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强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学理化阐释和体系化表达

摘" 要：研究阐释新时代人文经济学，是习近平总书记亲自布置的一项重大理论任务，我们要站在深入学习领会习近平经济思想和习近平文化思想的迫切需要、构建中国自主知识体系的重要增长点、为中国式现代化行稳致远提供方向指引的理论和实践高度来把握其重要意义，并以学理化阐释和体系化表达来高质量完成。加强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学理化阐释，必须对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本质内涵和基本特征、新时代人文经济学与西方经济学尤其是西方人文经济学的根本差异以及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唯物史观基础、社会现实根源、传统文化基因等一系列前提性、基础性问题展开深度追问和解答。加强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体系化表达，关键在于构建与之相应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在“两个大局”交织激荡的时代背景下，加强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学理化阐释和体系化表达，不仅具有鲜明的中国意义，也具有深远的世界意义。

关键词：新时代人文经济学；习近平文化思想；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学理化阐释；体系化表达

作者简介：桑明旭，苏州大学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苏州大学中国特色城镇化研究中心研究员，苏州大学人文经济学研究院研究员，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百年变局’背景下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现实基础的历史唯物主义研究”（项目编号：20BZX018）的阶段性成果。

中图分类号：G05；F1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4403（2024）03-0001-08

DOI：10.19563/j.cnki.sdzs.2024.03.001

2023年全国两会期间，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江苏代表团审议时强调：“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都是在经济发展上走在前列的城市。文化很发达的地方，经济照样走在前面。可以研究一下这里面的人文经济学。”①" ①②杜尚泽、潘俊强：《总书记关注的这个题目，有中国的未来》，《人民日报》2023年7月10日，第1版。同年7月，习近平总书记在视察苏州时指出：“苏州在传统与现代的结合上做得很好，这里不仅有历史文化的传承，而且有高科技创新和高质量发展，代表未来的发展方向。”②习近平总书记的重要论述，既为新时代高质量推进经济社会发展指明了方向，也为当前理论界、学术界布置了一项重大研究任务。研究阐释新时代人文经济学，事关学习领会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事关21世纪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创新，事关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历史实践，必须统筹协作、加快推进，以学理化阐释和体系化表达高质量完成好这一重大理论任务。

一、研究阐释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重大意义

新时代人文经济学是党的新近重大创新成果之一，研究阐释新时代人文经济学是习近平总书记亲自布置的学术课题，我们必须在更高的站位上深刻认识与把握这一重大课题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其一，研究阐释新时代人文经济学，是深入学习领会习近平经济思想的需要。毫无疑问，新时代人文经济学是习近平经济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以人民为中心的经济发展思想的创新性表达，是21世纪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与时俱进发展的重要维度。尽管习近平总书记正式提出“人文经济学”这一概念是在2023年，但是在此之前，他已经有大量的关于人文经济或人文经济学的深刻论述。譬如，在论述文化与经济的辩证关系时，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从根本上说，文化是由经济决定的，经济力量为文化力量提供发挥效能的物质平台。然而，任何经济又离不开文化的支撑：文化赋予经济发展以深厚的人文价值，使人的经济活动与动物的谋生行为有质的区别；文化赋予经济发展以极高的组织效能，促进社会主体间的相互沟通和社会凝聚力的形成；文化赋予经济发展以更强的竞争力，先进文化与生产力中的最活跃的人的因素一旦结合，劳动力素质会得到极大地提高，劳动对象的广度和深度会得到极大的拓展，人类改造自然、取得财富的能力与数量会成几何级数增加。”①" ①②③⑤⑥习近平：《之江新语》，浙江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49、232、232、149、150页。在论述文化经济或文化与经济融合发展的经济形式时，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所谓文化经济是对文化经济化和经济文化化的统称，其实质是文化与经济的交融互动、融合发展”②，“‘文化经济’的本质在于文化与经济的融合发展，说到底要突出一个‘人’字”③。在论述文化与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关系时，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推动高质量发展，文化是重要支点。”④" ④习近平：《在教育文化卫生体育领域专家代表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20年9月23日，第2版。在论述文化与经济社会发展的关系时，习近平总书记说道：“文化的力量，或者我们称之为构成综合竞争力的文化软实力，总是‘润物细无声’地融入经济力量、政治力量、社会力量之中，成为经济发展的‘助推器’、政治文明的‘导航灯’、社会和谐的‘黏合剂’。”⑤在论述文化与人的发展的关系时，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构建和谐社会，从以人为本的理念出发，关注人与自我、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进一步明确经济发展以社会发展为目的，社会发展以人的发展为归宿，人的发展以精神文化为内核。”⑥等等。通过一系列重要论述，习近平总书记以文化与经济的辩证关系为核心、以文化与社会的辩证关系为主线、以文化与人的发展的关系为旨归，围绕“什么是人文经济”“如何发展人文经济”“发展人文经济具有什么样的重要意义”等问题进行了系统阐发。这些论述构成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研究的重要理论资源，为开辟21世纪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新境界提供了科学指引。

