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适应性改造的历史政治学变迁逻辑

2024-06-07 02:58李洪河李政

李洪河 李政

摘 要:适应性是检视政治组织制度化水平的重要侧面,某一政治体系对组织的适应水平越高,制度化程度就越强。政党适应性的改革与发展依赖于政党自我变革,通过不断调适组织要素以适应内外部环境的变化。增强政党适应性的能力是保持政党先进性和创造性的客观要求,中国共产党的适应性改造贯穿于建立政权与巩固政权的全过程。中南区这一过渡性组织形式的建立与撤销集中反映了中国共产党作为政党组织的适应性改造方向。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合法性建设,实现了从巩固政权稳定到加强集权建设的目标,最终进一步适应了经济建设的发展。围绕中南区建立与撤销的机构演化,中国共产党不仅完成了权力集中统一,稳定了新生人民政权,而且恢复了社会经济发展,提高了党的执政能力、组织能力和制度化水平。

关键词:适应性改造;中南区;政党组织

作者简介:李洪河(1968-),男,河南睢县人,河南师范大学公共政策与社会管理创新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当代中国政治与社会等相关研究;李政(1986—),女,河南南阳人,河南师范大学公共政策与社会管理创新研究中心博士生,主要从事政党治理等相关研究。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21&ZD036);中原院士基金项目(豫财行〔2020〕140);河南省高等教育教学改革研究与实践项目(2019SJGLX085Y)

中图分类号:D2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359(2024)03-0009-07

收稿日期:2023-06-20

与其他学科范围的研究范式不同,历史政治学既能尊重時间社会变迁的情境,展现一般性理论的陈述,又可发掘时间叙事基础上的历史渊源。以具体史料为载体,基于时间因果机制的剖析,归纳政治素材在社会发展中的一般规律,构成了历史政治学发展的逻辑起点。一方面,历史政治学揭示了政治科学的时间序列;另一方面,政党执政的合法性与公共性成为历史政治学研究的重要命题。一个政党无论性质如何,都是一种客观存在,并按照固有的规律运行,影响着政治和社会的发展。政党首先是一个组织,是一个涉及组织的集团,马克思清晰地把“政党”作为一种“组织”主体看待 杨光斌:《历史政治学视野下的当代中国政治发展》,《政治学研究》,2019年第5期。。强大的组织韧性和因时应变的环境适应能力,筑牢了中国共产党执政的根基 田旭明,李智利:《韧性:理解“中国共产党为什么能”的重要维度》,《探索》,2023年第2期。。因此,研究政党适应性,就不可避免地要回到“政党”这一概念本身进行探讨。从某种意义上讲,研究中国共产党为什么能带领中国革命与社会主义实践取得胜利,就要挖掘时间这一剖面,审视中国共产党组织动员民众取得胜利的组织基础与适应性能力。本文围绕中国共产党所承载的权力运行体系,以中南区为研究中心来分析政党的适应性改造过程,透视中南区建立与撤销的组织过程。

一、适应性存在:中南区从建立到撤销的机构演化

从制度的建构来看,“中国不是联邦,但却是带区域性的。这么大的中国,如果过分强调集中,会办不好事。所以在组织形式上不能一下子都集权,一定要授权于地方,才能发挥积极性” 金冲及:《周恩来传》,人民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89年,第744页。。新中国成立初期,为了解决各地区不均衡的分权状况,中央人民政府将乡、镇改变为国家地方基层政权,“乡公所”“镇公所”等仍保留。为了更好地管理行政事务,中国共产党决定建立大行政区,具体将全国划分为华北、东北、华东、中南、西北、西南六大行政区,分别建立大行政区的“人民政府” 或“军政委员会”。其中,1950年2月,在华中区、中原临时政府的基础上建立中南区和中南军政委员会。1954年11月,为适应加强集权和进一步经济建设,中南行政委员会撤销。

