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耀射，为了那片瑰丽云天

张国宝

他，姚金祥，被人们喻称为“上海当代司马迁”。

他居家大书架上，共400多部浑厚的志书，每一部都凝聚着他的心血，而他因耗累已然失去明眸亮眼……

主编县志

高个、潇洒，那个时候喜欢走路迈大步的他，1968年复旦大学毕业后去崇明插队劳动2年，尔后分配到奉贤中学当教师。学校当时所属县城南桥镇，2年后镇党委换届，校领导把这位颇具业绩的语文教研组长推荐上去，可因为特殊原因，被刷了下来。2年后镇党委再度换届，他当选镇党委委员兼镇团总支书记等。2年后他又出任县委书记的秘书。

县委书记要在会上作大报告了，他也忙碌起来。一次与县委书记闲谈，他建议趁老革命们还健在，收集奉贤的革命史料。做过地下工作的陆嘉书书记十分赞同，可人手呢？他自告奋勇，在繁忙中抽时间进行，再拉上县农大的一位同志，后来又把县武装部政工科长“转业”过来。他心里还保留着中学时就有的作家梦，那是一片令人极为兴奋的海洋。奉贤，竟然与辛亥革命、新民主主义革命、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颇有渊源，奉贤人先后有参加孙中山同盟会的、上海工人3次武装起义的、南昌起义的，陈云和刘晓曾在这里领导农民暴动，奉贤还是新四军淞沪支队的主要活动地方之一……数年间他们收集的资料共50多万文字。

但一个更大的项目悄然推来……

那个上午，县委常委会颇显急促地召开会议，听取县委副书记传达市农委会议精神。其中一项很迫切，即郊区各县要编修县志。

何谓志？“国为史，地方为志”“县长下马看县志”。一句话，它是一个行政地域历史的记载，自然与地理，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百科一般；记载是立体的、翔实的，如农业方面，须记载全县种植的面积、品种、产量，以至生产方式、劳动效率等。志通称地方志，简称方志。功用为存史、资政、教化。它是中华文明的独特，数千年庚续。修志非常人所能，民国时期的名志《川沙县志》，主编为黄炎培，为近现代爱国主义者和新民主义教育家，新中国成立后出任政务院副总理。几乎同时着手编修的《上海通志》，由后来得毛泽东著名赋诗的柳亚子先生主持的上海通志馆实施。黄炎培更说：“治方志者仅仅着眼于所在一偶，而不驰神全国乃至全世界，则所窥见之因果关系，必失之偏狭，而不能真确。”编修县志亦非一蹴而就，古有经过数轮县知事当政计10多年未成书，古人亦云修志者不得志。

常委们对于此议题全都缄默。就眼下全县具大学学历的，唯几所中学和医院有一些，其他的连县政府机关大院也是寥寥无几。

“我愿意编县志！”做着会议记录的姚金祥，挺了挺胸脯说。

常委们投来诧异的目光。

他当然没有上过修志学课程，全国高校还没有这个专业，但他借读过民国时期的《奉贤县志稿》，被这部志书的浑厚所震撼，也为修志人非凡的作为所震撼。可此事事关重大，会议未作决定。数天后，县委分管的俞副书记特地找他谈话：“小姚，修志需要多年，所以得调离县委办公室。你可要慎重考虑！”话语不无关爱。县委书记秘书岗位起码出道县内的重要干部，他的学历且具鹤立之高……但他矢志不移。

