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业集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研究

2024-06-21 03:12纪玉俊张晓萌
华东经济管理 2024年6期
关键词:空间溢出效应

纪玉俊 张晓萌

[摘 要:在城市迈向高质量发展的进程中,面对复杂多变的国内外环境,提升城市经济韧性变得越发重要。文章在探究制造业集聚对城市经济韧性影响机理的基础上,运用2008—2021年中国278个城市面板数据进行实证研究。研究发现:制造业集聚可以显著提升城市经济韧性,且这一影响作用具有明显的异质性;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的耦合协同效应在制造业集聚提升城市经济韧性的过程中起正向调节作用且具有异质性;空间效应分析表明,制造业集聚对城市经济韧性提升具有正向空间溢出效应。据此,文章针对如何提高城市经济韧性提出相应对策建议。

关键词:制造业集聚;城市经济韧性;有效市场;有为政府;空间溢出效应

中图分类号:F424;F29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5097(2024)06-0108-11 ]

Research on the Impact of Manufacturing Clustering on Urban Economic Resilience

JI Yujuna,b,ZHANG Xiaomenga

(a. School of Economics;b. Institute of Marine Development,Ocean University of China,Qingdao 266100,China)

Abstract:In the pursuit of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within the intricate and ever-changing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landscapes,the enhancement of urban economic resilience has emerged as a critical objective for cities. The article delves into the intricate relationship between manufacturing clustering and urban economic resilience,utilizing empirical analysis of panel data collected from 278 Chinese cities spanning the period from 2008 to 2021. Findings: Industrial clustering significantly enhances urban economic resilience,although this impact demonstrates notable heterogeneity. The synergistic coupling of effective markets and good-governance government plays a positive role in regulating this impact,showing heterogeneity as well. Spatial analysis indicates that industrial clustering leads to positive spatial spillover effects that contribute to the strengthening of urban economic resilience. Accordingly,this essay puts forward strategies aimed at bolstering urban economic resilience.

Key words: manufacturing clustering;urban economic resilience;efficient market;good-governance government;spatial spillover effect

一、引 言

城市作为经济增长的发动机,依然面临着许多冲击和挑战。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加强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打造宜居、韧性、智慧城市”,“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中明确提出要建设“韧性城市”。经济是城市发展的命脉,韧性城市的建设离不开经济韧性的提升。城市经济韧性是包括抵抗力、恢复力、再组织力和更新力的一种适应性的动态调整能力[1],即经济体系对外部冲击的抵御和恢复能力,以及受冲击后通过重新配置生产要素确定新发展路径的能力[2]。影响城市经济韧性的因素错综复杂,关键在于找到动力性因素[3]。制造业作为我国经济的“压舱石”,能通过多种渠道为社会发展提供动力。目前我国制造业呈现出显著的空间集聚特征,集聚效应的发挥可以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优化产业结构,从而影响城市经济韧性建设。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加快建设制造强国”,这将进一步推动制造业朝着高端化、智能化和绿色化方向发展,对于保障产业链、供应链安全,提升城市经济韧性具有重要意义。

鉴于此,本文从制造业集聚出发,采用理论分析与实证检验相结合的方法,分析制造业集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效应,探索相关作用机制,为提升我国城市经济韧性提供支撑。研究结果表明,制造业集聚可以显著提升城市经济韧性,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在其中起到正向调节作用,且制造业集聚具有正向空间溢出效应。与以往研究相比,本文主要贡献有以下三点:①将制造业集聚、城市经济韧性以及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的有机协调三者置于同一分析框架,拓展相关领域理论研究;②利用固定效应模型、门槛效应模型、调节效应模型、空间杜宾模型等实证计量手段,考察制造业集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作用和空间效应,以及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的调节效应,补充相关实证研究;③提出针对性的政策建议,为引导制造业集聚、提高政府治理能力和提升城市经济韧性提供政策支持。