(一)历史渊源:中南区设置的来源以及过渡性

中南区作为大行政区,是一级地方政权机构,既是中央人民政府的派出机关,也是最高一级的地方行政区。就大行政区政权的设置而言,最早可追溯到清雍正以后所设立的总督辖区,当年曾先后设立直隶、两江、两广、湖广、四川、闽浙、陕甘、云贵、河东、东三省等十个总督。从中国共产党内部的设置而言,大区设置的思想最早可与党中央在一些地方设立的中央局相联系,其行政运作体制沿袭于战争的特殊年代,某种程度上讲是一种战时的临时架构。新中国成立前夕,中国共产党亟待建立一个统一的中央集权国家,依靠其强大的组织力量,在原有的根据地基础上经合并调整中央局,1949年形成了西北、华北、东北、华东、中南和西南六大局。在对行政区确定的基础上,中央特别设置了省级以上大行政区建制。大行政区建制涉及国家制度的“创设、运行和调适”,这就从根本上决定了大行政区的过渡性。总体来看,中南区行政职能的调整、被撤销的变迁实践都彰显了其过渡性的特质与性质。

(二)历史过程:中南区的建立、调整与撤销

1948年11月至1949年1月,华东、中原野战军协同进行的淮海战役取得了伟大的胜利,中国共产党中央中原局与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原军区所辖河南部分全部解放,湖北部分大部解放。1949年3月,中原临时人民政府正式成立,邓子恢当选为主席。随后,中国人民解放军“二野”配合“三野”解放京沪,“四野”替“二野”从京汉线南下解放武汉。1949年5月16、17日,“四野”解放了武汉,人民解放军开始大规模地南下作战,为了适应这一新的革命发展形势,6月,中原临时人民政府由开封迁至汉口华商街六十一号办公。1950年2月5日,中南军政委员会成立,林彪为主席,邓子恢、叶剑英、程潜、张难先为副主席。在成立大会上,邓子恢作了《关于中原临时人民政府的工作结束报告》,大会同时批准了该报告。至此,中原临时革命政府宣告胜利结束。中南军政委员会代表了中南区1.4亿人民,是全国人口最多的一个行政区,统辖了河南、湖北、湖南、江西、广东、广西六省和武汉、广州两个直辖市人民政府的工作,为政务院领导中南区地方政府工作的代表机关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武汉市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武汉文史资料》,1984年,第3辑,第3页。。 在中南局,时至1951年6月,全区共有干部510462人,其中党员干部66040人,团员干部105606人,其他民主党派2087人,群众314729人 《中南局组织部关于1951年干部工作向中南局与中央组织部的报告》(1952年3月1日),《中国共产党中央中南局文件辑存》,第3卷,第1797页。

经过长期的战争消耗,当时的国家财力薄弱,难以应对大规模的经济建设和各项社会投资。与此同时,庞大的行政机构和人员开支,也让国家财政深受其累。1951年10月,在周恩来的亲自主持下,中财委在北京召开了全国第一次编制会议,讨论调整和紧缩组织编制和人员方案,并重点调整了中央、大区、省级机关和城市编制,这是新中国成立以后第一次大规模的行政机构改革会议,是新中国行政改革的开端。

1951年12月8日,邓子恢在提交给周恩来的报告中提出了中南区贯彻全国第一次编制会议的措施,即中南一级只存部、处、科三級,省留厅、科或厅处二级。中南文化、教育两部合并,司法部与法院合并,检察署与公安部合并,长江水利委员会与水利部合署办公,劳动部与总工会合署办公。中南大区机关总人数削减20%,省级削减10%,县区保持不变。一直到1952年11月20日,政务院正式发出命令,公布了《中央人民政府关于改变大行政区人民政府(军政委员会)机构与任务的决定》,各级军政委员会根据这一命令分别改组为行政委员会。1953年1月21日,中南行政委员会正式成立,原中南军政委员会同时奉令取消。中南行政委员会作为中央人民政府的组成部分和派出机关,不再作为地方的最高政权机关而存在。

1954年4月27日,中国共产党中央政治局召开扩大会议,决定撤销大区一级党政机构。中南行政委员会成立了中南一级机关撤销工作委员会,各直属单位成立了以行政负责人为领导的办公室,确保结束大区的工作有步骤、有组织、有纪律。