前人志界顶尖高峰的清朝修志家与志学家章学诚，叹曰修志六难。

但半年后在县礼堂举行的修志培训班开学头天，他的志学修为令人惊愕。“‘今日信志，他日信史，资料的真实与准确是志书的生命！是志书为之志书的基石！”他开首句就这么说。他旁征博引，侃侃而谈。古志书记载奉贤境内三国时期东吴开国元勋诸葛瑾之墓，可新中国考古队开掘考证，实际是明代一位府级官员的墓冢。“这是因为首部志书记载失误，以致数百年讹传！”他说。他们收集革命史料时，县内一位老干部说，抗日战争时期那个叫奥涅尔的美国飞行员，战机在战斗中被日军击落，奥涅尔跳伞，闵行地区的农民救了他，转送到奉贤的新四军淞沪支队。他们到闵行区了解，那里的一位老同志却说那飞行员叫盖伊尔。他们又赶到新四军浙东根据地的余姚县了解，最终在宁波市档案馆查到当年新四军办的报纸，上面共有5篇报道，从而搞清楚那个飞行员姓名是托勒特，奥涅尔是讹传，盖伊尔是另外一位跳伞的美国战机飞行员。说到此，他猛然劈了下手，“我们要编修的志书，资料勘察必得如此真确！真实与准确。”

他已具底蕴。半年里，他已读了奉贤所有的共3部旧县志。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他赶到市里古籍书店买了黄炎培的《川沙县志》，买了章学诚的志学专著和现当代的一些志学著书，埋头研读，并订阅刚成立的中国地方志协会创办的志学刊物……

巨大工程果断展开，共260多人以各自的乡、镇、局收集资料，时间的上限始自各事物的发端，下限至改革开放至今。他们下村子了解调查，挑灯夜战撰写……长达3年，最终形成2000万字的资料，县商业部门的资料撰写不得体与数字有误，他亲自去核实和重写。编辑部近10位编辑分工进行去粗存精，文稿最后变成150多万字。他是如何主编的呢？“六经寒暑，三番总纂，八易篇目，八改文稿。”以致妻子见他犯了呆傻，下班回到家，竟站在邻居家门前掏出钥匙要开门锁，饭后洗过的碗竟放在书桌后的床被上，半夜里刚睡下又突然下床，坐到书桌前记下脑袋里闪起的“灵感”……修志八难！他概括。他吟诗：“时光不觉几春秋，蒲柳先衰白了头……平生唯存一分愿，留于桑梓长相久。”

41岁的他头发黑白参半。

可他获得如此大的荣幸，《奉贤县志》成为新中国上海首部公开出版的县志，1986年11月19日，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到奉贤视察工作，给《奉贤县志》题词：“盛世修志。”同月，时任上海市长江泽民亦书题《奉贤县志》：“鉴古知今，信今传古。”

天降大任

1988年6月，金山县政府在县招待所举行中餐简便招待会，对出席《金山县志》评审会与会者聊表心意。姚金祥和郊县的同仁一桌。席间，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主任钟民，特地从所在的主桌走过来看望他。已80岁的钟老，1961年出任福建省委书记。同桌的同仁告诉钟老，姚金祥已在4月调入市地方志办公室（本文后简称市志办），钟老非常高兴，颇显干练的他居然一边说着很好很好，一边回到桌前，拿了自己的酒杯过来与姚金祥碰杯祝贺。其实在上午会议的讲话中，钟老为鼓励大家“钻进”地方志而两次表扬了姚金祥。

中华龙五千年腾越蕴含密码。

1958年，毛泽东在成都主持中央工作会议期间，专门圈阅《四川通志》《华阳国志》等一批书籍，转发给到会领导同志，提倡利用方志，提高领导水平。同时他还倡议，全国各地要编修地方志。后来众所周知的原因，全国刚兴起的修志事业夭折。时任上海市长朱镕基在一次相关会议上娓娓道来：“若要决策，应该有齐备的根据、资料、信息，也包括考虑上海的沿革、风俗民情以及各种情况……我相信，编纂上海地方志的工作本身对于上海市委、市政府的决策将能起到很好的参考和咨询作用。”党内著名理论家胡乔木对新志编修下死命令：“务必较旧志增加科学性和现代性。”

可此时的情况，我国方志学理论体系还没有建立，早期的志学专著三三两两，现今有志于该领域屈指可数的学者专家，刚刚从其他学科或部门进入，起始探索；全国各级地方志机构正在建立中，沪郊先前修志起步时市里还没成立正式机构。就市志办目前共30余人，大学学历的竟是凤毛麟角，更甭说并具修志实践经验。