二、文献综述

(一)集聚与经济韧性的关系研究

目前集聚与经济韧性的关系研究分为线性类和非线性类。第一大类为线性类,即集聚效应可以通过提升城市生产率、优化经济结构等路径对经济韧性起到促进作用。Martin等(2017)[4]研究发现,集聚区企业的韧性更好,在危机中的存活率及增长率都更高;国内学者的研究表明,产业集聚可以提升城市经济韧性[5-6]。第二大类为非线性类,即产业集聚的集聚效应和拥挤效应,共同作用于经济韧性,导致非线性影响。邓又一和孙慧(2022)[7]研究发现,集聚与经济韧性之间呈“U”型关系。

(二)不同集聚类别对经济韧性的影响研究

就集聚类别而言,产业多样化集聚和专业化集聚是影响经济韧性的重要因素。多样化集聚可以分散冲击对经济体系的不利影响,从而有效促进经济韧性的提升[8];多样化集聚可细分为相关多样化和无关多样化集聚,会对经济韧性产生不同的影响[9]。专业化集聚可以提高生产增长率,使经济体能更好应对外部冲击[10],从而增强城市经济韧性。但也有学者认为,专业化集聚并不利于经济韧性提升[11],且我国多样化集聚与专业化集聚对经济韧性的影响存在显著的区域异质性[5]。

具体到某一产业集聚对经济韧性的影响,以金融业集聚和生产性服务业集聚为主[12-13],而有关制造业和经济韧性的研究也会随着地区的变化而有所不同。Lagravinese(2015)[14]认为,意大利制造业占比较高的地区经济韧性反而更差;Hill等(2012)[15]研究发现,美国耐用品制造业的就业在经济发展不同时期对经济韧性的影响是不同的;苏任刚和赵湘莲(2022)[3]认为,制造业升级可以提升我国城市经济韧性。学界关于制造业集聚与经济韧性关系的研究较少,如汪慧玲等(2022)[16]研究了制造业同其他产业的协同集聚对经济韧性的影响。制造业集聚作为产业集聚的重要组成部分,对我国城市经济发展至关重要。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制造业重大生产力布局调整优化取得积极成效,产业集聚集群发展水平加速提升,同时也引发新的思考:是否可以利用制造业集聚来提升城市经济韧性?

(三)集聚对经济韧性的影响机制研究

关于集聚对经济韧性的影响机制,学者们已从多个角度进行了讨论,如创新[17]、人力资本[18]以及产业结构[13]等。此外,市场需求和政府政策也被学者们纳入研究范围。陈安平(2022)[19]认为,集聚通过市场需求影响城市经济韧性;刘帅和张斯琴(2023)[12]的研究表明,政府政策在生产性服务业集聚影响城市经济韧性的过程中起“U”型调节作用。

综上所述,已有成果为本文研究奠定了基础,但依然存在拓展空间:第一,制造业对城市发展至关重要,研究制造业集聚与城市经济韧性之间的关系更具有现实意义,然而,目前关于制造业集聚与城市经济韧性关系的研究较为少见。第二,目前的研究视角并未聚焦“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更没有探讨两者的协同效应。本文将探究制造业集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并提出相应建议。此外,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的结合既能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还能弥补市场失灵带来的效率损失[20],进而作用于制造业集聚与城市经济韧性之间的关系。我国不同地区政府与市场的关系较复杂,那么从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关系的角度探讨制造业集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则更显必要。

三、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实体经济在我国经济发展中发挥着基础性作用,是维护城市经济稳定的中坚力量。制造业是实体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其集聚水平的高低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制造业的发展质量,进而作用于实体经济,从根本上影响城市经济韧性。

(一)制造业集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作用

制造业集聚效应是提高城市经济韧性的重要内在动力。第一,劳动力池效应。制造业集聚能积累大量人力资本,增加劳动供给。当经济受到外部冲击时,劳动力根据需求变动进行市场的自我调整,分散部分外部风险,提高城市经济抵御冲击、化解风险的能力。第二,中间投入品共享效应。制造业集聚可以扩大中间投入品市场规模,形成规模效应,降低企业生产成本,满足企业对不同中间品的需求,保障产业链供应链畅通,稳定经济运行,提升城市经济韧性。第三,知识溢出效应。由于制造业部门的生产效率和外部性更高[21],企业间的竞争合作会促进知识、技术的外溢创新,提高经济增长路径的创造能力。城市经济在遭受冲击后可以寻求新发展路径,重新实现经济稳定增长,从而提高城市经济创新与转型力。

