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罗平
在我穿过冬天走向老家的路上
在我回想童年的瞬间
你的花再次开放
在我看到母亲的时刻
在天国的大风送来父亲的问询
你的花再次开放
在春联贴上老家的大门
喜庆盖住一年的忧伤
爆竹点燃了自己的引线
你的花再次开放
在阳光漂白了早晨和傍晚
万物一齐跨过天空的门槛
这安安静静的人间
我用梦也难报答
你的花再次开放
一个村庄
我们想去的那个村庄,每逢春节
总是居于冲动的中心
蜿蜒的山路
记忆中的老房子
村子中间的龙潭
鱼塘,以及粮仓
守护着简朴,干净
而又遥远的岁月
又一个春天候鸟一样飞来
一树李花准时开在高高的坡上
难忘的牛和羊
发出悠长的叫声
穿过三十多年时光
一直走到我们身旁
劳碌的人正在老去
只要遇见他们,旧日的问候
那些回不去的岁月
就会幻影般浮现
他们提到我们的父亲
语言突然变得柔软
就像脸上的笑容,自然而又深长
这时我们的父亲
总会从他住过的地方走来
年轻的身影后面
排列着菜籽,玉麦
还有不多的稻谷
以及必不可少的杂粮
这个小小的粮点和村子
在我们的童年宛如天堂
从父亲的口中
我们得知一些奇怪的地名
与这些粮食连在一起
我至今无法用准确的汉字
将它们一一书写
当然谁也不会在意
大地角落卑微的炊烟
在一个又一个村子上空升起
然后消散,大地坪
父亲独自守护过的粮点
在我们罗平板桥东边
属于群峰更加巍峨的钟山
此时旧房已经拆除
老树已经伐倒
只有一群麻雀
穿過几十年时光
突然再次飞临
吱吱喳喳落在我们面前
春天的油菜花和刚刚长叶的杂树
此时大风一样
拂过大大小小的山坳
我们站在这个村子的中心
忽然迷茫,恍若隔世
既回不到过去的时光
又找不到出来的小路
一只蜜蜂
一只蜜蜂突然飞临
仿佛菜花金黄的光游动
它落进飞驰的车内
这是一个意外
或者是一种简洁的命意
我轻轻颤动,减速
在方向盘上看着
这个熟悉的精灵
它的双翅像一对镜子
映出我长途跋涉,一路孤寂
它带着无法掩饰的胆怯
以及和我一样的羞愧
在我回家的路上
一些事物总是忽然给我暗示
另一些则始终保持沉默
直至我平安到达,幡然醒悟
此时浩瀚的菜花无比激动
它们在大风中前呼后拥
像撞击我的不可控制的激情
我绕过一个村庄布置的弯道
疲倦的蜜蜂突然跃起
准确穿过车窗狭窄的缝隙
它迅捷的身影比风更快
在我未及惊叹的刹那
消失在一片深不可测的菜花中间
雾中那色
一场大雾把群峰隔在下界
深不可测的那色景区
其实晴天我也无法看透
它的大山总在奔跑
它的阳光涌向天堂
八大河遥不可及
在天边时隐时现
仿佛罗平的水墨
舒展中自有隐曲
此刻栈道被雾浮起
观景台在寂静中越升越高
彝族的歌声从天上传来
端起你的酒,二老表
远方的客,本地的一种缘分
一饮寒风即刻散尽
再饮就有大补懂的豪气云集
让你轻轻掠过万峰头顶
张永刚 云南罗平人,曲靖师范学院教师。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有诗集《永远的朋友》《岁月深处》《飘动的云》《一地花》《隐藏与寻找》出版。多次获省市文学创作和文学评论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