钟老心头清楚，作为新中国首轮修志必须得“杀开一条血路”。

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借调”来的姚金祥此时已任市志办方志编纂处副处长。

当大杂家苦战立殊功

方志编纂处负责全市修志业务的联络和指导，可眼前犹如一地鸡毛。

年轻的海派城市正以浦东开发为标志的改革开放全面铺开，澎湃激荡。修志，很显另类。在市政府布置工作后，除郊县早已在轨道上外，许多区局和部门一时不能照应。“搁搁吧”，一二把手们确实忙乎得走路脚不落地似的。他跟着志办的领导一个个地方去跑，找区分管领导、找部门分管领导、找单位的分管领导，询问修志工作部署怎样了，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提出……以致请钟老大驾挂帅。时常有撞上空门，电话已预约，对方却遇上须赶急处理的事，更还有等了大半天的时候。多大的工作量啊！共12个区、10多个委、办，与100多个局和局级单位等。一天傍晚，又是街灯亮后才回来，他身子一下半瘫似落坐椅子上，“简直是艰涩！”那个单位他们去了3趟，依然大象一般推不动。但蓦然想起那单位一把手的爱人，以前工作上有过交往，是一家出版社的副总编辑。赶紧跳一般站起身，找出电话号码鼓足勇气打电话过去，表示唐突和抱歉的话说了一大堆，最后请她在家里帮忙“吹吹风”……

局面终于改观，但他顿然陷入需四面出击的苦战——

各区、委、办、局、单位纷纷举办修志培训班，讲课的主体是市志办的他们，而有实践经验的他得挑大梁。讲课总是一人讲半天，结束时身子疲累不堪。此光景上，举办修志培训班在全国各地高潮迭起，复旦大学、中国人民大学等置点黄山连续办班，苏州大学在自己校园内连续办班。他已在全国有声誉，除了这些办班点，还有不少省市也请他去讲课，铁道部、财政部等培训班、与复旦大学创设的志学研究生专业班也请他讲课。钟老说：“黄浦江水说到底是大海潮涌的一部分！”他，唯有顶上去。

志书成稿后须经过“一评二定三验收”，这是他总结《奉贤县志》的编修经验，代市志办领导撰写作为市政府下发文件的其中内容。他1993年在全市的志界首位获研究员高级职称，因而市内多数志书的评审他都参加，每次或评或审，得仔细阅读通常百万字上下的志书，然后详尽分析，写下数十条乃至上百条意见计数千字或达万字，意见稿数度修改，必得深中肯綮方罢休。就一部志书他得花何等心血？！

全市与全国的修志实践在向志学理论提出急迫要求，他该责无旁贷地参与担当。《上海年鉴》，逐年一部文字量达150万上下，编纂委员会主任先后为3届市委的副书记，他自创刊伊始10年担任执行主编，市委副书记们高屋建瓴在关于编撰的速度、质量与创新上连连“甩下”高要求。

青灯黄卷，前人司马迁、司马光先后成就《史记》和《资治通鉴》。现今，延安东路上《新民晚报》报社大楼市志办使用的楼层，他办公室天花板上那长条形日光灯，白色的灯光照见他此般身影：傍晚，在单位食堂用了晚餐，匆匆回来，即刻在灯下开始阅读与撰写，直至时近11点才熄灯离开，甚至有至子夜，天天如此。单位宿舍，在南京路福建路交叉处、著名画家程十发曾经住过的花园里，半地下室、七八个平方米，没有通风，搁两张床铺，梅雨天棉被潮湿、蚊帐霉烂断裂，夏天下大暴雨门口外水流直下积水淹至床板……而那次在黄山讲课数天后回程，半路上前面两辆车发生车祸，耽搁了，通行时他对车司机说“搏一下吧！”司机踩了油门，方向盘忽而打左急转忽而猛地打右转，车子疾速驶在狭窄的盘山公路上，内侧是石崖陡直的大山，外侧临万丈深谷，他屏气静息瞪大眼睛；车子赶到火车站时，离返沪的火车离站还有5分钟。妻子那次病危，心律不齐严重，医院两次发出病危通知，他急赶到老家的县中心医院，只见显示荧屏上移动的三角尖头光点上下乱窜，她有气无力地说：“我感觉不行了。我们家借人家的钱你别忘记还，公公只能由你照顾了，还有我父母你也要关照……”他赶紧安慰。那一夜为了让她安睡，他守候病床旁，双手一直握着她的手。可隔天后的星期一清晨，妻子病情稍缓，他交代亲戚照料，自己决然去上班。坐在一路行驶的长途汽车上，他眼前唯独那惊心的三角尖头光点的影像……