其二，研究阐释新时代人文经济学，是深入学习领会习近平文化思想的需要。当前，研究阐释习近平文化思想是一个重大理论课题，扎实开展好这项课题的基础材料和方向指引是习近平总书记在新时代文化建设方面的一系列重要论述，如加强党的文化领导权、推动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协调发展、“两个结合”、新时代的文化使命、坚定文化自信、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掌握信息化条件下舆论主导权、以人民为中心的文化工作导向、保护历史文化遗产、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促进全球文明交流互鉴⑦" ⑦参见曲青山：《深入学习领会习近平文化思想》，《学习时报》2023年10月23日，第1版。等。总体上看，虽然已有研究成果对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文化的以上论述分析得较为全面，但是文化和经济的辩证关系尤其是经济文化化、文化经济化等方面的论述依然值得关注，依然需要将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系统纳入到习近平文化思想的整体框架中加以理解和把握。基于此，研究阐释新时代人文经济学，不仅有助于我们全面学习领会习近平文化思想，而且有助于我们把握习近平文化思想与习近平经济思想的内在统一关系。同时，由于新时代人文经济学是马克思主义“两个结合”的理论典范，因而对其展开深入探讨有助于推动我们对“两个结合”的认识和把握走向具体化。

其三，研究阐释新时代人文经济学，是建构中国自主知识体系的需要。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人民大学考察时指出：“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归根结底是建构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①" ①《坚持党的领导 传承红色基因 扎根中国大地 走出一条建设中国特色世界一流大学新路》，《人民日报》2022年4月26日，第1版。理论来源于现实，构建中国自主知识体系的现实基础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鲜活实践。新时代人文经济学是对中国式现代化走在前列地区的经济发展状况（在传统与现代的结合上做得很好）的理论总结，是中国自主知识体系的标志性成果。需要注意的是，尽管新时代人文经济学是中国自主知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其之于中国自主知识体系建构的作用并不仅仅局限于经济学领域，而是涉及哲学社会科学诸多方面，如哲学、社会学、文化学、政治学、管理学等。新时代人文经济学在其底层逻辑上不仅区别于西方古典经济学，也异质于西方现代经济学相关流派，这种差异性的基础在于中国式现代化不同于西方式现代化。因此，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提出，标志着中国理论界正在自觉地从奠基在西方现代化基础之上的知识体系的“学徒状态”中挣脱出来，并基于中国式现代化历史实践积极地构建中国学术的自我主张。由此可见，在当前，深化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研究，必然成为中国自主知识体系建构的一个重要增长点。

