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军以“复制者计划”推动军事智能化布局

杨国强?朱启超

美军MQ-9无人机。

3月21日，美国国会公布2024财年《国防授权法案》最终文本。其中，五角大楼用于支撑未来大规模无人作战的“复制者计划”（Replicator initiative）将获2亿美元拨款。这不仅意味着该计划将付诸实施，更体现了美国军事智能化布局的新动向。从近年各种地区冲突看，以无人机、无人艇等为代表的无人作战系统已成为战场重要角色，据统计，当前乌克兰战场上每天都有3000余架无人机执行侦察和自杀式攻击等行动。五角大楼曾在2014年提出针对中国、俄罗斯等国的“第三次抵消战略”，加大包括无人系统在内的先进军事技术和装备投资力度，此次又提出预置更大量无人作战系统的“复制者计划”，需要引起重视。

重构美军创新生态

“复制者计划”最早是在2023年8月28日，由美国国防部负责军队新兴技术的副部长希克斯在华盛顿举行的国防工业协会国防新兴技术会议（NDIA）上宣布的。她特别强调“创新、改变游戏规则的能力，以及在军事领域想象、创造和掌握未来战争特征的能力”，试图系统性地重构国防部的创新生态系统，以使美军变更军事竞争赛道，“在思维、战略和策略上超越对手”。

“复制者计划”与人工智能技术相结合，预计将开发数千套投放于海陆空各作战域的无人作战系统，力求实现“小巧、智能、低成本”的先发优势。“复制者计划”拟在未来两年内部署数千个自主、可消耗的系统：“自主”意味着军事系统的智能化水平达到较高水平，在完全自主系统中，人类不参与行动过程，系统依靠自身即可完成指定任务；“可消耗”并不代表系统只能一次性使用，而是能仅以无人机等较小的损失获得在战术甚至战略上的巨大效益。“自主”与“可消耗”相提并论，表明“复制者计划”的“可持续性”，即能够发挥新兴技术的赋能效应和迭代演化效应，实现“新质取胜”的目标。以美国陆军为例，“复制者计划”的实施将带来以下变革：

首先，提升多域作战能力。低成本、自主、可消耗的无人作战系统将在美国陆军各个战区、军、师和旅级别使用，并且运用于战场环境。无人作战系统在陆军的大规模使用将大幅提升美军应对现代化战争的能力，并通过在多个领域战场使用无人作战系统来抵消对手能力，赢得局部战争胜利。

其次，探索无人作战系统的作战成效。“复制者计划”将提升美国陆军的无人机“蜂群作战”能力，将能够协调大量无人机共同行动打击数千个目标，达到以最小装备成本换取最大战术收益的效果。该计划还将提升陆军战场态势感知能力，增强情报侦察、反侦察、认知欺骗等能力，最终提升陆军电子战、信息战能力。

第三，培育创新驱动的军事文化。美国陆军认为，“复制者计划”有助于优化其部队战略战术，增强技术战术创新能力，实现更敏捷的装备采购与运用。计划的实施将进一步营造美国军地产学研之间的“创新生态系统”，从而促进陆军专业能力和知识水平的提高，塑造一大批知识型、技能型的军官，为陆军现代化转型培育人才。

为新军事战略赋能

“复制者计划”所打造的数千个自主武器系统，对美军的赋能效应或将产生如下影响：

第一，放大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效能。美国国家安全战略强调“利用我们国家力量的所有要素来战胜我们的战略竞争对手”。“复制者计划”为美国国家安全战略在战术层面的实现提供了机遇，美军各军种将凭借该计划不断更新作战理念，创新多域或全域作战概念，塑造军事竞争格局，向竞争对手投射新的集成威慑和延伸威慑态势。

第二，推进美国军民一体采办进程。美军认为，推进“复制者计划”具有其他对手不可比拟的优势，即美国社会充满活力的科技创新生态系统和牢固的盟友体系，这些优势将使美军“复制者计划”看上去雄心勃勃。“复制者计划”的进一步推进将助力美国军工企业参与军事能力建设。美国宇航环境公司（AeroVironment）的“弹簧刀- 600”自杀式无人机正在该计划下进行大规模生产，Saildrone等与无人系统有关的美国企业也在跃跃欲试。预计，美国及其盟友国家的高科技企业未来将进一步参与支持美国“复制者计划”。