但他必须如此，为了这座大都市的文脉。曾经，市里一家区政府给出职级优越等条件的商调许诺。“每当申城万家灯火，人们其乐融融时，我们在办公室沉浸志海中。本该我们肩负的家庭重担，却落到了家属身上，以至她们终身辛劳，甚至积劳成疾……我们谨以此书献给她们！”在后来一本与人合撰专著的后记上他写下，以析出些心头对贤妻愧疚承重。当年考虑照顾父亲晚年生活，他选择老家邻村的农民姑娘结婚，家安在老宅，后才迁居南桥镇，

是凭撑坚韧成就了得：他立下汗马功劳的全市首轮志书编修，实现率近百分之百，捧出了110部志书，并数部在全国首届志书评比中获一等奖等奖项。他执行主编的《上海年鉴》，屡获全国高奖，并入选国家文化部组织的中国年鉴赴德法两国展览。发表论文数十篇，编著出版含撰写计约150万字的数部专著，其志学理论不凡建树……

为全国修志添异彩

《当代志坛群星集（二）》有如此编者附笔：

“虎年新春获悉，金祥先生1997年12月被任命为上海市地方志办公室副主任，仍兼《上海年鉴》编辑部主任。1998年2月，又被聘为中国年鉴研究中心副主任。今后更加任重道远，期望金祥先生在理论与实践方面能有新的贡献。”

全国著名志学专家黄苇在一文中称：“我为志界有这样的人才感到欣慰和高兴！”

新中国志书编修整板块前行。

黑河市，黑龙江省边陲小城。全国志界史称的“黑河会议”，于1984年7月，由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办公室（本文后简称中指办）在此召开。称全国北片13个省市的15部志书稿在会上亮相（《奉贤县志》应该属忝列），它们是中国地方志“六五”规划必须保证完成项目，全国首批；每部志稿的主编与会作交流。但居然出现此番情景：14部志稿的体裁全都采用中国地方志协会的推广方案所定的大编体，可《奉贤县志》志稿却采用分志并列体，不裁分解放前后，一式的“横排竖写”，还有“升格”。升格，如奉贤的盐业，按照常规该列入副业分志，却因其历史悠久与规模巨大而单列分志。《奉贤县志》文字量更犯忌，是推广方案所定最高50万字的三倍余。姚金祥在会上的交流发言如单雁孤鸣。

“不，我们没有失误！”他心头明白，推广方案推出时人们的思想还藩篱重重……

他们按既定方案编修，并又创设“总述”“概述”与“无题小序”。他在与郊县和外省市同仁的切磋中，在会议交流中，不断阐述自己的见解。他“悍然”在志界国级权威刊物《中国地方志》发表论文，全面阐述关于“志书的存史价值大与小关键在于‘翔实地保存资料”的理论。而《奉贤县志》1987年正式出版后，犹如旋风掀卷，印刷8500部数年内告馨，其中700部为购售，流传28个省市、自治区的82个市452个县（区），北京大学图书馆、复旦大学图书馆与全国42个研究单位收藏。有23个省市130余批的1400多位同仁，络绎不绝地赶到奉贤交流取经。更让人震撼的，至后来全国首轮编修成的共2000多部县志，几近全都采用“奉贤版”模式，原先“大编式”的最终总觉不佳也改变过来。《奉贤县志》在全国首届志书评比中获殊荣。