其四，研究阐释新时代人文经济学，是为中国式现代化提供理论指导的需要。新时代人文经济学是中国式现代化开辟出的重大创新理论，对中国式现代化在新时代新征程上行稳致远具有重要指导作用。这种指导作用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尤其是习近平经济思想、习近平文化思想之于中国式现代化指导作用的具体化，而“在传统与现代的结合上做得很好”的新时代人文经济“代表未来的发展方向”，则是这种指导作用的经典表达。简言之，新时代人文经济学之于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指导作用是由其重要的代表性效应和引领性功能所内在决定的。既然新时代人文经济代表着经济社会发展的方向，那么新时代人文经济学也就必然代表着相关理论发展的方向。在此意义上，新时代人文经济学之于中国式现代化的指导作用必然逻辑地展开为如下方面：一是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以人民群众的幸福感安全感获得感为出发点和落脚点；二是切实推进传统与现代的结合、文化和经济的交融、社会发展和人的发展的统一；三是既要传承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构建中华民族现代文明，也要推动高科技创新和高质量发展；四是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以先进文化引领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发展道路，以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发展道路砥砺新时代文化发展繁荣新局面；等等。

二、加强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学理化阐释

作为具有重大理论和现实意义的创新理论，新时代人文经济学一经提出便受到理论界、学术界的高度关注，相关研究阐释工作也已经迅速展开。从现有研究状况来看，我们认为，当前围绕这一重大创新理论的核心任务即是加快推进其学理化阐释，围绕如下一系列前提性、基础性问题展开深度追问和解答。

其一，厘清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本质内涵和基本特征。推进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学理化阐释，首先要回答“什么是人文经济学”这一前提性问题。从逻辑上讲，人文经济学是关于人文经济的学问，因此，我们在回答“什么是人文经济学”这一前提性问题时必然要追问“什么是人文经济”。基于对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人文经济相关论述的理解，可以发现，所谓“人文经济”是文化与经济在总体上相互交融、互动共进、比翼齐飞的一种良性发展方式，是文化经济化、经济文化化双向贯通、融和发展的状态。②" ②参见任平：《深化研究人文经济学：方向抉择、当代使命与未来前景》，《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4年第1期，第1-10页。立足于对人文经济的上述认识，我们认为，“人文经济学”是一种旨在阐明人文经济的思想渊源、生成逻辑、本质内涵、核心概念、基本特征、构成部分、理论框架、主要功能、一般规律的知识体系。这种知识体系不同于西方理论界关于文化产业的经济学理论，也异质于西方古典自由主义的人文经济学、新自由主义的人文经济学。从本质上看，它是基于新时代历史方位对中国式现代化示范样本的人文经济发展方式的理论概括，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人文经济思想的当代表达，因而是新时代的人文经济学。这是一种面向中国式现代化的自主知识体系。与其他相关经济学理论相比，这种自主知识体系的突出特征在于，强调文化对经济的赋能，强调人文因素构成经济的价值导向和重要动力，强调文化和经济的相互促进、协调发展，强调人的发展构成经济社会发展的核心旨归。

其二，辨识新时代人文经济学与西方经济学的总体差异。自亚当·斯密开创古典经济学起，西方经济学的总体出发点始终是“理性经济人”和“资源稀缺性”，根本目的始终是追求利润最大化，内在原则始终是“投入-产出”的效益原则。在现代西方主流的经济学中，人文经济学也是被放置在上述理论框架下加以理解和审视的，即被看作是关于文化产业的经济学理论。当然，西方学界之所以将人文经济学视为产业经济学的一个分支，与西方文化产业发展的历史现实是直接相关的。在西方产业经济发展中，文化产业是整个产业经济的组成部分，文化仅仅是资本价值增殖的附属品，对此，正如霍克海默、阿道尔诺在批判西方文化工业发展状况时所指出的那样，“文化工业的技术，通过祛除掉社会劳动和社会系统这两种逻辑之间的区别，实现了标准化和大众生产”①" ①②霍克海默、阿道尔诺：《启蒙辩证法》，渠敬东、曹卫东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08、146页。，“文化是一种充满悖论的商品”②。很显然，新时代人文经济学已经跳出了西方经济学的总体框架，在一系列重大基础性、前提性、原则性问题上，与西方经济学存在着本质上的不同。简而言之，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出发点不是抽象的人而是现实的人，内在原则是人民的中心地位、人文价值的引领作用、优秀传统文化对经济的浸润功能，根本目的是在文化和经济交融互动中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由此可见，以现实的人为出发点还是以抽象的“理性经济人”为出发点、以人民为中心还是以资本为中心、将文化仅仅看作是经济的附属品还是强调文化对经济发展具有强大推动作用，构成新时代人文经济学与西方经济学的本质差异。

