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戏忠魂

杨殿臣 曹世忠

马树忠走了，走得突然，走得出人意料。

2023年10月5日，是遗体告别的日子。早晨7点，地处浮戏山下的河南省巩义市米河镇明月村社区，黎明仍然没有从暗夜的焦灼中回过神，昏昏噩噩愈加暗淡。蒙蒙秋雨像憋不住的眼泪，由小到大，越下越稠密。

8点30分，前来吊唁送别的人越聚越多，告别仪式提前半小时开始。

广场上，吊唁队伍不见首尾，缓缓行进。远处，浮戏山苍茫挺峻，云雾滚涌，肃然静默。为失去一个44年如一日，兢兢业业为民办事的英魂垂首哀婉，悲痛感伤……

铸就希望

明月村原来叫搠刀泉村。传说因刘秀起兵谋反，被困于此，搠刀成泉，反败为胜而得名。由于地处嵩山余脉的浮戏山深处，缺少大自然给予的资源禀赋，村集体没有经济收入，村民少有挣钱门路。

马树忠接替村委主任是1989年，那年他29岁。

当时，摆在他面前最棘手的问题，就是重建村学校。

1966年，在时任村支书王石头带领下，全村人土法上马，因陋就简建成明月村学校。20多年过去了，当初的泥石瓦房，年久失修，已经被有关部门确定为危房建筑。可在集体经济匮乏的情况下，建校资金从哪里来呢？

从小在大山里长大的马树忠，有着浮戏山一样坚韧的性格。为了能够给孩子们造个“窝”，他向两任老支书请益，向村队干部问计，向村中能人讨教。终于，在和负责村办企业的党员侯春义交谈的过程中，他得到一条信息，村办陶粒砂厂停产以后，还有一部分供货合同没有履行。也就是说，只要有货源，就不愁销路。

于是，他和侯春义一起从巩县出发，走豫北，闯豫南，寻找生产厂家。最后，和许昌禹县一个曾经合作过的企业谈成生意，以先销售后付款的方式，把赊欠的陶粒砂运到濮阳油田的合同单位。这一趟下来，仅用了半个月时间，除去5.3万元的本金以外，净赚了3000元。

马树忠心想，照这样稳稳妥妥地做生意，不出半年，就不愁赚不够建学校所需要的5万元资金。可偏偏这个时候，上级发出的危房通知书送达，从秋季开学，学校停止使用！

建校迫在眉睫，马树忠陷入两难境地。一边是急需要建设的学校，一边是缺少建校资金。贷无门借无路，只有手中这笔看着是钱，却不敢动的货款。

当时的5万元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把这笔款用于建校，全村人的兴学助教梦很快就会实现，可为了村人的利益，自己撑头塌下这个“窟窿”，值得吗？还有就是，销售协议是他签订的，厂方会以合同欺诈、挪用公款罪起诉他，接受法律的制裁。所以，不管从哪一个角度考虑，都会顾此失彼，对个人来说都是得不偿失啊！马树忠反复斟酌。

他把自己关在家里，苦思冥想了3天，终于拿定了主意：为了山里孩子有一个好的明天，为了明月村的未来，豁出去了！

“只要你敢干，我们就支持你，大家一起来扛起这个责任！”前来看望马树忠的马福治、王占国等人说出了全村人的心里话。

一人栽树，全村培土！

仅有这笔资金还是远远不够的。全村党员、村组干部纷纷行动，组织群众捐款捐物，参加义务劳动。每天打石头、搬运物料、淌石灰，大工小工一起出动。就连在外工作歇公休假的学校老师都带着学生，利用课间时间参加到抬石头、背石头的队伍中。县乡政府及教育部门在政策、资金、物资上给予统筹支持。经过一年多的艰苦不懈努力，一座全新的学校，成为大山深处最漂亮的建筑。孩子们终于能坐在敞敞亮亮的教室里安心学习。

其实，建校过程中，讨账的就找上了门。对方看马树忠也是在办实事，何况木已成舟，资金已经被挪用，讨要无着，就让马树忠把合同欠款变更成个人借债，暂时回去交差。马树忠恪守承诺，几年以后，承包荥阳市河务局水泥厂，一有盈利，便还清了所有欠款和利息。