历时10多年的新中国首轮修志，成就巨大，“10万大军”修志人呕心沥血为人称颂。但学界突然出现“否定风”，甚至说“劳民伤财”“五分之四是不合格品”“要刹一下修志风”。1998年6月，某省信息报类媒体发表文章，题为《新中国大规模方志编修让人哭笑不得》，此文更引发一场对于首轮修志评估的大讨论，并现争论硝烟。

“理论探讨是大好事，但要实事求是！”对于“否定风”的不当言论他已经多次撰文给予辨析，此景况下再度深运气力撰写《从<平遥县志>再谈对新方志的评估》一文，堪称犀利深邃。有如：“其实，此文由谁提出，‘哭笑不得的题目由谁拟定，并不重要，不必去探究。重要的是该文对新方志评判，伤害了广大修志者的心。”对此他有极大发言权，就如《奉贤县志》副主编周正仁，编纂攻坚战时，累月每天晚上工作至11点，第二天清晨四五点又赶到办公室开始打字，可都是无报酬加班。对于《哭笑不得》一文提出的所谓新方志的“硬伤”，他以《平遥县志》的内容为例证，予以一一剖析。例如：“关于汪伪内容，是否非要放入正文，笔者至今认为，放入‘附录并没有错。它是伪政权，为何非要同正式政权并起并坐呢？就是正史之中农民起义政权（被封建统治者看作是伪政权）同封建政权并列记述吗？！”

那次，在那个美丽的南方城市，全国有关协会举办年鉴组稿人、撰稿人业务培训班。课堂上，姚金祥上大课，他的讲授纵横捭阖，洋洋洒洒，题目为《年鉴质量是综合质量观——论正确处理年鉴编撰的十二个关系》，他的授课有大资格。课后，协会的那位领导说：“老姚，你怎么还在讲年鉴是‘官书呢？！”

他们是老友，多有相识，可他们在关于综合年鉴市场化探索上观点相左。此时两人，在这度假村的一片草地上，又有一番“论战”。

他是这样的“执拗！”

他主编的《奉贤县志》有记载“王李事件”、他执行主编的《上海年鉴》有记载“外来女青年多与本市男青年结婚，会引发如何后果”。他在授课中、在专著和论文中不胜阐述坚持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秉笔直书”。好友说，这有风险，他不改初衷。

可以说，得益于他和全国志界其他数位力主，全国综合性年鉴市场化探索趋于审慎稳步，后来实践给了结断，中指办做出停止搞创收的决定。也因为“执拗”，他的多篇论文列入《中国地方志》刊物30年间优秀论文选编，得北大与中科院历史研究所专家等诸如高度评点：“有述、有评、有论，表明了作者的观点和方法，具有指导价值”“对二论修志进一步提高编撰水平提出了切实可行的意见”“具有很高的实用价值和指导意义”……他下心力指导的《奉贤县续志》，出版后又好评如潮，《中国地方志》专门开辟专栏展开书评，其中创设的“人民生活”等卷，成为全国第二届修志主编培训班的推崇；他主编或参编的志学专著和年鉴理论专著共11部，其中有国家定点教材并获省市级奖项，有出版后很快售罄而北京等地同仁多次要求重版；他的讲课共计500多课次，听课者约3万人次，遍及全国多个省市、自治区，许多人后来成为志书主编或副主编。