其三，甄别西方人文经济学的新自由主义本质。从理论源头上看，西方古典经济学的现实根源是近代资产阶级的经济实践，理论渊源则是反神学、反封建的近代人文主义思想运动。从本质上讲，将人从宗教和封建束缚中解放出来，强调相对于所谓的“上帝”和“神”来说，“人是人的最高价值”“人是目的不是手段”③" ③参见康德：《康德三大批判精粹》，杨祖陶、邓晓芒编译，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380页。，人要“有勇气运用你自己的理智”和“公开运用自己理性的自由”④" ④康德：《历史理性批判文集》，何兆武译，商务印书馆2011年版，第23、25页。，是为近代以来西方经济社会发展培育市场主体的必然需求。因此，在西方，经济学一经出场就具有强烈的人文色彩。这一时期经济学的贡献与局限，在马克思所创立的政治经济学中已经得到了批判性澄清。在西方现代经济学中，在以迪尔德丽·N.麦克洛斯基等为代表的研究者那里，人文经济学是在批判新制度主义经济学基础之上所弘扬的一种回归自由主义传统的“理想的经济学”。关于这种人文经济学，麦克洛斯基说道，“符合‘自由人’发展需求的经济学应是顺应伦理、尊重科学的，而‘新制度主义（Neo-instituionalism）’，同过去几十年来存在于经济学领域的各种实证主义、反伦理、新行为主义、操作取向及非自由运动如出一辙，它们都无法为这样一门科学的发展提供适切的条件”⑤" ⑤⑥迪尔德丽·N.麦克洛斯基：《理想的经济学》，赵晓曦译，中译出版社2023年版，前言第3、5页。，“一种更为严肃、更加合理的新型经济科学研究方法正在悄然崭露头角，这种方法在统计、哲学、历史及伦理意义上都更具严肃色彩。巴特·威尔逊（Bart Wilson）及其他一些当代经济学家将这种方法称为人文经济学”⑥，“要让‘人文经济学’（Humanomics）来接管经济科学的发展”①" ①②③迪尔德丽·N.麦克洛斯基：《理想的经济学》，赵晓曦译，中译出版社2023年版，前言第1页、第281-282、255页。。不难发现，这种人文经济学尽管勾画了美好的愿景，但是其理论逻辑却是主观主义的，即仅仅诉诸伦理和教化的方式——“培养有伦理意识的男男女女，让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成为经济学家，在最好的情况下，他们会去践行人文经济学”②。更为严重的是，这种人文经济学是完全站在新自由主义立场之上的，正如其倡导者所指出的那样，“将所有人文经济学的分支整合到一起，你就会收获一个事关生命、自由、对幸福的追寻的真正的自由主义的论点”③。毋庸讳言，麦克洛斯基等人倡导的人文经济学在立场观点方法等层面都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存在重大差异，我们不能非批判地将其平移至国内理论界，并与作为中国自主知识体系的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相混淆。

