].台北:兰溪出版社,1980.
[8]翟松天.青海经济史:近代卷[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1998:18.
[9]曾问吾.中国经营西域史[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558.
[10]马天彩.宁夏风物志[M].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1985:93.
作者简介:薛凡(1984—),男,汉族,河南卢氏人,浙江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北方民族大学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与政策。
(责任编辑:赵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