很幸运的是，当年从新学校里走出的那一批批莘莘学子，如今正值年富力强，有大学教授，有省人民医院医学博士，有学术界的专家学者，有公务员，有人民教师。仅村三委班子里面，就有4名大学毕业生，为明月村的发展奉献着聪明才智。

生命之路

历史上，明月村4.7平方公里村域面积中，只有蜿蜒崎岖，缠山过岗，下沟跨坎，仅能担担挑挑的羊肠小道。1969年开始，明月村历经王石头、徐黑记、马福治等三任党支部书记，带领全村人5年时间修出一条5.1公里，勉强可以通牛车的顺河道路。就此，人们出山进山不再无路可走。可就是这条简易便道，因为路况太差，常出事故。

多少年了，明月村因路造成的伤亡事故，粗略记起来的就有15人。每一个人的身后，都有一个好端端的家庭被拖入灾难的深渊，无以自拔。

86岁的马西卿老人提起走路给家人造成的伤害，至今仍然不寒而栗。那是20世纪70年代，有一年冬天，马西卿带着学生从山外往村小学拉取暖的烧煤，走到一段叫“猴难攀”的地方，由于坡度实在太陡，只装了300斤煤的架子车，还是退了坡，连人带车翻进了3米多深的沟底。幸亏一块大石头挡住了上面的坠物，他才侥幸逃过了一劫。

1982年，二儿子马长富中午搭别人的车子回家吃饭，拖拉机拐弯的时候，竟冲出了路垭，翻入山下。马长富腹骨沟韧带撕裂，从脚部到胸部被打上石膏，躺在床上静养3个月不能下地，直到两年以后，身体才恢复过来。那一年，大儿子马长青开拖拉机拉货的时候，不慎连人带车侧翻，造成体内损伤，小肠坏死1.3米，经做手术以后，才捡回一条性命。

更为悲惨的是，1993年，马长富刚修建完宅基，还没有来得及享受新家带来的快乐，在用拖拉机送建筑架木的时候，由于天刚下过雨，道路湿滑，石渣泥土垫起来的大坡坍塌，把在后面帮助推车的奶奶、父亲和媳妇，埋在乱石堆下。奶奶当场丧命，父亲马西卿被砸断了9根肋骨，媳妇砸断了盆骨和胸腔骨。瞬间造成了一死两伤的惨重伤亡。这还只是明月村走路难的一个缩影啊。随着车辆增多，这条路已经满足不了需求，修路势在必行。

明月学校建起来以后，村委会账面上还有8000元结余。

趁着建校成功的喜悦，大家修路激情高涨。没有先进的机械设备，但大家有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以这8000元钱为本钱，马树忠带领全村人在6年时间里，硬是用铁锤、钢钎和炸药，开山劈石10万余方，垒砌石堰3公里，架桥涵4座，拓出一条5米宽的连接魏寨村的砂石路。

有一年，修路最困难的时候，马树忠要求村“两委”干部每人捐助1000元钱，用于购买材料。一直到阴历年腊月二十八，该停工过年的时候，大家都没有钱办年货。时任乡党委书记张昌辉、乡长梁险峰得知情况后，自费为村干部安排200元的年货，亲自送到每个人家中。马树忠这才放下心来，不再为大家没有钱过年而愧疚。

1998年冬天，明月村准备把砂石路铺成水泥路。没有石子，大家可以一粒粒地用手锤砸；没有沙子，可以从河道里一锨锨地淘；可铺路至少需要1400吨水泥，大家难为得一筹莫展，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呢。好在，马树忠为老百姓办事实是出了名的。他为人处事不仅讲诚信，顾大局，还善于结交朋友，学习别人的长处和经验。米北村党总支书记马垣章、米河供销社主任田文举等米河经济界“十大名人”，都很欣赏马树忠的干事创业精神，在关键时候，没少帮助他。当时，米河镇是著名的“水泥之乡”，这次铺路缺少水泥，几个人出面领着马树忠到各企业“化缘”。很快筹集到1000吨水泥，还有400吨的缺口，鑫旺集团一家就兜底包圆。