制造业集聚也存在拥挤效应。第一,产品市场的拥挤效应。集聚区内企业的同质化恶性竞争导致拥挤效应,增加市场经济的不确定性,削弱城市经济抵御冲击、化解风险的能力。第二,要素市场的拥挤效应。集聚会增加对生产要素的需求,其价格也随之上升,企业生产成本增加,资源配置效率受到损失,从而削弱城市适应外部环境变化的能力,对城市经济韧性产生负面影响。第三,环境资源的拥挤效应。当制造业集聚导致的人口增加和要素资源消耗超过某一水平时,集聚区的环境将变得拥挤,引发经济发展与环境治理之间的矛盾,影响经济质量,不利于城市经济顺利转型,降低城市经济韧性。因此,本文提出假设1。

H1:制造业集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取决于集聚效应和拥挤效应的大小,若集聚效应大于拥挤效应,那么制造业集聚会促进城市经济韧性提升,反之则抑制。

(二)基于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的调节效应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有为政府与有效市场相结合的经济[22],各种经济活动都离不开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的共同作用,制造业集聚与城市经济韧性的关系也同样会受到影响。

从有效市场的角度来看:首先,有效市场会削弱地方保护和市场分割,加快生产要素的流动和积累速度[23],促进制造业集聚;其次,制造业企业在需要生产要素的同时也会提供相应产品,所以有效市场是生产者集聚区,也是产品供应区[24],生产与消费的良性循环为经济发展注入“稳定剂”,提升城市经济韧性;最后,市场化能提高科技创新效率,减弱科技要素配置扭曲、成果转化不畅等[25],促使制造业集聚发挥创新效应,提升城市经济韧性。

从有为政府的角度来看:首先,制造业集聚的初始阶段更多依靠政府政策支持[16],尤其先进制造业集聚更需要政府推动;其次,我国制造业集聚与能源消耗是伴生的[26],如果过度集聚必然会造成环境污染,这属于“市场失灵”范畴,需要政府采取措施推动制造业绿色低碳转型,提高集聚质量,促进城市经济绿色发展,提升城市经济韧性;最后,当外部冲击来临时,政府出台各项政策帮助企业复工复产,助力有效市场快速复苏,从而增强城市经济应对危机、化解风险的能力。

从两者耦合协同的角度来看:有效市场可以畅通要素流动渠道,实现资源优化配置,为制造业集聚以及城市经济韧性提升提供内在动力;有为政府可以更好地为市场发挥作用创造必要的条件和环境,为制造业集聚以及城市经济韧性提升提供外在保障。综上所述,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的协同作用可以弥补彼此的不足之处,更好地发挥协同调节效应,有利于城市经济韧性提升。因此,本文提出假设2。

H2: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均会影响制造业集聚与城市经济韧性的关系,而且两者耦合协同效应的影响力度强于两者单独作用的力度。

(三)制造业集聚影响城市经济韧性的空间溢出效应

根据赫希曼提出的“极化-涓滴效应”学说,本地制造业集聚对周边城市有两种影响:一是“极化效应”,即本地制造业在集聚过程中会虹吸周边城市的资源,导致周边城市的资源流失,经济发展动力不足,抵抗冲击能力变弱;二是“涓滴效应”,区域经济发展不是单向、独立的过程,制造业集聚的空间外溢效应会对本地以及周边城市产生影响。在赫希曼看来,“涓滴效应”最终会超过“极化效应”。具体分析如下:“极化效应”难以一直持续下去,因为制造业集聚规模一旦超出本地所能承受的范围,便会造成过度集聚,产生拥挤效应,不利于城市经济韧性提升,而“涓滴效应”会推动本地资源向周边城市流动。首先,这能缓解本地过度集聚导致的问题,更好发挥制造业的集聚效应,提升本地城市经济韧性;其次,制造业集聚效应外溢促进新技术的传播,能够改善资源错配问题,促进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增强经济抵抗外部冲击的能力,提升周边城市经济韧性;最后,这会加深城市间的经济联系,本地城市经济韧性提升会随着城市间的互联互通扩散到周边城市,从而提升整个地区经济韧性。因此,本文提出假设3。