其四，阐明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唯物史观基础。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唯物史观是我们共产党人认识把握历史的根本方法”④" ④习近平：《在党史学习教育动员大会上的讲话》，《求是》2021年第7期，第16页。，“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是当代中国哲学社会科学区别于其他哲学社会科学的根本标志，必须旗帜鲜明加以坚持”⑤" ⑤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6年5月19日，第2版。。推进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研究阐释，需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以唯物史观为根本方法。我们要清醒地看到，当前围绕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相关研究虽然取得了一系列进展，但是并没有将其与唯物史观内在原则的一致性深刻地呈现出来。比如，相关研究者在论证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马克思主义渊源时，习惯于援引青年马克思在人本主义阶段尤其是《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的经济学思想，将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理解为以“自由-异化-扬弃异化/自由”为叙事框架的人本主义经济学，这极大地降格了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理论高度。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明确指出，他的经济学研究是建立在清算从前的哲学信仰和创立唯物史观基础之上的，并声称唯物史观是其“一经得到就用于指导我的研究工作的总的结果”⑥" ⑥《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91页。。事实上，在唯物史观的指导下，马克思不仅深刻阐明了英国古典经济学的重要缺点在于“只见物不见人”，也系统批判了蒲鲁东、赫斯等对英国古典经济学持反对态度的经济学家所看见的只是“抽象的人”，因此，我们今天在研究阐释新时代人文经济学时，不能因强调“人文因素”的重要性就滑入马克思当年所批判和扬弃的人本主义经济学中去。为了深度澄清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唯物史观基础，我们需要在如下四个方面展开探讨：一是深入研究并准确把握马克思经济学思想的发展过程及其内在逻辑，合理区分马克思经济学研究中的人本主义阶段、唯物史观阶段及其相应的经济学思想的异同；二是认真梳理马克思对同时代人文经济学家的批判，深刻把握唯物史观在这一批判中所发挥的功能和作用，重点梳理归纳马克思在唯物史观基础上所阐发的人文经济学思想；三是深刻剖析唯物史观中文化和经济的辩证关系，既要批判脱离现实物质生产的“文化史”⑦" ⑦在马克思恩格斯生活的那个年代，强调思想观念的变革决定社会历史发展的“文化史”十分盛行。持“文化史”立场的论者认为，建立在宗教批判和哲学批判基础之上的文化变革才是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对此，马克思恩格斯批判道：“所谓的文化史全部是宗教史和政治史”，其根本缺点在于颠倒了“观念的历史叙述同现实的历史叙述的关系”（《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3页），物质利益、生产和一切经济关系“只是被当做‘文化史’的从属因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9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9页）由此可见，在文化和经济的关系问题上，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对那种强调文化决定经济的观点是持反对态度的。，也要批判教条的“经济决定论”，在此基础上充分阐明“经济的前提和条件归根到底是决定性的”⑧" ⑧⑨《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92、668页。与“它们（这里指各种文化因素——引者）又都互相作用并对经济基础发生作用”⑨的辩证统一关系；四是以唯物史观准确揭示中国式人文经济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的定位，合理澄清新时代人文经济学与市场经济的内在原则即资本的辩证关系，深刻说明新时代人文经济何以可能是驾驭、利用、限制资本逻辑的“以人民为中心”的经济发展形式。

其五，揭示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社会现实根源。恩格斯指出：“一切理论观点，只有理解了每一个与之相应的时代的物质生活条件，并且从这些物质条件中被引申出来的时候，才能理解。”①" 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97页。时代是思想之母，实践是理论之源，我们对任何思想理论的理解和把握都离不开对其时代条件和实践基础的深度剖析。新时代人文经济学不是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经典文本理解解读的产物，不是对西方人文经济学批判性分析的结果，而是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对中国式现代化走在前做示范地区的经济发展实践及其经验做法的概括总结。因此，在研究阐释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过程中，我们不能拘泥于文本解读和理论对话——尽管文本解读和理论对话也很重要，而是要直面中国式现代化的生动实践。一方面，要深入研究中国式现代化的人文经济样本，基于对苏州、杭州等代表性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充分调查研究，深描运行机制，剖析内在逻辑，概括发展经验，并将之提炼为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理论；另一方面，要扎实研究文化资源丰富而经济发展却相对落后的地区、文化资源匮乏而经济发展却相对较好的地区，准确揭示其内在原因，并将其中的特殊性因素纳入人文经济学的总体考量之中；再一方面，要从个别上升到一般，深刻阐释相关个案地区人文经济的普遍性规律，系统呈现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普遍性意义。