二、适应性改造:中南区的建立与撤销的价值立场

一个全新的现代民族国家的建立,不仅是领土的解放,还有国家建设方针、战略、制度的建设。建立大行政区制度,就是中国共产党在政权建构和党的治理能力上的一次有突破的尝试。在全国层面上,中央人民监察委员会颁布实施了《大行政区人民政府(军政委员会)人民监察委员会试行组织通则》。具体到中南区,不仅颁布实施了《中南军政委员会组织条例》《中南军政委员会办事通则》等组织办事制度,也实施了《关于发展农耕生产十大政策》《关于建立省、专、县土地改革委员会机构及其工作的指示》《人民法庭暂行条例》《中南区人民警察守则》等涉及民生、土改、司法的具体制度。正是有这些制度的颁布实施,才使得中国共产党在政权建构、政党建设、恢复经济、民主建政等方面顺利开展工作。同时,诸多制度建设也奠定了中央决策的制度基础,为中国共产党实现中央集权提供了路径选择和制度支撑。在此过程中,中央政府不断借助大行政区的力量,理顺中央与地方的关系,清除了地方主义影响,加强了中央机构建设。

(一)中南军政委员会成立:维护政权稳定

全国解放前夕,中国共产党的工作重心是重整秩序,为恢复、发展国民经济创造条件。中国共产党面临的挑战不仅是国民经济的濒临崩溃,还有不合理的行政区划体系带来的治理难度。由于全国地域广阔,各地区解放时间相差较大,各地区之间的实际情况差异较大。长期的战争模式,中国共产党形成了“一元化”的领导方法,这种领导方法需要较小的管理跨度。在这种情况下,中央政府直接对省及省级以下单位进行管理有一定的难度。因此,1949年中国共产党设立大行政区,是基于当时的社会现实考虑,其目的在于快速地实现国家的统一和中央的集权。

1949年4月,为了适应政权的稳定需要,经过讨论和中央的批准,中南军政委员会在中原临时人民政府基础上,建立了新中国比较完整的管理机构,并配备了相关人员,1950年2月15日开始正式在汉口办公。同时,通过了《中南军政委员会组织条例》,提请中央人民政府,增加了中南军政委员会名单、中南军政委员会所属部门负责人名单和中南区所属各省人民政府主席、副主席、委员名单以及各省(市)人民政府参事室组织条例等。当时中国共产党面临的不仅是实现祖国统一的任务、中南全境解放的军事压力,同时还有在新解放地区建立政权、恢复秩序的压力。

因此,以当时中国共产党的执政资源和组织能力,中央政府若对众多的省级政府实现全面且高效的统筹管理有较大的难度。“中南区6省2市仅河南一省及湖北省一部分是半老区,其余均是新区。全区绝大部分是近半年中获得解放的……在新解放区要迅速地全部地控制地区,站稳脚步,成立地方政权,组建地方武装,安定社会秩序。” 邓子恢传编辑委员会:《邓子恢传》,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383页。针对军事解放的分散性、跨地区性和地方政权建设的不稳定性特点,设立大行政区代表中央对省市进行全面的统筹,不失为一种灵活的管理方案。

(二)中南军政委员会改组中南行政委员会:适应经济建设

随着社会秩序趋于稳定,经济发展水平也日渐得以恢复。中央政府为了加强执政党的执行能力,以推动计划经济条件下的社会发展,大区体制及其运作机制便逐步显露出多重的不适应性特征。1952年7月开始,中央从社会主义改造、经济建设的角度出发,加强党和政府的中央机构,拟逐步缩小各大行政区政府的机构与职权。1952年11月20日,政务院正式发出了命令,公布《中央人民政府关于改变大行政区人民政府(军政委员会)机构与任务的决定》,各级军政委员会根据这一命令分别改革为行政委员会 中国共产党中央文献研究室:《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3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373页。

按照中央人民政府的以上决定,中南军政委员会改名为中南行政委员会,这一过程的完成并未召开专门的会议,而是由各相关单位和部门逐步进行改革和变化。而新的中南行政委员会领导成员和相关机构的负责人也做了一些调整。调整后的中南行政委员会主席为林彪,副主席包括邓子恢、叶剑英、程潜、张难先、李先念、李雪峰、陈铭枢等7人。中南行政委员会人民监察委员会主任为王翰。1953年1月7日,中南军政委员会举行会议,全面总结了中南军政委员会成立三年间的实践经验,对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的政策执行和调整进行了全面谋划。1953年1月21日,中南行政委员会宣布正式成立,原中南军政委员会宣布撤销。同时,邓子恢离开武汉,负责组建中央农村工作部,并出任部长 白夜,王建平:《邓子恢中南逸事》,《档案记忆》,2019年第3期。。从1949年6月至1953年1月四年间,邓子恢领导中南人民,共同历经了政权的建立和巩固、国民经济恢复、抗美援朝、土地改革、剿匪反霸等历史过程。这一时期,邓子恢在执行中央政策过程中结合地方实际,为党的各项政策在中南区的落地实施提供了宝贵建议,有力地推动了中南区各项事业的发展。

