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浓浓“疙瘩头”

2024-06-04 00:00:00刘世河
家庭百事通 2024年1期

在汤羹类大家族中,既是汤菜又可当正餐食用者为数不多,疙瘩汤算是比较典型的一个了。

疙瘩汤在我的老家也叫疙瘩头。之所以这么叫,原因有二:一是老家一直都把自家擀的面条也称作汤,容易混淆;二是这疙瘩汤由面粉制作,但并非糊状,盛到碗里,疙瘩是疙瘩,汤是汤,分得很清,可吃起来却又感觉很稠,所以“头”便是取了“稠”的谐音。也正是因为这个稠,才让它有资格跻身正餐之列。

国人食疙瘩汤,由来已久。电视剧《大秦帝国》中就多次出现秦人端着粗瓷大碗吃藿菜疙瘩汤的镜头。我有个同事的老家就在关中,她说她们那里的叫法更有意思,只因面疙瘩两头尖中间圆的形状,颇似乌鸦的头,便称为老鸹撒。

疙瘩头也好,老鸹撒也罢,名字虽然很土,却是食者极爱的。之所以极爱,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它的“家常性”,几乎人人爱吃,家家会做。但会做归会做,倘若吃得讲究些,还是需要一点厨艺的。我母亲就是一位做疙瘩头的高手。

母亲说,面疙瘩吃到嘴里筋不筋道,最关键的一步就是拌面穗,不但面粉和水的比例要精准,而且搅拌的力度也不可小觑。首先水要一次加足,倘若搅拌中途再加,面穗一煮就容易黏糊,口感全无。再就是一边搅拌,一边还要均匀地撒一些干面粉,目的是防止面疙瘩之间相互粘连。接下来就是下锅煮了,需水滚开后下锅,切忌将面穗一次性全倒进去,要一点一点地相继入锅,待锅里的面穗已渐渐成形,再接着往里放,这样才可以保证面穗的完整。最后加盐、醋、胡椒粉,再淋上点油,一锅热腾腾香喷喷的疙瘩头便大功告成了。

彼时家境拮据,一日三餐,粗粮是主角,白面极少有成顿吃的时候。而疙瘩头既是白面所做,又用料不多,连汤带水的一大锅也用不了多少白面,一大家子一人一大碗,足以解馋。印象里,母亲隔三岔五就会做一回,让全家老小一饱口福。后来生活条件渐有改善,母亲便又加以改良,有时候打上两个鸡蛋,有时候加点白萝卜丁、瘦肉丁或鲜嫩翠绿的小油菜心。这样的疙瘩头既美味又养眼,每次我都会一口气喝上两大碗,实在是过瘾。平时若有小感冒,母亲也会特意给我做上一碗疙瘩头。趁热喝,出一身汗,症状果然减轻不少。我那年去当兵,临行时,母亲除了包饺子,居然也做了一碗鸡蛋疙瘩头给我,只是比平时做得黏稠多了。母亲十分郑重地对我说:“饺子就着疙瘩头,出门万事都不愁。”

再后来,我成家后一直远离家乡在青岛生活,也时常会做一锅疙瘩头让妻儿享用。毕竟得过母亲真传,味道虽没有胜于蓝,但也每每都能喜获妻儿的盛赞。溢美之词尽管千篇一律,我却常听常暖,更是不用扬鞭自奋蹄,厨艺越发地突飞猛进,不但传承了母亲的精髓,还不断发扬光大,又相继加入了新元素。我最拿手的就是蛤蜊疙瘩头。此种做法,既有面粉的浓浓麦香又有蛤蜊的肥嫩鲜美,二者虽各有其味,却又相得益彰,互为融合。正如母亲所说:“疙瘩头一大筐,七荤八素都能装,随和、百搭、包容也是它的一大属性。做人也要像这疙瘩头,要学会跟各种各样的人融洽相处,更要学会适应不同的环境。但不管跟谁相处,也不管在什么环境里,疙瘩头还是疙瘩头,本色不能变。”

想起当年入伍时的情景,彼时年少无知,还觉得母亲实在有些幼稚。如今两鬓斑白,再回头念及此事,才恍然明白,母亲哪是什么幼稚,她那是把对儿子的所有祈愿和牵挂都融进了那碗疙瘩头里,疙瘩头有多稠,她的爱就有多浓。

编辑|郭绪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