H3:制造业集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存在空间溢出效应。

四、模型设定、变量选取和数据来源

(一)模型构建

1. 固定效应模型

为了分析制造业集聚与城市经济韧性之间的关系,本文构建如下固定效应模型(1):

[Resiit=α0+α1Aggit+α2Agg2it+αjZit+μi+εit] (1)

[Resiit=α0+α1Aggit+αjZit+μi+εit] (2)

其中:i表示地区;t表示年份;α为待估参数;μ为城市固定效应;ε为随机扰动项;[Resi]表示城市经济韧性;[Agg]表示制造业集聚;[Agg2]表示制造业集聚的二次项;Z表示控制变量。

2. 门槛效应模型

为检验制造业集聚对城市经济韧性可能存在的其他非线性影响,本文以制造业集聚为门槛变量,构建以下门槛效应模型:

[Resiit=] [c0+c1Aggit×I(Aggit≤?)+]

[c2Aggit×I(Aggit>?)+cjZit+μi+εit] (3)

其中:[I(Aggit≤?)]和[I(Aggit>?)]为指示函数,括号内的条件满足时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为待估计门槛值;[c0]为常数;[c1]、[c2]为不同区间制造业集聚的系数;其余变量设定同式(1)。

(二)变量选取

1. 被解释变量

本文被解释变量为城市经济韧性(Resi)。参考已有研究[27-28],本文从抵抗与恢复力、适应与调节力、创新与转型力三个维度建立城市经济韧性综合评价指标体系,并基于改进熵值法[29]测度城市经济韧性,具体见表1所列。

2. 解释变量

本文解释变量为制造业集聚(Agg)。采用区位熵来测度制造业集聚程度,即:

[Aggij=Eij∑jEij∑iEij∑i∑jEij]

其中:[Eij]表示城市i的制造业就业人数;[∑jEij]表示城市i的就业总人数;[∑iEij]表示全国制造业就业人数;[∑i∑jEij]表示全国就业总人数。

3. 控制变量

为了增强模型的有效性,提高拟合优度,本文加入以下控制变量:城市人口密度(Pop),用其对数衡量;城市基础设施建设(Road),用人均实有城市道路面积衡量;城市信息化程度(Inf),用互联网用户数的对数衡量;金融发展程度(Fin),用年末金融机构贷款额与存款额的比值表示;城市人力资本水平(Hr),用每万人在校大学生数的对数衡量。

(三)数据来源

本文研究的样本为2008—2021年中国城市面板数据,剔除数据缺失较为严重的城市,最终选取278个地级市作为研究样本。原始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各地区的统计年鉴以及国家统计局官网,并运用插值法补齐缺失数据。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见表2所列。

五、制造业集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作用检验

(一)非线性回归结果

针对模型(1),本文分别进行OLS、面板FE以及全面可行广义最小二乘法回归(2),结果见表3列(1)—列(4)。可以看出,只有列(4)制造业集聚二次项显著为负,一次项显著为正,但这不能完全证实“倒U”型关系的存在,还要进行Utest检验[30],检验结果表明无法拒绝原假设,即制造业集聚与城市经济韧性之间不存在“倒U”型关系(3)。表3列(5)更改集聚测度方法,列(6)改变控制变量,回归结果均表明不存在“倒U”型关系。为检验制造业集聚与城市经济韧性之间其他可能存在的非线性关系,本文进行门槛效应检验,结果见表4所列。制造业集聚对城市经济韧性影响的单门槛及双门槛效应均不显著,表明两者之间不存在门槛效应(4)。