从经济建设层面讲,中南区的机构与任务,是为了适应1953年开始的全国大规模的经济建设与文化建设。从自身建设层面讲,中国共产党已经完成了对全国局势的控制,已经适应了执政后的新形势,势必要通过削弱中南区等大行政区的权力来加强中央的统一和集中领导,以党的集中统一领导来确保国家的统一和稳定,适应当时的社会改造事业。1954年10月30日至31日,中南行政委员会举行第3次委员会议,宣布中南行政委员会在11月7日撤销。中南区从其自身性质上讲,是巩固政权的临时性、过渡性的产物。总体来看,撤销中南行政委員会,是中国共产党适应建立高度集中统一的计划经济体制和社会主义改造下的全面集权的需要。

三、适应性发展:中南区政权适应性改造的成果展示

从某种意义上讲,政党的适应性能力是为应对政治生态和政治发展而采取的一系列积极举措,因此政党的适应性发展过程,是在政党获得组织性与合法性的基础上所采取的政治整合手段和政策执行方针。对于中国共产党而言,剿匪反特和抗美援朝筑牢了执政的合法性基础。同时,政党的组织能力是一个动态的发展过程,具体到中南区党和政府则通过巩固新生人民政权,提高了党的执政能力;通过统一财政制度,在一定程度上恢复和发展了商业,提高了中国共产党的动员能力和组织能力 邹庆国:《党的自我革命理论对政党政治学的原创性贡献》,《理论探索》,2023年第1期。。另外,中国共产党在巩固政权的过程中,有大行政区支撑的军队全方位参与,经过8个月的鏖战,解放了除西藏、台湾和少数海岛之外的中国领土。

(一)巩固了新生人民政权,提高了党的执政能力

中国共产党在取得政权以后,将巩固新生人民政权的任务聚焦于新解放区以及解放不彻底的区域。针对这些地区,党和政府采取了边解放、边恢复、边建设的举措。由于解放时间不同,各大行政区肩负的职能任务也不同。中南区为海南战役提供了后勤保障,“以叶剑英为首的华南分局在邓子恢等中南领导的支持下,担当起海南岛战役的实际后勤保障工作,当然实际上也涉及整个中南地区” 王平:《中南大区简史》,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106页。。除了后勤保障外,中南军区和中南军政委员会还征调武汉、广州两地海员参战,这些都为海南岛战役的胜利发挥了重要作用。同时,受共产国际帮助而成立的中国共产党,在夺取政权的过程中,通过不断加强自身组织建设形成了强大的组织力量。在解放新区的过程中,中国共产党结合现有的大军区的实际情况,从全国统筹管理出发,创设了省以上的“大行政区”,使得各大区的发展在统一领导的前提下,可以更好地结合大区实际情况进行经济、社会发展。同时,中国共产党通过剿匪反霸,使得地方的匪患在大行政区域内被快速而有效地扫除,稳固了新生政权的地位,同时通过抗美援朝扩大了执政党的国际影响力。

其一,“剿匪反特”的政治举措。中南区政府采取了以军事围剿为主,结合科学合理的政治手段,实现了“剿灭股匪、打乱匪巢、清剿土匪”的全面整治运动。同时,中南区政府发动了对普通群众的政策动员,扫除了旧政权遗留在大陆上的反动残余势力,解决了历代政府皆未解决的匪患,巩固了人民政权,保持了社会安定。“剿匪反特”之所以取得全面的胜利,主要是采用了“首恶必办,胁从不问,立功受奖”的正确政治举措。中南区还抽出主力部队,实行地方化管理,一边剿匪,一边做群众工作。但各系特务在敌人潜伏阴谋指导下,企图潜入党的机关团体和民主党派内,从内部进行破坏,同时在农村中控制会门,结合匪霸,企图组织暴动、暗杀。此外,利用某些解放较早城市进行反动党团特务登记工作,并进行户口调查,初步掌握了户口动态,并在解放较迟的城市,也进行特种户口调查和管理,这对肃清和治安工作起了一定配合作用 中南军政委员会办公厅:《法令汇编》(第一辑),1950年,第21页。