信东风长袖舒舞呵，予全国修志作出如此重大贡献者，姚金祥在他们一拨中罕见、以至足称无出其右。

党性鼎扛《上海通志》提速问世

2002年初，申城，时已傍晚，主持工作的市志办党组副书记、副主任老沙，反剪着手还在姚金祥办公室里默不出声地来回踱步——

事情委实重大。下午，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有关领导召集他俩开专门会议，会议要求加快《上海通志》编修进程，其中传达市委一位主要领导对于此要求的指示，指示不啻军令重迫。《上海通志》是市志，上海有史以来首部、属市志办工作的头号权重。柳亚子先生主持编修的那部，当时已拥1000万余文字，但日寇占领上海时被迫停止，解放后其文稿由市博物馆保存。

姚金祥1991年任方志编纂处处长，分工负责编纂《上海通志》。志界称志书编修伊始，确定其编纂原则与篇目为“定基”与“矗立构架”。他拟订编修原则与篇目，六易其稿，又吸纳市社科院历史研究所权威专家等的评审意见，考虑全市各编修的志书将问世，从而拟立编修原则为“宏观微型”，市志办领导将此确定为“宏观轻型”。最后，编修原则与篇目经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批准实施。他接着撰写了通志记载内容重头之一的“大事记”初稿，约26万字。后来市志办领导变动，履新领导考虑到将创刊《上海年鉴》等，为此专门成立了《上海通志》总纂室，外聘两位主编过县（区）志而颇具丰富经验的同志、高校专家等近10人，依托全市已经问世的志书和全市百多人参与，专事总纂。至目前，已合拢成二稿。但要加快进程，唯有市志办直接实施，市志办此时人才济济且不乏将才。

“只能这样！老姚，那真得更加辛苦你！”老沙停止踱步，转过身又紧紧握着他的手说，“重大工程急迫啊！”姚金祥刚才已经说：“老沙你下决心吧！我接手。不仅仅是我分管业务，不仅仅义不容辞。”那是为什么？老沙清楚，接手转轨，多大范围的犯忌和犯难。可姚金祥大学二年级就加入党组织，并且现在是市志办党组成员，那是关键里更该闪起那个光芒。老沙刚才还考虑的，姚金祥还兼职着年鉴编辑部主任与执行主编《上海年鉴》。

重大工程转轨加速度，市志办10多位大编辑们加班加点投入，对接手的文稿仔细阅读，找出差错，汇拢起来。他召开“诸葛亮会”，听取大家真知灼见，然后数位大编辑进行事实复核等，他专门作修改。成3稿后举行评审会，接着他根据评审专家意见，再作精雕细琢一般修改。

扛着重大和迫切，宵夜旰食，头发全白人憔悴，身体永远一副疲惫状态。一个周末回家，妻子着急问“得啥大病啦？”一天，江西省景德镇市志办同仁来作业务交流，他太过疲倦而在交谈中竟突然不语、刹时打瞌……第四稿修改中的一个晚上，他梦里突然出现一张白纸，接着映显一行字，居然清晰可见。梦惊醒后记起来，那一行字正是在半夜睡觉前的改稿中，顺着修饰的那一行。不禁披衣起身，凌晨里在阳台上苦苦思索。第二天，他与老沙商量，决定邀请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支援，对志书文字作最后把关修饰。

一若携浑浊潮涌的江水进入扬清时分，先前同仁与专家们呕心沥血纂成的文稿，隐伏的千计万计的舛误在经过复核后的修改中，一一消失。比如，原来“清同治十四年”的纪年，40年前去世的人却还在“进京”做官；比如，嵊泗列岛曾经归属上海的各种矛盾说法。

还得刻意设计封面，还得从浩瀚历史图照中选定近千张配插，还得没有半年拿不下来的光盘精细打印……百米冲刺中的百事，提速必得与提质联袂。

终于，铸就全市首轮志书编修中皇冠一般的重大工程圆满告竣。2005年4月，编修历时20年，记载内容时近2000年，10册46卷1083.6万字的《上海通志》正式公开出版。尔后隆重举行的巨制首发式，兼任市委常委的市委宣传部长主持，市委一位副书记与市政府一位副市长出席并讲话。同事说，那天他大瘦的脸咧开大嘴的笑容特美。可缘于时间急迫等原因，他和市志办所有领导与许多参与的市领导等，还有许多同仁等，一式没有在《上海通志》上署名，他撰写的“大事记”则署以笔名齐进。