铺水泥路是一项技术活儿，仅凭热情蛮干不行。刚开始，材料配比没掌握，路面平整度总是达不到质量要求。正在大家为此作难时，米河镇党委副书记、鑫旺集团董事长张春旺到明月村访贫问苦，看到明月村铺路完全使用人工搅拌、震动、抹平，连最简单的设备都没有，就让先停了下来。等过完新年以后，他立刻派出专业铺路队，带着搅拌机、振动板、抹平机等筑路机械，无偿支援明月村修路，直到把全部11公里路面完成硬化。

2011年，明月村通过国家“村村通”“户户通”政策支持，争取到360万元专项资金，把原来5米宽路面扩展到7.5米。经过20年的不懈努力，明月人从走砂石路到简易公路再到省级标准公路，终于走上了不再为安全担忧的希望之路。

也就是在这一年，经上级交通部门批准，开通了明月村至上街的乡村公交线路，每20分钟一趟班车。穷乡僻壤的明月村与山外大世界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保住绿色

道路通，百业兴。道路修通后，明月村有人在山上开起了采石场，为山外的建设提供石料；有人利用家庭小院办起了农家乐，吸引周末来此登山游玩者消费；更多的农户则搞起了家庭养殖，喂养牛、羊、猪等牲畜成为村民一项最便捷、生效快的经济来源。村里通过引资建起了农副产品深加工厂，规模养猪场，还利用山上的林木资源建起了一个生产家庭日常生活用品的企业。明月人的好生活因一条路的修通而芝麻开花节节高。

可就在大家一心奔富路的时候，村委会的一项重要决定，把全村人的目光再次对准了马树忠。

明月村的大山上，主要生长的植物是柏树。搞活经济，大山成为天然牧场，家家牛羊上山。而柏树四季青绿，弥漫着浓郁的香气，正是牛羊最好的食料。但柏树生长缓慢，牛羊啃嚼以后，少了养分的吸收，很快便会枯死。这道岭牛羊啃过了，就放那道沟，那道沟嚼过了，就上那面坡，反正山地面积大着呢。夏放沟底冬放坡，这可是老辈人传下的养殖经验啊。

还有浮戏山上自从一个个采石场开起来以后，原本葱郁完美的大山被开挖得千孔百疮，面目全非。无序的放养和开采，滋生了一部分人“靠山吃山”的消极思想，上山乱砍滥伐，造成水土流失，植被遭到人为破坏……

“这种以牺牲生态环境为代价的发展方式，是不符合经济社会发展规律的！”马树忠和村“两委”干部敏锐地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2000年，明月村果断叫停了采石场，制定了最为严厉的封山措施：“严禁开山放炮，严禁牛羊上山，严禁乱砍滥伐。”相应的规章制度出台，此决定一出，立刻引来轩然大波。

规章制度首先遭到了20多家采石场主的抵触：我们开采石场可是有政府红头文件支持，是上级鼓励提倡的，你一级村委组织咋能说让停就停呢？再说了，哪一家采石场不用十个、二十个劳动力，这也是帮助政府安排就业，为大伙找到了生存门路。更何况，我们还照章纳税，给村里上缴开采承包费呢……

开采石场的人都很理智，只是给你理论。可不让牛羊上山，不让砍梢割条伐木，有人就不愿意了。有当着村干部的面说风凉话，兴师问罪的；有指桑骂槐办难堪的；还有当着马树忠家属面，把半人高的庄稼割掉，把正在生长的树苗砍掉喂牛喂羊，还理直气壮地说，不让上山放牧，总不能眼看着把它饿死吧。更有甚者，指名道姓骂大街，说马树忠眼红别人发财，想断人财路，不让人活了。

有好心人私下劝马树忠说：“过去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都愿意跟着你干，没有任何怨言。现在你是把全村人都得罪了。”

面对压力，村“两委”没有退路。马树忠要求大家：“群众有意见，我们可以理解。但村委会决定必须落实执行！”他把王有良、王银刚、侯春义等几个党员叫在一起，说：“要不，咱还先带头，把采石场停了？”他还特意留下王书党，对他说：“前几年你赔了不少钱。这才刚刚缓过来劲儿，又要叫停了，就你受损失最大，村里也没有力量补偿你。保住老祖宗留下的这片家业，是咱今后唯一要走的正确道路啊！”