中国共产党在新中国成立后的“剿匪反特”行动,符合了当时历史发展的潮流和要求,也是不断调整中央政府执政合法性的过程。由于中国共产党具有强大而统一的组织力量,通过中央对地方的双重领导,即中国共产党对地方国家机构的党政领导体制和行政领导体制,使得中央领导下的大行政区发挥了基础性的作用。而如果当时中国共产党不具备强大而统一的组织力量,大行政区发挥的作用则是有限的。因此,注重政党组织自身建设,是坚持政党组织与政权有机耦合的前提。一个强大而统一的中国共产党,才能提升党组织内部系统与行政区划系统的耦合效应。

其二,抗美援朝的全面胜利。1950年10月,党中央和国务院作出了抗美援朝的重大战略部署。中南区人民和全国人民一样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群众运动。针对群众中存在的恐美、崇美的心理特征,中南区组织了全区范围内的游行示威运动。在城市,不同职业团体组织游行示威,订立爱国公约。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有力地保卫了朝鲜的独立和中国的安全,捍卫了远东和世界的和平,为中国的经济建设和社会改革赢得了相对稳定的环境。中南区人民支援抗美援朝运动,对于中南区人民来说是一次深刻的爱国主义教育。在当时极其贫乏的物质条件下,中南区人民克服困难,人力物力支援前线,将爱国热情转化为实际行动,在生产中开展劳动竞赛,通过技术革新,提高生产效率。私营工商业者也踊跃参与,积极纳税,支援国家建设。中南区人民由抗美援朝运动而激发了革命和劳动热情,积极投身于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南区各项事业的发展中。

在大行政区制度实践中,中央对全国调控幅度得以减小,管理难度明显降低,为积累执政全国的经验提供了有益的缓冲。具体来看,大行政区制度也有效缓解了中央对新解放区的掌控难度,提升了党的执政能力。这样,对于刚刚从农村走入城市,体制不健全、缺乏全国执政经验的中央政府来说,在省之上设立对地方具有极强控制能力的大行政区,有效助推了中央在短期内稳定社会全局,巩固基层政权在全国的根基。

(二)恢复了社会经济发展,提高了党的治理能力

中南区军政委员会成立后,即结合本区实际情况对辖区内的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等各方面事务进行管理和建设。此时,整个中南六省的工作重心已由军事转到经济与土地改革,中南区党和政府集中力量领导全区经济工作,并积极准备土地改革的条件。

其一,全面恢复农业生产。战争使中南地区的工农业生产遭受了严重的破坏,农业生产下降30%,工业生产下降50%以上。在土地改革以前,农民深受封建制度的束缚和压迫,农民缺乏“土地”这一生产资料致使农业生产力的产出动力不足。中国共产党领导农民进行土地改革,主要通过消灭封建土地制度,改变旧的社会制度,进而扫除农业发展中的人为障碍。所以,土地改革就是从根源上解决这一问题。“土地改革后,我们在农村压倒一切的中心任务是发展农业生产。”邓子恢:《邓子恢自述》,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171页。 当土改完成后,农民已经得到了大量的土地和生产资料,农业发展中的人为障碍扫除后,最迫切的便是发展农业生产。1950年9月,邓子恢主持召开中南军政委员会第二次会议,主要议题是部署中南地区的土地改革运动,从而开始了彻底铲除封建土地制度、建立新民主主义的农村经济体制的伟大变革。1951年,中南区颁布了春耕生产“十大政策”。经过一年的努力,截至1952年4月底,中南六省二市共有1.3亿人口完成土地改革。