“过去，我无论走到哪里，第一件事就是看地方志。”习近平总书记在福建宁德工作时说。2007年，他在上海工作期间，专门要求报送《上海通志》，以备查阅。

贡献出生命的每一分光和热

岁月如歌。可2007年年末，延聘了2年的他也退休了。

那天，站在那大书架前他泪眼婆裟。计250多部志书，有本市的有外省市的，有首轮编修的与第二轮已着手编修的，都是他审评或参与审评的，成卷后获赠予的。“志海学泳”计27年，除了志学专著，累计发表论文100多篇；主编或参编等的地方史、地情资料的著书8部，与人合作撰写出版的《上海平原游击队》45万字，史实纪实新四军在沪郊的抗日斗争，弥为珍贵。此3项成就亦均为全国志界罕见。他还还担任市志界、全国年鉴界的协会与学会与刊物的领导、编委和评奖专家组成员，与出版类高级职称评委等。他在奉贤时获得市地方志系统先进工作者荣誉，调入市志办后因为领导干部而不再参评，他的事迹被收入《中国方志学词典》。他是同届大学同学中早获高级职称且为行政副局级的“双星座”。

然而他的眼睛，8个月前，右眼由黄斑病致视网膜突然脱落致盲，同样黄斑病病变的左眼视力仅存二三成，还在下降。数亿文字的阅读和上千万文字的撰写，尤其《上海年鉴》小五号字，目之神惨败。

“该去世界风光旅游和胜地颐养哪！”不管是谁都对他这么说。

可他接下来，模糊独眼而行走趔趄的身影，出现在普陀区的真如古寺，出现在奉贤区乡落，出现在市内其他多个地方，还出现在北京等外省市……有多少事他要去做啊，他要“志海续泳”再十年、再二十年……老伴身上背个包跟着他，在市区居家与回南桥镇同儿子他们住在一起的家，之间两头跑。

他在开拓前路！

执行主编《真如寺志》，31.6万字，新中国上海首部寺庙志；顾问指导并亲自撰写10万字等的奉贤《陶宅志》，共335万字，国内志书史上首部含全村1000多户人家家谱的村志；执行主编的《上海市普陀区军事志》，76.3万字，志书与编修“密籍”成为全军军事志工作研讨会观摩内容；受特邀总纂形式和内容均突破性创新的计300多万字的《嘉定区志》；执行主编或审稿的《奉贤文史》，每辑20多万字，共25辑，每辑印刷2000部，奉贤人视为珍品，一位原是中央媒体记者的全国志界元老，以访问记形式撰文发表刊物，向全国志界推崇，称赞其“展现了史志大刊的风采，开启做了全国第二轮志书告竣应该做的一件要事”。

“文化支边”审评西藏《日喀达地区志》《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志》等志书与其他志书150多部（卷）。

与周正仁合撰68万字的《奉贤史迹寻踪》著书（获上海市第三届地方志优秀成果3等奖），编纂自己发表的论文和审评稿精粹等共42万字的《志海学泳集》与数部地情资料著书，出版社考虑经济效益，他用一些单位给的象征性谢金，再贴上些退休工资，自费出版。出版后，他把著书赠送奉贤区地方志办公室、区图书馆、区档案馆、区博物馆等多家单位，赠送奉贤热衷的读者、赠送市志办的同仁和全国相关同仁。

…………

2013年11月18日，颇具世界影响的我国《环球时报》英文版，通讯报道他的事迹。

生命之弦却突然拉响警报。2015年那天，他坐在客厅长沙发上，眼前霎那间天旋地转，他慢慢地、慢慢地躺下……还是如此。

他的意识在穿行：1945年出生，在一个耕种租田和居住“租田屋”的农民无产者人家。母亲生下他2年后仅36岁病故。母亲生前受尽惊吓，她的那张眼睛压含怒火的照片，是日寇搞“良民证”时拍的……父亲独自撑着家好累，“命我小学停学，历史老师王兆金走了七八里乡间小路，赶来劝说我复读；高中与大学有奖学金……海军黄河舰，送我们去插队劳动，艰难困苦玉成于汝。”人这一生，崇高的信仰得坚持始终。

