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盘
读小说实际上读的是陌生化:陌生化的题材,陌生化的人物,陌生化的故事,陌生化的语言,陌生化的结构。好的小说必须具备上述至少三个要素。之所以还有人读小说,是因为有人迫切希望了解他者,了解异域,了解异质,希望获取生活中缺少的某种精神力量。有人写小说,这个世界还很健康;还有人读小说,这个世界很幸运。
小说,历来就是对作家的一种“挑衅”,作家不应战,不积极准备应战,到头来必定被小说“搞死”。小说,拒绝作家无根的伪创作。什么是作家的写作之根?我认为,作家必须有一口井,一口自己打的井。这口井,是你的精神故乡,你写作的源泉。有了这口井,你的写作就不会跟风,不会见风摇摆。
很早以前,我就有了一口属于自己的井,我的文学之井,打在沱巴故乡。我大部分小说,故事都发生在沱巴山乡,这里有叫玫瑰的小镇,有时代主流褶皱里的村落和原始性山水风光。我在文学的沱巴故乡思考,寻找精神的原动力,遥望都市,并换个角度从城市回望故乡。我曾花两三年时间,写下有关鸟的十八篇小说,其中《给板爷祝寿》刊发于《青年作家》2022年第7期。借沱巴的鸟写鸟的灵性、神性、人性,以及人的困境。著名评论家张燕玲评论我的鸟系列小说时,说:“在写实中融入奇幻,开掘梦境、自然万物生灵、民间传说、民俗风物等元素,探秘沱巴山乡人的心理,社會巨变中人性的幽明和瞬间的裂变,及其生命的卑微与坚韧。”不管我这个鸟系列小说质量如何,但正是因为我深扎在文学原乡,才有不竭的创作动力及个性化作品。我的这个沱巴故乡,在湘桂交界的湘江上游地区,一个实际存在而又被我虚构化了的所在。
《障眼法》这个小说,灵感来自我小时候听长辈说的一个传说故事,几十年来她在我心中驻扎,成长。所谓障眼法,世上不可能存在,但她是当地人一种渴望和精神需求。因此我借此内核写了《障眼法》。她是我这口井喷出来的。
读名作,仿佛饮甘甜井水,甜得让你羡慕,甚至嫉妒。当然也恨,只恨自己文学之井打得不深,缺少深度与宽阔。名作的甘甜,各有各的甘与甜。福克纳的甘甜井水,马尔克斯的井打不出;奈保尔的甘甜井水,川端康成的井打不出。这就给每一个小说作者,提供了独特性的可能。
说到无根的写作跟风,我立即联想到一些农民的种养,什么好卖种养什么,待种养出来,市场已经淘汰。缺乏长远规划,缺乏特色及品牌的种养,经不起风吹雨打。这样的农民没有打一口深“井”的意识及思维习惯。
一个作家写作一辈子,也许只有一口井还不够,还得准备一口。无论老井新井,必须是你的文学故乡所在,精神所在,灵魂所在。打一口小说创作的深井,并非让你从井底看世界,必须从世界从人类高度看井底。
选自《青年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