其二,统一财政制度。中南区成立之前的财政工作主要是战时财政,其任务是保证军事需要,争取战争胜利。由于中南区大部分财富尚未开发,1949年百万大军所需被服、弹药及电讯、交通、卫生器材等全由东北供给,中南区只负责粮草及日常费用。关于财政统一问题,传统采用的是地方自给制度,各省除自治外,再按具体情形规定其上交任务,但这种制度对整个国家财政是极不利的。遵照中财委指示,从1950年1月起,中南区由地方自给制度改为实行统一的财政制度,明确规定了所有各省公粮、税收,由中南财委根据中央财委的指示统一调度,各省地方武装经费由中南军区后勤部统一供给等。这种财政统一制度,在中国是前所未有的,这也是保证国家政权统一的重要的物质基础。但从国家与社会发展的长远考量,这也是一种困难的建设过程与严重的斗争过程,需要各地群众体会与拥护中央统一财政的正确方针,同时要与可能产生的各自为政的盲目的地方主义、本位主义作斗争。1950年,中南区除解放海南岛尚需满足军事需要外,基本已由战时财政过渡到平时财政。军队的供给完全由中南区负担,从恢复交通到投资工农生产事业都得到了统筹谋划。

其三,恢复和发展商业。解放之初,中南全区城市交通遭到国民党严重破坏,城乡关系处于隔绝状态,粮食与生产原料极度短缺,工厂停工,商店歇业,市面萧条,工人大量失业,社会很不安定,可谓百端待举。中南区党和政府坚定地贯彻党的七届二中全会的方针政策,为沟通城乡关系、恢复和发展商业等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中南区党和政府要求各级党政领导紧密地联系群众,依靠工人阶级,团结民族资产阶级和知识分子,建立新的社会秩序,尽快恢复与发展生产,改造旧城市,建设新城市。1950年上半年,工商业普遍遭遇困难。“三月份以后,各地新失业有十万人,全国失业总人口达到117万人,困難程度是大城市重于小城市,工业重于商业。” 陈如龙:《中华人民共和国财政大事记1949-1985》,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1989年,第17页。1950年5月8日,中财委召开七大城市工商局长会议,分析了全国财经工作统一后工商业普遍出现的商品滞销、资金周转不灵、生产减缩、工商业萧条倒闭、工人失业增多的情况。为了解决上述困难,会议提出:扩大加工订货,重点维持生产;扩大农产品收购,增加农民购买力;组织工业品出口,打开工业品的销路;联合公私力量,加快工业资金周转等。会议还着重研究了调整工商业的公私关系问题。1950年5月26日,中南军政委员会、中南局根据中财委的部署,发布《调整工商业与公私关系指示》, 使商业资本转向工业,商业资本家实行并购并销,为沟通城乡经济服务;工业资本从为地主官僚资本家服务,转向为工农业生产与工人农民服务,从而改善了经营管理,注意了成本核算,提高了产品质量,降低了生产成本,国营商业则根据市场需求,扩大对私营工业的加工订货,除人民基本生活资料外,停止或压缩出售量,照顾私营商业的经营与发展。

(三)完成了权力集中统一,完善了党内的监督体系

中南区军政委员会的成立到撤销这一历史变迁,表面来看是行政区划的调整,深层面则彰显了中国共产党由组织分权到集权的过程。由于人口的繁衍生息,中国在当时已成为一个超大型的社会,加上各地解放的时间不统一,地区与地区之间便存在很大的差异性。这构成了地区分权的现实基础。

同时,中南区对所领导区域实施的是“一元化”领导体制,以党内集中的统一领导的方式,逐渐完成了全区各种生产、生活和交往资源的集中分配。为了解决府际关系上的冲突和矛盾,在中南区内部,由中南局统一负责中南行政区内干部管理工作。中南区和各省、市政府通过以下方式提高党组织战斗力:一是通过集体办公等形式提高决策和执行效率。《中南军政委员会办事通则》规定:“本会所属各委、部、会、院、署、行、局,应组织各该部门集体办公。” 《中南军政委员会办事通则》,《中南政报》,1950年第2期。二是通过交叉任职解决执政之初干部缺乏问题。通过各级干部在中南区与省(市)委、省(市)政府交叉任职,一方面加强了中南区与各地方的联系,另一方面则解决了党执政之初的干部缺乏问题。实践表明,当时设立大行政区,是政党基于现实做出的适应当时要求的制度选择,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中央政府初建时期能力有限的缺漏,同时还为此后的集权提供了强有力的制度支撑。