其六，澄清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传统文化基因。新时代人文经济学与西方各种类型的人文经济学的重大区别在于，前者更强调优秀传统文化对经济发展的孵化和浸润，而后者更强调将近代资产阶级的启蒙思想及其内在价值观融入经济发展。因此，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研究阐释必然内在地关联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必须深刻阐明其内在的传统文化基因。基于此，一是要深入研究当代人文经济发展中优秀传统文化的功能作用以及这种功能作用的发生和运行机制，这是阐释新时代人文经济学传统文化基因的核心与关键，必须基于扎实的历史事实具体化地展开；二是系统梳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所蕴含的人文经济学观念，分析其在当代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出场路径和出场逻辑；三是以“第二个结合”为视域、以中国式人文经济为对象，深入研究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内在契合点及结合路径。

三、加强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体系化表达

在现代社会，任何一种知识体系都必然展开和呈现为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深入推进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学理化阐释，充分彰显其重大而深远的理论和现实意义，关键在于构建与之相应的“三大体系”，切实加强这一重大创新理论的体系化表达。

学科体系是现代知识体系的基本建制，与现代知识有关的问题总是与学科相关联，一切知识体系的发展都依赖于学科体系的合理建构和持续完善。在当前，推进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研究阐释，要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尤其是习近平经济思想、习近平文化思想全面融入与之相应的学科体系建设之中。一是将人文经济学明确设立为经济学的重要学科方向之一，结合新文科建设，突出该学科方向的综合性、交叉性、复合性。二是以书院制、实验班等形式，协调推进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人才培养和队伍建设，形成体系化的师资团队、课程体系、培养方案。在人才培养和队伍建设中，要打破学科壁垒，充分推动哲学、历史学、文学、经济学、社会学等学科深度交叉融合。三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统筹推进人文经济学原理、中国人文经济史、西方人文经济史、人文经济学原著选读、人文经济学方法论等教材编写工作。“学科体系同教材体系密不可分。学科体系建设上不去，教材体系就上不去；反过来，教材体系上不去，学科体系就没有后劲。”②" ②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6年5月19日，第2版。因此，要综合协调和充分调动学者、学校、出版机构等多元主体、多个方面的积极性，切实打造与这一自主知识体系相匹配的高质量教材体系。四是建设新时代人文经济学文献数据库、案例数据库等教学研究支撑平台，为新时代人文经济学学科体系建设提供全方位保证。

学术是系统化、专门化的学问和知识，学术研究是知识生产的途径和载体，学术体系是知识体系的核心和灵魂。当前深化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研究，要以学理化、体系化阐释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尤其是以习近平经济思想、习近平文化思想为抓手，加快推进与之相应的学术体系建设。具体工作应当从如下方面着手：一是创新完善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学术理论体系。系统阐明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思想渊源、本质内涵、核心概念、基本特征、构成部分、理论框架及其内在逻辑，明确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一系列研究方向，如人文经济学元理论、人文经济学史、人文经济学方法论、中西人文经济学比较等，并将相关研究加以扎实推进。二是创新完善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研究组织体系。“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要从人抓起，久久为功”①" ①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6年5月19日，第2版。，加强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研究阐释的基础工作在于研究队伍的建设。要加强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研究的顶层设计，围绕其理论体系相关方面内容，有步骤、有侧重、有针对性地设立一大批研究机构，形成一大批高水平研究人员。三是创新完善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平台支撑体系。这方面的举措包括在相关课题申报指南中增设一定数量关于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研究的社科基金项目，在相关刊物中开辟人文经济学专栏或开设独立的人文经济学学术刊物，在相关高校设立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研究基地，等等。四是创新完善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评价考核体系。通过实施科学合理的评价考核方案、定期发布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研究评价报告、评选年度代表性学者和代表性研究成果等方式，引导新时代人文经济学学术体系建构工作高质量开展。