“响鼓不用重锤敲。”有全村党员干部带头，明月村开始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封山育林和小流域治理工程，很快形成了“山上种树，平地植绿，猪羊进圈，栏中养牛”的大发展格局。全村人拿出建校、修路的劲头，纷纷跟着马树忠上山，刨土挖坑，栽苗浇水，治山治水。很快，就把毁坏的植被修复了起来。

2016年，河南民安置业集团在做乡村振兴项目中，把重点放在了郑州市周围的山山水水。明月村保持完好的原始植被、山石道路、农家石院、地下水源等基础设施条件，完全符合做项目的要求，很快与巩义市政府达成了30亿元的投资意向，共同开发建设“明月文旅小镇”项目。经过双方几年来的精诚合作，项目一期投资初见成效。

幸福出山

米河镇区，汜水河畔，一个占地23亩，总投资4000万元，建筑面积3.2万平方米，拥有8栋住宅楼256户的社区。水、电、路、绿化、燃气、暖气、光纤、电缆、电梯、广场等配套基础设施一应俱全的新兴城镇社区，成为了米河镇的一大街景。楼群四方显眼处“明月新村”四个红色楷体大字，熠熠醒目。社区广场上，电子屏幕轮换播放着祖国各地大发展大建设的精彩画面，传递着党和政府最强声音。休闲的村民在适宜自己的健身器材上，自如锻炼，强筋健体。展示出脱贫攻坚、乡村振兴带来的山区农村、农民生活的新变化。

2012年，马树忠抓住机遇，争取到国家对边远贫困山区实行易地搬迁的政策支持。要把明月村从大山深处整体搬迁到11公里外的米河镇区。

项目开始筹备，首遇的还是资金难题，前期需要500万元的征地款。在参加巩义市一年一度人大会期间，马树忠结识了一个叫韩海江的代表。作为一名建筑商，他对马树忠干事创业的气魄很是赞同，对明月村的这个项目非常看好。愿意先期垫付500万元的启动资金，按照规矩，明月村必须找到一个有实力的担保单位或者个人。

可是两个月很快过去，马树忠始终没有找到愿意担保这笔巨款的人。正在他走投无路，一筹莫展的时候，韩海江竟主动找上门，愿意无担保垫付先期投资。理由是，经过多方面打听了解，所有对马树忠熟悉的人，对他评价非常一致，说他绝对是一个诚实守信、遵规守矩的人。

人品就是金钱，诚信就是实力。想不到马树忠建设新村的第一脚，会是以这种方式踢开。

2013年元月的一天早晨，米河镇政府机关还没有到上班时间，时任镇党委书记陈晓辉走进政府大院，看到站立在寒风中的马树忠。他向陈书记汇报搬迁项目进展情况。让陈书记感到意外的是，他没有说起工作中遇到的困难、阻力和遭受的委屈，而是提出要把明月新村建设项目的账目管理权，交给镇财政所，接受镇党委政府监督审查，谨慎使用好每一笔资金。

作为手下一名敢拼敢干敢啃硬骨头的得力干将，陈晓辉对马树忠务实清廉的作风赞赏有加，表示会全力当好马树忠的后盾。经过镇党委政府研究决定，镇财政所专门设立明月新村建设账户，把所有资金纳入镇财政所的统一管理中。

明月新村建设开始以后，村“两委”出台了一项更加惠民的优惠措施，就是过去因为各种原因走出大山，户口迁出明月村，包括婚嫁出去的闺女，都可以优先在新区购买房子，享受和村里人同样的待遇。

马树忠的二妹英年早逝，家庭条件一直不好，二妹家人也有买房的计划。可苦于困难情况，只能零零星星交款，最少500元、1000元都交过。往往这个时候，马树忠就会远离现场，躲在一旁流泪难过。

按说，这么大的投资，这么大的工程，马树忠手中有很大的机动权力，可以私下为二妹家周转一下。大家都知道他二妹家的情况，也愿意在购房上帮他二妹家的忙，可他就是不开这个口子，坚决按照村里的制度执行，不徇私情，该交就交，一视同仁。