政党作为一个组织,党内监督有利于保证组织的纯洁性。梳理中华人民共和国人事监察法规相关文件发现,1955年3月31日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会议通过《关于成立党的中央和地方监察委员会的决议》,则属于党内监察。在此文件发布之前,相关监察类文件多是以“行政监察”来发布。比如,1950年10月24日政务院发布的《政务院人民监察委员会试行组织条例》,1951年7月6日政务院发布的《大行政区人民政府(军政委员会)人民监察委员会试行组织通则》,1952年12月7日政务院发布的《省(市)以上各级人民政府财经机关与国营财经企业部门监察室暂行组织通则》,1954年7月10日政务院发布的《关于在铁道部建立人民监察局和加强监察工作的决定》《铁道部人民监察局工作条例》等,这些文件奠定了中国共产党权力集中统一的合法性基础,完善了党内监督体系 刘宋斌,余炳荣:《人事监察》,中国劳动出版社,1990年,第445-486页。

结语

政党是政治现代化过程中自然生成的社会产物。政党组织的优化,主要围绕政党的适应性存在,寻找到外部环境与制度体系之间张力的平衡 王智,范劭兴;《以社会革命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逻辑理路》,《理论学刊》,2023年第6期。。因此,政党作为一种政治组织形式,无论是政党建设的公共性目标,还是政治发展的合法性基础,都需要预判整个社会发展的政治形势,对政党组织的内外部环境作出适应性的调整和改造。适应性改造不但是政党保持鲜活生命力的前提和基础,而且也是政党生存和发展的保证。意大利历史学家克罗齐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中国共产党并未停滞在某种“时间隧道”中,作为政治单元的组织形式,中国共产党通过武装斗争夺取了全国政权,其所面临的难题不仅是巩固政权和恢复经济,还有缺乏建设和管理现代国家的队伍、经验和理论。我们进入现代化进程中的政党建设,也要向20世纪50年代的政党改造形式学习。中南区的建立和撤销这一历史过程,清晰地展现了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共产党基于不同的现实情况,结合历史因素,适应不同社会挑战进而作出的关于组织结构不同程度的调整。中国共产党依靠其强大的组织力量,积累起治国安邦的初步经验,在夺取全国政权后才顺利地开展了经济恢复、民主建设等任务。但无论是地方行政建制上实施的四级制或五级制,还是后来改为三级制;无论是设立大行政区制度进行一部分的分权,还是撤销大行政区制度进行进一步集权;无论是通过大行政区来管理省一级政府,还是直接管理省一级政府,不变的主旨是牢牢把握正确的政治方向,坚决维护党的集中统一领导 宋学勤,卫玮岑:《中国之治:中国共产党社会治理思想主题》,《河北学刊》,2023年第6期。。随着时代的变化,我们对中国共产党党史的认识也在不断地深化与丰富,中国共产党仍需根据本国国情努力探索适应于自己国家的政策和制度。

The Logic of Historical and Political Changes in the Adaptive Transformation of the CPC

——Taking the Establishment and Revocation of the Central South District as Analysis Center

Li Honghe,Li Zheng

(Henan Normal University,Xinxiang 453007,China)

Abstract:

Adaptability is an important aspect of examining the level of institutionalization of political organizations. The higher the level of adaptation of a political system to an organization, the stronger its degree of institutionalization. The reform and development of political party adaptability run through the process of political party self transformation and continuous adjustment of organizational elements to adapt to changes in internal and external environments. Enhancing the adaptability of political parties is an objective requirement to maintain the progressiveness and creativity of political parties. The adaptive transformation of the CPC runs through the whole process of establishing and consolidating political power. The establishment and revocation of the transitional organizational form in the Central South District reflects the adaptive transformation process of the CPC as a political party organization. The organizational legitimacy construction of the CPC runs through the whole process from consolidating the stability of the political power to strengthening the centralized construction, and finally further meets the needs of economic construction. In a sense, the institutional evolution of the establishment and revocation of the Central South Area has not only completed the centralization and unification of power, consolidated the new people's political power, but also restored social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improved the Party's governing ability, organizational ability and institutionalization level.

Key words:adaptive transformation;Central South District;political party organizations

[責任编校 陈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