(二)线性回归结果

以上结果表明,制造业集聚与城市经济韧性之间不存在非线性关系,本文针对模型(2)的线性关系进行回归,结果见表5列(1)。可以看出,制造业集聚能显著提升城市经济韧性,这说明我国制造业集聚效应占优势,原因可能是当前我国制造业集聚处于上升阶段[31]。此外,国家不断推动制造业由东部向中西部地区转移,缓解了东部地区资源约束现状,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由环境资源紧张导致的拥挤效应;同时,也促进了中西部地区城市经济发展,为制造业拓展了发展新空间,优化了生产力空间布局,畅通了经济循环,为城市抵抗外部冲击化解风险打下坚实基础,从而提高城市经济韧性。

(三)稳健性检验

为了稳健地评估制造业集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提升作用,本文进行稳健性检验,结果见表5所列。

(1)更换城市经济韧性的测度方法。用GDP的变化[32]来测度城市经济韧性:

[Resiit=GitGi,t-1GntGn,t-1]

其中:[Git]、[Gi,t-1]分别表示t时期和[t-1]时期i城市GDP的实际增长率;[Gnt]和[Gn,t-1]分别表示t时期和[t-1]时期全国GDP的实际增长率。表5列(2)表明结果稳健。

(2)更换制造业集聚的测度方法。采用制造业就业密度来测度制造业集聚水平,表5列(3)表明结果稳健。

(3)改变控制变量。以邮电业务总量占GDP的比重替换互联网用户数的对数测度城市信息化程度;以银行存贷款余额占GDP的比重替换年末金融机构贷款额与存款额的比值表示金融发展程度。表5列(4)表明结果稳健。

(4)改变样本选择。一是进行1%的缩尾处理,减少异常值的影响;二是剔除四个直辖市的样本。表5列(5)、列(6)均表明结果稳健。

(5)更换回归方法。采用PCSE方法来修正面板数据存在的异方差、截面相关以及自相关等问题。表5列(7)表明结果稳健。

(四)内生性问题

参考张平淡和屠西伟(2021)[33]构造的工具变量,以城市离各港口的最近距离作为空间维度变量,以汽油和柴油的年平均价格作为时间维度变量,以油价与距离的交互项作为工具变量(IV1、IV2)。地理指标一般是天然形成的,满足外生性要求;企业距离港口的远近以及油价波动会直接影响企业运输成本及出口规模,进而影响制造业企业的选址及集聚水平,满足相关性要求。本文分别采用2SLS以及GMM的方法进行回归,结果见表6所列,列(1)和列(3)以IV1作为工具变量,列(2)和列(4)以IV2作为工具变量。可以看出,第一阶段的F值均大于10,符合经验法则。K-P rk LM统计量均拒绝原假设,说明不存在工具变量识别不足的问题。K-P rk Wald F统计量均超过了15%水平的Stock-Yogo值,拒绝弱工具变量的假设,说明工具变量均有效。工具变量法下制造业集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依然显著为正,表明制造业集聚促进城市经济韧性提升的结论具有稳健性。

(五)异质性分析

1. 城市特征异质性

城市经济韧性以城市发展为基础,而城市发展与自身特征息息相关,如地理位置等因素会影响城市发展,进而影响制造业集聚与城市经济韧性的关系。

(1)区域异质性。本文按照东部、中部以及西部地区城市分别进行回归(5),结果见表7列(1)—列(3)。可以看出,制造业集聚对东部地区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为负且不显著,对中、西部地区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作用方向相反且显著。因为东部地区城市在制造业集聚水平较高的同时也面临着更紧张的资源约束,且制造业转移难以在短时间内完成,拥挤效应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规模效应,所以影响为负且不显著;而中部地区多是人口大省,对劳动密集型制造业的承接发展促进了集聚效应的发挥,有利于提升城市经济韧性;西部地区制造业发展基础较弱,承接了较多的传统产业,粗放式集聚造成环境污染和资源浪费,集聚的负外部性超过了正外部性,反而不利于城市经济韧性提升。