第三，加快人工智能赋能军事领域。过去十年，美国国防部在人工智能领域已花费数十亿甚至上百亿美元，仅2022年就拨款近9亿美元来支持700个左右的人工智能项目。希克斯说，为了让五角大楼“为人工智能做好准备”，它需要拥有强大的数据基础，因此必须将数据视为战略资产。五角大楼一直在努力加强利用人工智能的基础，并致力于通过以人工智能为重点的圆桌会议与工业界、学术界和政府官员进行接触，产学研相结合的军事人工智能创新耦合模式将为“复制者计划”的实施提供广泛支持。

剑指中国

自2018年正式提出“印太战略”以来，美军不断渲染“中国威胁论”，积极强化自身在台海、东海、南海等中国周边海域的军事存在，并相应加强自身同盟体系建设。希克斯表示，由于擔心中国在台海积蓄军事力量，美国正推动应对中国在太平洋地区构成的“威胁”。她直言不讳地强调“复制者计划”旨在同中国进行军事技术竞争：“帮助我们应对中国最大的优势——数量优势，即更多的船舰、大量的导弹和人海战术。”

“抵消”是“复制者计划”的关键词。2014年，五角大楼正式提出了“第三次抵消战略”，目的在于发展“颠覆性”的军事科技，推行“多域战”的概念，增强战斗力，抵消竞争对手的“反介入/区域拒止”（Anti-Access/Area Denial）能力，最终维护美军全球机动能力和美国霸权地位。“复制者计划”突出“新质取胜”，与“第三次抵消战略”中研发高技术武器系统来获取优势以此抵消潜在竞争对手部队的数量优势不谋而合，事实上就是“第三次抵消战略”的变体。美国国防部长期投资于人工智能、自主系统、新材料、高超声速等前沿军事科技，而无人机、无人艇等相关自主系统被视为抵消竞争对手在舰船、导弹和部队人员数量优势的重要途径。与价格高昂的高精尖武器系统相比，部署大量成本低廉的消耗性自主系统具有速度快、成本低、风险小的优势，所产生的赋能效应将促使美军加紧抢占新兴领域制高点，通过布局新质作战力量寻求对对手的“降维打击”。

未来仍面临诸多不确定性

“复制者计划”得到国会批准，并不意味着美国国防部可以高枕无忧，《国防授权法案》对计划有进一步的要求。为了该计划，五角大楼一开始列支的是5亿美元预算，最终获批2亿美元拨款，进一步的资金要求已经写入五角大楼下个财年的预算申请。国会不少人认为，该计划缺乏透明度。国会为了便于监督，要求国防部副部长在该法案颁布后60天内向众参两院提供关于收支情况、安全分级、作战威胁与概念评估简报，还要求国防部在90天内提交报告，说明“复制者计划”对商业技术的依赖、每个军种的计划以及相关实例。

美军海陆空各大军种均对“复制者计划”表现出强烈的积极性，试图通过它促进本军种发展。美国陆军负责采购、后勤和技术的助理部长布什表示，首轮“复制者计划”将用于发展陆军系统。空军副司令斯利弗则表示有关于执行该计划的想法，但还没有像陆军那样做好准备。美军印太司令部司令帕帕罗宣称将在今年5月成立第二个无人水面舰艇师。如何在各军种中进行国防预算具体分配的权衡取舍，将决定“复制者计划”是否真能实现预期效果。另外，军工领域的“旋转门”问题由来已久，超过80%的退役四星上将离开军队后到军火公司任职，对五角大楼的资金分配悄悄施加影响，使得军工集团的利益关系可能凌驾于联邦规划之上。

2018-2025财年美军无人机系统约占国防预算比例

在道德层面上，“复制者计划”也面临诸多质疑。由于大量无人系统的运用，“复制者计划”将可能降低战争冲突的门槛，造成滥用、误用，甚至针对平民的附带伤亡，在很大程度上冲击现有战略稳定与国际关系格局。

在美国对中国崛起的战略焦虑不断加深的大背景下，美国军方高层、国会中的反华政客以及对高额利润垂涎欲滴的军工体系将会不遗余力地推进“复制者计划”。可以斷言，美军在无人作战领域仍将不断加大更新和扩充力度，试图获取“第三次抵消战略”的延伸收益，在与中国的战略博弈中立于不败。但面对中国军事现代化建设的不断推进，以及世界和平与发展事业的正义呼声，美国为其军事霸权延寿的任何努力都是对时代进步潮流的逆动，改变不了美国全球霸权走向衰落的历史必然。

（杨国强为国防科技大学国防科技战略研究智库实习研究员，朱启超为国防科技大学国防科技战略研究智库主任、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