他对劝他的人说：“我能不知道二妹家生活艰难吗？可村里哪一家不困难呢？我要是搞特殊，全村党员怎么看我，全村人怎么看我？”大公无私，铁石心肠下，是马树忠说不出的痛苦和无法顾及亲情的悲哀。

乡亲们欢天喜地地搬进新社区，开始享受各种配套功能齐全的社区新生活。

村委办公大楼一楼为卫生所、超市，二楼为村委会办公楼，三楼为党员活动室，四楼为会议室。以“摘星夺旗创五星”为载体，村里成立了“移风易俗”工作领导小组，规范过去红白喜事大操大办的陈规陋习。全村70岁以上老人吃、穿、用、花销实行集中供给制。“里山明月”开发以后，群众土地入股年年分红。村民们每年缴纳新农合，村集体补助140元。村里成立的“明月基金会”，对突发状况家庭实行临时救助。社区文化宣传队，定期开展文化娱乐演出。寒暑假期，组织青少年开展冬令、夏令活动，参加社会实践锻炼……

明月村，一个曾经贫穷落后的符号，一跃成为了河南省郑州市脱贫攻坚、乡村振兴先进村。巩义市第一批“创五星”党组织先进村。

捍卫生命

“请党放心，‘等要靠，不是明月人；加油干，才是明月人！不要面子，也要干出个样子！”2021年9月9日，巩义市市委七次全会召开，马树忠在会上作了《不要面子，也要干出个样子》抗洪救灾发言。一个基层党组织书记，能够在市委全会上作典型发言，这是对马树忠工作莫大的肯定和赞誉。

2021年7月17日至20日，巩义市遭遇有史以来罕见的持续强降雨，浮戏山地区降雨量高达600毫米。其中，仅20日24小时，米河站点检测数据就达到273毫米。

汜水河担负着整个镇区的泄洪任务，而明月村新社区紧邻汜水河畔，地处十分险要。强降雨验证着马树忠和村“两委”应对自然灾害的应变能力。7月15日，米河镇防汛专题会议召开后，马树忠当天就召开会议传达精神，成立抢险突击队，为小区大门口和楼道口，加固挡水沙袋，分班日夜轮班值守。

到20日上午10点，强降雨已经罕见地持续了三天三夜，仍然没有停息的样子，雨量在不断地加大。汜河水已经漫过明月桥，河道水在快速上涨。明月小区离河堤不足30米，尽管3、5、7号楼外围墙垒砌有坚固的石头根基，但在如此浩宏的洪水面前，却显得水临楼下，风雨飘摇，岌岌可危。马树忠敏感地意识到危险可能就要发生，立即组织支部委员王有良、马长富、马俊杰各带领一组突击队，通知3座楼临河最近的西门洞住户，紧急转移到离河道较远的村委会办公楼。从一楼到六楼，再从六楼到一楼，党员突击队员一趟趟地爬上爬下，逐户进入督促撤离危险区。随着水情越来越严峻，又赶快通知所有楼洞居民向安全地带集中转移。为确保万无一失，还按照花名册人员统计，对撤离人员逐人点名，直到大家有叫有应，安然无恙。

下午4点，洪水更大，明月桥被冲垮，河堤决口，上游洪水漫灌明月社区。7号楼根基在洪水冲刷下被淘空，西门洞西侧一至六楼整体坍塌。

在断水断电、失去通讯联络、道路被冲毁的情况下，夜里12点，市委书记袁聚平带领工作队，绕道徒步跋涉进入社区。当了解到全部受灾群众安全转移，得到妥善安置以后，市委书记紧紧握着马树忠的手，感慨地说：“老马啊，你可是为人民立了大功啊！”

灾后统计，明月村直接受灾847人，紧急安置452人；坍塌6户37间，严重损坏6户37间，36户290间一般损坏；楼内地下室224间被灌，康养中心负一楼电路、电梯、暖路、气路、更衣室、理发室、洗澡室、卫生间、料理室、全自动功能检测室及沙发、木制楼梯等全部被洪水淤积。直接经济损失达3000万元。