(2)资源禀赋异质性。本文按照资源型城市和非资源型城市分别进行回归(6),结果见表7列(4)和列(5)。可以看出,制造业集聚对资源型城市经济韧性的提升作用更大。因为资源型城市发展容易陷入“资源诅咒”的困境里,但制造业集聚会吸引一部分资源部门的生产要素,实现多元化发展,避免城市对资源的过度依赖,促进城市可持续发展,提高城市经济韧性。

(3)城市规模异质性。本文根据城市常住人口规模将城市划分为大、中、小型城市,分别进行回归,结果见表7列(6)—列(8)。可以看出,制造业集聚对中型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最显著。这是因为大型城市第三产业更发达,制造业集聚的作用反而不如中型城市;相较于小型城市,中型城市的制造业发展基础更佳,制造业集聚具有规模和质量优势,产业关联更紧密,产业链也更成熟,在不利冲击下能够更快地在各行业间重新配置资源,更好地发挥制造业的集聚效应,促进城市经济韧性提升。

(4)城市行政等级异质性。本文将城市分为高等级城市和低等级城市进行异质性分析(7),回归结果见表7列(9)、列(10)。相较于行政等级低的城市,制造业集聚对高等级城市经济韧性表现出显著的抑制作用。因为虽然行政等级的提高会促进城市资源集聚,但相较于制造业集聚,服务业集聚在高等级城市中占据更大比重[34]。且高等级城市选择外迁本地制造业,更加剧了制造业在高等级城市中的“劣势地位”[35],不利于制造业集聚提升高等级城市经济韧性。

2. 时期跨度异质性

我国2014年提出了经济发展“新常态”,本文以此为分界点,并结合2008年金融危机的影响,按照抵抗冲击期和恢复调整期,分析制造业集聚对城市经济韧性作用的时期跨度异质性,结果见表8列(1)—列(3)。对比列(1)与列(3)可知,相较于抵抗冲击期,制造业集聚在城市经济的恢复调整期可以起到更为显著的作用。因为在抵抗冲击期,制造业集聚占比高的地区在金融危机中受到更大的负面影响[36]。“新常态”阶段追求实体经济高质量发展,而制造业作为实体经济的核心,集聚质量明显提高,所以恢复调整期的促进作用更为显著。对比列(2)和列(3)可知,在剔除两年疫情的数据后,制造业集聚回归系数明显增大。因为疫情给生产供给、需求及整个产业链带来了不利影响,制造业集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促进作用大大减弱。

3. 经济韧性异质性

为进一步深入分析,本文分别按照抵抗与恢复力(Resi-RR)、适应与调节力(Resi-AA)以及创新与转型力(Resi-IT)进行回归,结果见表8列(4)—列(6)。可以看出,制造业集聚主要从抵抗与恢复力以及创新与转型力两个维度提升城市经济韧性。我国制造业基础雄厚,能够为经济发展提供有力支撑,提升城市经济的抵抗与恢复力。且制造业集聚会促进新技术的研发运用,提高城市实体经济的创新水平,有助于城市经济在不确定的外部环境中快速寻找到新出路,提升城市经济的创新与转型力。

六、基于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的调节效应检验

本文将有效市场、有为政府以及两者耦合协同效应分别作为调节变量加入模型(2)中,构建如下调节效应模型:

[Resiit=η0+η1Aggit+η2Marit+η3Aggit×Marit+ηjZit+μi+εit] (4)

[Resiit=λ0+λ1Aggit+λ2Govit+λ3Aggit×Govit+λjZit+μi+εit] (5)

[Resiit=β0+β1Aggit+β2Coupit+β3Aggit×Coupit+βjZit+μi+εit] (6)

其中:Mar为有效市场;Gov为有为政府;Coup为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的耦合协调度,表示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的协同水平。三者均为调节变量。

本文借鉴纪玉俊和孙红梅(2020)[37]、李瑶等(2022)[23]的指标体系构建方法,并基于数据可得性,构建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评价指标体系。再运用改进熵值法得到相关指数,采用耦合模型计算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的耦合协调度[38]。本文把制造业集聚和调节变量做了中心化处理,以避免共线性问题。由于我国的南北分化更多受到市场化程度、产业结构以及所有制结构等因素的影响[39],本文用南北方城市的子样本分别进行回归,以探究耦合协同效应调节作用的区域异质性,结果见表9所列。