恩格斯指出：“一门科学提出的每一种新见解都包含这门科学的术语的革命。”②" ②《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2页。新时代人文经济学是基于中国式现代化的原创自主知识体系，这种新的知识体系必然会催生“术语革命”，要求我们建构一种与之相适应的话语体系来准确全面地表达其理论主张。在此进程中，一是要提炼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核心概念群。概念是话语体系的细胞，提炼明晰准确并且能够完整匹配指代对象的概念群，是话语体系建设的基本前提。换言之，只有通过构建一整套标志性概念群，才能清晰引申出新时代人文经济的本质属性和基本内涵。提炼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概念群，一方面要基于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对“人”“人文”“经济”“人文经济”“人文经济学”等基础概念展开深度阐释；另一方面要立足中国式人文经济发展实践，准确厘定“文化经济化”“经济文化化”“文化生产力”“新质生产力”等新概念新范畴；再一方面则要对“人文与文化”“文化与文明”“人文经济与文化经济”“文化经济化与文化产业化”等相关概念进行细致辨析。二是要打造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原创话语。马克思说：“在再生产的行为本身中，不但客观条件改变着，例如乡村变为城市，荒野变为开垦地等等，而且生产者也改变着，他炼出新的品质，通过生产而发展和改造着自身，造成新的力量和新的观念，造成新的交往方式，新的需要和新的语言。”③" ③《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45页。创新实践铸就创新理论，创新理论催生创新话语，打造新时代人文经济学的原创话语，是中国式现代化及其理论发展的必然要求。新时代人文经济学是中国特色自主知识体系的典型代表，对其进行话语表达必须摆脱对西方经济学相关话语的依赖，以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原创话语来表征、形塑当代中国学术的这一重大自我主张。三是要聚焦于新时代人文经济学话语体系的“四化”，即政治话语学理化、学术话语大众化、国外话语中国化、中国话语国际化。我们要通过构建简明深刻、通俗大气、严肃活泼并且在特殊性与普遍性、民族性与世界性、主体性与公共性等方面有机结合的话语体系，努力推动新时代人文经济学更好地走进社会、走向国际，在“两个大局”交织激荡的时代背景下，为中国和世界经济可持续发展提供科学理论指引。

[责任编辑：赵" 强]

Strengthening the Theoretical Explanation and Systematic Expression of Humanistic Economics in the New Era

SANG Ming-xu

（Department of Philosophy/Institute of Humanistic Economics，Soochow University，Suzhou Jiangsu 215006，China）

Abstract：The study and interpretation of humanistic economics in the new era is an important theoretical task assigned by General Secretary Xi Jinping himself，and it is necessary to grasp the significance of the task from the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level of the urgent need of in-depth study and understanding of Xi Jinping Thought on economic and cultural，building important growth point of China’s independent knowledge system and providing guidance for the steady and long-term development of China’s modernization，at the same time，we should complete it with high quality through academic interpretation and systematic expression.In order to strengthen the theoretical explanation of humanistic economics in the new era，it is necessary to conduct in-depth research and answer a series of prerequisites and basic questions，such as the essential connotation and basic characteristics of humanistic economics in the new era，the fundamental difference between humanistic economics in the new era and Western economics，especially Western humanistic economics，the historical materialist foundation，the social reality root，the traditional cultural gene of humanistic economics in the new era and so on.In order to strengthen the systematic expression of humanistic economics in the new era，the key is to build the corresponding discipline system，academic system and discourse system.Under the background of the intertwining of “Two Big Pictures”，strengthening the theoretical explanation and systematic expression of humanistic economics in the new era has not only distinct Chinese significance，but also far-reaching world significance.

Key words：Humanistic Economics in the New Era;Xi Jinping Thought on Culture;Marxist political economy;theoretical explanation;systematic express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