“7·20”洪水严重灾害，没有挫伤明月人的生活信心。在马树忠带领下，积极开展生产自救。集中安排群众一日三餐生活，抽排地下室灌水，清理院内淤泥，加固损坏地基设施。为抢救损毁物资，恢复正常秩序，争取时间。

23日晚上，明月村郑重对外宣布，停止接受外界对明月村的一切援助，把有限的食品、饮用水、日常生活用品及抢险救灾设备，送给最需要的家庭和单位。当这个决议举手通过后，参加会议的全体党员干部庄严起立，热烈鼓掌。

7月25日，距离灾后第五天，一面“明月村灾后重建志愿者服务队”的鲜艳红旗，飘扬在米河镇区。60名明月村党员干部、志愿者自发组织的服务队，身着红色马甲，清除街头淤泥，帮助受灾村恢复生产生活，鼓舞更多的受灾群众重树信心，重拾希望，投入到新生活的开始之中。

忠魂长存

2023年9月15日，是巩义市基层组织党员集中活动日，米河镇米南村党总支部组织党员到明月村学习交流。

马树忠向大家介绍村里的发展建设、精神文明建设、移风易俗和康养中心运行情况，回顾开展“摘星夺旗创‘五星”以来，给全村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变化。他特别讲到，在创“星”保“星”中，基层党员干部必须以身作则，始终牢记初心使命，一切以人民满意、人民支持为工作出发点，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党员，一名被人民群众信赖的好干部。说到这些经验和体会，他滔滔不绝，神情亢奋。

送别客人到社区门口，马树忠忽然感觉到胸闷心慌，两腿酸软。坐在花池边稍作休息以后，又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向村委办公室走去。尽管身体早已发现异常，但他知道还不能停下休息。同燃气公司的合同要提前签订，不能影响社区的冬季用气；与郑州三全食品公司的投资合作项目，进入到了关键阶段；组织村党员干部赴山东考察学习，两天后就要出发；还有每年中秋节为康养中心组织团圆饭，都是他自掏腰包，今年他已经把2000元钱，交给了伙管员，不知道准备的咋样了。“十一”国庆佳节马上要到了，文艺演出节目准备好了吗？想到这些，他就想加快脚步。不知是谁把吃过的食品袋丢在了地上，他想弯腰去捡，却伸手无力。这可是他每天早起在院中巡逻，看到后的随手动作啊，今天这身体是咋了？

用殚精竭虑、绞尽脑汁、夙兴夜寐、披肝沥胆，形容马树忠工作态度一点儿都不为过。

马树忠病了。他随即被村委干部李雪爱、马秋玲开车送往路途最近的郑州市上街区职工医院治疗，5天后转院到郑州市第七人民医院，第二天又转到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经全面诊查，心脏病、高血压、肾衰竭、痛风、肺炎等引发综合症并发，于2023年10月4日中午停止呼吸，享年63岁。

得知马树忠去逝，最难过的莫过于康养中心30位70岁以上的老人。那个只要不出差，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到康养中心看大家的人，再也见不到了；那个操心大家冬棉夏单花销钱的人，再也见不到了；那个逢年过节，坚持自掏腰包为大家办“饺子宴”“长寿宴”“重阳宴”的人，再也见不到了；那个每月都为大家买水果调剂营养的人，再也见不到了……

2023年10月8日，是马树忠出葬的日子，老人们难过得吃不下饭。村党总支部副书记张建勇带着“三委”干部过来安慰大家：“我们一定会继承老书记的遗志，把村里的工作干好，把村里的每一个人照顾好……”

青山埋忠骨，英灵归故地。浮戏山以母亲般博大的胸怀，迎接英魂的回归。

作者简介：

曹世忠，河南省作家协会员。1998年开始创作，作品散见于《天津文学》《安徽文学》《微型小说选刊》《百花园》《天池》《金山》《牡丹》《中国国土资源报》《河南日报》《郑州日报》《文艺生活》《辽河》等报刊。小小说集《神医王二佗》（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获郑州市“写郑州优秀成果奖”。文学评论《为主旋律的旗帜添彩》被河南省国土资源厅主管的《资源导刊》评为“好文章、好图片”国土文化类一等奖等。

责任编辑/董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