根据表9列(1)—列(3)的回归结果,有效市场、有为政府以及两者的耦合协同效应均起到正向调节作用,可以增强制造业集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促进作用。其中,Agg×Coup的系数估计值明显大于另外两个交互项的系数估计值,表明两者耦合协同效应的调节作用更强(8),即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相辅相成,缺一不可,H2得以验证。此外,有为政府的调节作用强于有效市场。在区域异质性分析中,南方城市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的耦合协同效应能发挥出更大的调节作用。这可能是因为南方城市更加积极地推动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的有机耦合,两者耦合协同水平相对较高(9),营商环境更加公平透明,城市经济活力较强;而北方城市的市场经济不如南方发达,市场机制和体制较为滞后,阻碍了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耦合协同效应的发挥,从而调节效应较弱。

七、制造业集聚影响城市经济韧性的空间溢出效应检验

为了验证H3,本文选择空间计量模型进行回归,并构建以下空间权重矩阵:首先是地理距离空间权重矩阵(W1),以经度和纬度为基础测算城市距离得到的空间权重矩阵;其次为经济距离空间权重矩阵(W2),以i城市人均GDP年均值与j城市人均GDP年均值绝对差值的倒数表示;最后构建经济地理嵌套矩阵,为增强结果稳健性,本文采用以下两种嵌套方式[40-41]:W3=W1×0.5+W2×0.5;W4=|W1×0.5|2+|W2×0.5|2。

(一)空间自相关检验

首先,采用Moran' I指数计算四种空间权重矩阵下城市经济韧性和制造业集聚的空间效应,结果见表10所列。可以看出,城市经济韧性和制造业集聚呈现较为显著的空间正相关性。

(二)空间计量模型的选择及回归结果

为进一步确定所需的空间计量模型,本文分别进行LM检验、Hausman检验、LR检验以及Wald检验,检验结果见表11所列。

LM检验结果表明应选择空间面板模型,Hausman检验结果表明应选择固定效应模型,且LR检验与Wald检验结果表明应选择空间杜宾模型。模型设定如下:

[Resiit=α0+ρWResiit+γ1WAggit+α1Aggit+γjWZit+αjZit+μi+εit] (7)

其中:ρ是空间自回归系数;W是空间权重矩阵;其他变量的含义与模型(2)相同。最终回归结果见表12所列。

表12列(1)、列(3)、列(5)和列(7)分别为四种空间权重矩阵条件下的直接效应,即制造业集聚对本地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可以发现,仅以W1作为空间权重矩阵的结果不显著,这可能是因为W1没有包含经济因素的空间关联特征,而其他三种空间权重矩阵所得出的结果均显著为正,这加强了“制造业集聚会提升城市经济韧性”这一结论的稳健性。列(2)、列(4)、列(6)和列(8)分别为四种空间权重矩阵条件下制造业集聚对周边城市经济韧性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制造业集聚能够显著提升周边城市经济韧性,H3得以验证。这是因为制造业集聚可以利用生产要素的集中,通过城市间知识技术溢出等推动创新,带动周边城市快速发展,促进周边城市经济韧性提升。空间自回归系数(rho)均显著为正,说明本地城市经济韧性提升有利于周边城市经济韧性提升,因为城市经济韧性提升会随城市间的经济往来扩散到其他城市,促进整个地区经济韧性提升。

八、研究结论与对策建议

本文主要研究制造业集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在理论阐述的基础上,基于2008—2021年中国278个城市面板数据,采用固定效应模型、门槛效应模型、调节效应模型以及空间杜宾模型等探讨制造业集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作用。研究发现:制造业集聚可以显著提升城市经济韧性,且这一影响作用具有异质性;在制造业集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中,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以及两者的耦合协同效应起到正向调节作用,其中耦合协同效应作用力度更大,且存在区域异质性;空间杜宾模型回归结果表明,制造业集聚具有显著的空间溢出效应,对本地和周边城市的经济韧性都具有正向促进作用。