儿子傍晚下班回家见状，赶紧小心搀扶他下楼，驱车急送医院。他被救治过来。是腔梗，比脑梗轻一些，但心脏也有很大问题，得每天饮服救心丸。住院治疗半个月出院，他笑了！医生则警告连连：不准用脑过度，不准看书写字……他的左眼也接近致盲，看书眼睛贴近六七厘米才见字，街边路牌的字一两米内方可辨清；前列腺、胃都有病，还有高血压、严重耳鸣……

他第二天却又照常“上班”。

后来几天里姚金祥更特显亢奋，媒体上正在播报习近平总书记与地方志的事情：他将出任厦门市副市长时，特地通过自己北大同学借阅《厦门志》；他在浙江工作时，到苍南县考察台风“桑美”灾后重建工作，调阅了《苍南县志》，并在与当地领导座谈时，大段朗读了书中关于台风的记载，告诫当地干部要以史为鉴；他在考察首都博物馆时对修史修志做出要高度重视的指示。他还说：“修志是一件很得志的事情……钻进故纸堆，从浩瀚的档案资料中挖掘珍贵。”

此生有得此番醉啊！

又若绘下云蒸霞蔚——

首创国内撰写《中国方志发展史略》（新方志部分），25万字；受特邀评审《遵义市志》等20余部（卷）志书；撰编《奉贤史迹寻踪续集》与《志海续泳集》，分别45万字、39万字，又是自费出版与分别赠送；后者连同“上集”的《志海学泳集》，全国多位同仁读后撰文高度赞评，有称“实践与理论研究双向探索的杰出贡献”“反映出当代方志、年鉴工作者留下最浩大的万卷图书，同时留下弥足珍贵的民族精神财富”。

3大志料考证：“刚正不阿，以身殉国”的明代大臣方孝儒，其次子遭残害时藏匿奉贤并在此地繁衍的史实。奉贤境内现已消失的漴阙古镇，清康熙二十四年在此设立海关命名江海关，为当时全国四大海关之一。世界独具运用铁销榫卯连接石块而叠砌的古石海塘，即位于奉贤和金山境内长40华里的华亭石海塘，上面已见的33块碑石，碑石的刻字蕴含雍正皇帝对修筑此海塘的强大决心和严酷质量要求及修筑的曲折过程和古石海塘的巨大功用。此3篇考证文章在史志刊物《上海滩》等刊载，引起轰动与有关方面极大关注。古石海塘，市政府有关副市长、专家特地前来察看，2019年成为国家级重点保护文物。

…………

还写下关于提高本市二轮志书修志质量的建议信，给市委宣传部、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的领导。

他在这样工作：看书几乎左眼贴着书看，更多的用放大镜移动着看，写文章也用放大镜，字写得半个蚕豆一般大，一个字一个字地艰难写成……腔梗的后遗症动脑稍久就头晕，时常用手指搔后脑左边的神经脉络，然后继续读或写；晚上常常在阳台上打腹稿……贵州省遵义市编纂志书邀请他评审，家人百般劝他将评审意见稿寄去作会议书面发言，他说此部志书有记载遵义会议，为了此般重要的志书死有所值，晃荡的身子只身赶去参加。回来后，又赶写一信给遵义市同仁，重申对于志稿中红军长征在遵义的篇名的阐述。考证江海关原址，一座古桥桥堍上存有遗迹，他从河滩上面，一步一步地身子爬着下去仔细查看……

“是伟大的党使我的人生有如此出彩！”具有56年党龄的姚金祥动情地说。

他还在继续……

责任编辑/赵吉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