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时不太喜欢运动,这习惯很不好。但是人生啊,所有的好习惯都不易养成,比如清淡饮食、早起早睡,尤其是不要思虑过度(文字工作者内心里千疮百孔的痛啊),道理都懂的,但是也做不到。所有的坏习惯,比如时时刻刻盯着手机,有些当然是为了工作,但大部分其实是散漫的焦虑、无聊信息浏览上瘾而已。结果是脊椎、腰椎的问题一天天严重起来。我的医生说不清楚是对我太负责还是对诊所太负责,帮我安排了一系列的检查,甚至核磁共振,为了唤起我的重视,他痛彻心扉地警戒我:再不重视起来,积极治疗,怕是要动手术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结果是好是坏,怕都是天意,落下个半残废、瘫痪的可能也是有的。我身边确实有朋友做了腰椎间盘手术后变成了轻微的跛子。
为了不成为一个跛子,保持顺畅的直立行走,我接受了骨科医生的安排,每周去针灸和物理治疗。针灸这东西,我是相信的,但是好的针灸医生也不是很多,至少目前这个不是。物理治疗我接受两种治疗方式,一种是传统的,治疗时放松患者的伤处肌肉,并针对问题带领患者做一些针对性的运动动作,这种方式我总结下来是最有效的,只是需要长期坚持。另一种物理治疗就有点神奇了,我只需要躺在床上,医生坐在我脑后,用手非常轻柔地按摩我的颈椎、肩膀,有些地方会停驻多一些时间,偶尔他问我感觉如何,我也觉不大出来,有时候听到他的呼吸,叹息,我下意识以为这是某种“带功治疗”的信号—但这医生,一个法国人,否定这是玄学疗法,而是实实在在的物理疗法,他解释手法如此轻的原因,是他认为受伤的脊椎已经如此脆弱,需用非常细小的力量去“平复”问题才是真正适合的处理方式。
病去如抽丝。我的骨科医生,我后来发现他也有严重的脊椎问题,并且也没有手术,充满自信地向我保证他是治疗脊椎的优秀专家,有足够的经验,而且已经安排好了全上海最好的手术医生以备不测,举例来说,万一遇上同样的车祸意外,我们—颈椎病人的不测一定要严重得多,风中之烛,说灭就灭。他孜孜不倦地鞭策我努力治疗,同时承诺我,要是有了意外,他会帮我联络做手术的医生,包在他身上。
这是一个香港医生。我们这些五湖四海的人,有缘相识,真是平淡生活里的奇迹,一方面对于生活焦虑不安,但其实又,心很大。
等我略好了些,我又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果说散步也是运动的话,我倒是规律性地常去苏州河畔散步。我的路线通常从玉佛寺开始,至河边,一直走到四行仓库再折返。现在的季节,河岸边的菖蒲盛开,大部分是黄色的,零星也有紫色的。水岸边的植物都有摇曳而柔韧的姿态。在上海适合走路的步道其实很少,尤其在市区内,这条路除了树木繁茂,四季花时,还有几家不错的咖啡馆可以坐下来喝一杯。行人不少,也不多,总不至于喧闹。
雨季来临,天空常常灰色,河水时而呈现出黯淡之蓝,时而泥黄滚滚,路人大多体面精致,大概都是为了苏州河不自觉地整饬过。不知道为何。情愫无处安放,生活除了刻意经营,还能有什么消解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