基于以上结论,本文提出如下对策建议:

第一,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发挥制造业集聚效应。制造业集聚可以提升城市经济韧性,所以要更好地发挥制造业集聚效应,推动制造业绿色低碳转型升级,实现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搭建多产业合作平台,完善制造业集聚区建设,以制造业集聚规模的扩大、集聚质量的提升来促进城市经济韧性提升。

第二,坚持因地制宜,制定差异化政策。由于制造业集聚对城市经济韧性的影响存在异质性,所以应实施差异化策略。东部地区应积极推动传统制造业转移,加快培育高科技、强竞争的先进制造业集群;中部地区要充分发挥劳动力优势,加大制造业创新投入,转化利用先进科技创新成果;西部地区应夯实制造业集聚基础,按需引进并做好制造业的转移承接。资源密集城市要利用冗余资源助力制造业发展,打造多元化产业格局,提升城市经济韧性。

第三,推动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的耦合协同。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的耦合协同效应起到正向调节作用,所以要推动两者有机结合。厘清市场与政府的任务分工,推动市场经济体制改革,建设竞争有序的市场环境;强化政府公共服务职能,更好地推进制造业项目审批落地;建立风险预警制度,保障城市经济处于安全可控状态,提升城市经济韧性。

第四,加强城市交流合作,促进城市经济韧性协同提升。城市经济韧性会受到本地及外地制造业集聚的影响,所以要加大城市间的经济联系。推动制造业产业链上下游城市的交流合作,构建城市间相关产业协作平台,加强信息交流共享,充分发挥制造业集聚的正外部效应,抵御城市面临的潜在风险,提升整体城市经济韧性。

注 释:

(1)通过检验发现模型存在异方差及自相关问题,所以本文分别采用“基于Bootstrap法的Hausman检验”和“稳健的Hausman检验”这两种方法进行检验。p值结果均小于0.01,强烈拒绝原假设,故应该采用固定效应模型。

(2)本文采用全面FGLS再次进行回归,以修正面板数据的异方差、截面相关及自相关等问题。

(3)通过方差膨胀系数(VIF)检验二次项模型的多重共线性问题,结果VIF远小于10,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回归结果可靠。

(4)本文通过替换解释变量的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门槛效应均不显著。

(5)东、中、西部地区的划分依据来自国家统计局网站。东部地区有北京、天津、河北、辽宁、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广东和海南,中部地区有山西、吉林、黑龙江、安徽、江西、河南、湖北和湖南,西部地区有内蒙古、广西、重庆、四川、贵州、云南、陕西、西藏、甘肃、青海、宁夏和新疆。

(6)资源型城市与非资源型城市划分依据为《全国资源型城市可持续发展规划(2013—2020年)》。

(7)高等级城市包括直辖市、副省级城市和其他省会城市,其他为低等级城市。

(8)考虑调节效应的内生性问题,本文根据已有研究(郭阳等,2021),采用“工具变量与调节变量的交互项”作为“制造业集聚与调节变量交互项”的工具变量进行2SLS及GMM回归,工具变量的构造方法同前文。回归结果依然支持“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具有正向调节作用,且两者耦合协同效应的调节作用更强”这一结论。篇幅所限,略去相关回归结果,留存备索。

(9)在浙江,从“最多跑一次”“最多跑一地”,到数字化改革,浙江持续创新政府服务模式,专精特新中小企业数量居全国第一;重庆深入推进营商环境创新试点城市建设,以大数据智能化创新为引领,持续培育发展新动能、拓展发展新空间,年均增长9.2%,增速位居全国前列;在长三角地区,上海、江苏、浙江、安徽三省一市打破行政壁垒、提高政策协同、释放消费潜能,“放管服”改革成效显著,一批世界级产业集群正在长三角加速崛起;广东数字政府、营商环境等改革走在全国前列,深圳连续推出培育壮大市场主体的政策法规,让市场主体生得快、育得多、长得大。源于《光明日报》2022-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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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余 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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