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星楼想到这儿,清了清嗓子,问道:“有人可以证明你11点到11点半这段时间在家里吗?”
“我一个人在家,怎么证明啊?等等……”何信华忽然双手一拍,“对了,大概在11点左右,我给一个朋友打电话,管他借五千块钱,他不肯借,我就跟他在电话里吵了起来,吵了大概半个小时吧,直到11点半左右我才挂断电话,这算是不在场证明吧?”
“你是用手机打电话给你朋友的吗?”彩心问。
“对啊。”何信华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打开了通话记录的页面,“你们看,拨出的时间是11点零4分。我没骗你们吧?”
彩心冷笑一声,淡淡地说:“这算什么不在场证明?绑匪在11点左右结束了跟姨妈的通话后,就离开了囚禁着表姐的那间房子。如果你是绑匪,你完全可以利用这4分钟的时间来到楼下,回到自己的车上,再打电话给你的朋友吧?你是在开车的途中跟你朋友通话、吵架的。”
“这只是你的猜想而已。我是在家里给我朋友打电话的,根本不是在车里,我也没有去过白莲新村!”何信华想了想,又说道,“对了,住在我对面的金大爷当时也在家,你去问问他有没有听到我和我朋友通电话就知道了!”
段星楼见何信华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心中思忖:如果邻居在11点零4分的时候真的听到他俩的通话,那么何信华的不在场证明就是成立的。
金大爷的启发
何信华带着段星楼和彩心来到对面的401室,金大爷在此独居。
金大爷的家有两扇防盗门,外面那扇门是通风的,里面那扇门则是密封的,此时只有外面那扇门是关上的,三人通过门上的空隙可以看到金大爷家中的摆设。
何信华按下门铃。不一会儿,一名六十出头、面色蜡黄的男子出来开门,正是金大爷。
“小何,又怎么啦?”金大爷见何信华带着两名少年来找自己,觉得有些奇怪。
“金大爷,刚才我在跟朋友通电话,没吵到你吧?”何信华笑着问道。
“哎呀,说起这事儿我就生气!”金大爷脸色一变,气呼呼地道,“我说你呀小何,通个电话不用这么大声吧?吵着我看电视啊!”
“看电视?”段星楼询问道,“金大爷,请问您当时在看什么电视节目呢?”
金大爷看了一眼段星楼,答道:“《笑看风云》哪,我每周都要追看的。”
彩心打开平板电脑查了一下,对段星楼道:“《笑看风云》逢周日上午11点到12点重播一集。”
段星楼微微点头,接着问道:“金大爷,那你还记得信华哥是什么时候开始通电话的吗?”
“好像在《笑看风云》的主题曲播放完没多久就开始了。”
段星楼心中思索道:时间倒是吻合的。他在心中整理了一下目前所获得的线索,又问:“那么他大概在什么时候结束通话呢?”
“放第二段广告的时候,真是吵死了。”
段星楼又想:电视剧每节大概十五分钟,第二节结束时就是11点半左右了。也就是说,11点零4分到11点30分,何信华确实在城中城公寓?那么11点左右在白莲新村给彩心姨妈打电话的绑匪,真的不是他吗?
段星楼还在思索案情,只听彩心向金大爷问道:“大爷,你为什么清楚地记得他是在第二段广告结束时通话的?”
“因为当时小何一边通电话,一边来找我借充电线哪。要不是因为当时正在放广告,我才不理会呢。”
何信华解释:“当时我手机快没电了,充电线又找不到,所以就来向他借了。不过他没有借给我呢。”
“你这样吵着我看电视,我都窝了一肚子火了,你还指望我把充电线借给你?”回答了这么多问题,金大爷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好了,我正在吃饭,就这样吧。”没等三人答话,他便“砰”地一声关上了外面那扇防盗门,回屋里去了。
何信华扬扬得意地说:“怎么样?现在可以证明我没撒谎了吧?”
绑匪是在11点左右离开囚禁着思琪姐的窝点的,如果是何信华,他确实不可能在四分钟内从白莲新村回到城中城公寓。除非……段星楼一边思考一边环顾四周,忽然发现大厅里有一张电脑桌,桌上放着一台台式电脑,显示屏两侧各有一个音箱。显示屏是背对着大门的,本来两个音箱也应该背对着大门,奇怪的是,这两个音箱却正对着大门。
段星楼忽然心念一动,喃喃地道:“看来这就是组成真相的最后一块‘拼图’了。”
彩心听到他的话,淡淡地问:“你解开这个不在场证明的诡计啦?”
段星楼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是的。”
“你……你说什么呀?”何信华惴惴不安。
“信华哥,绑架思琪姐的绑匪,就是你。接下来,我就来破解你的不在场证明。”
破解不在场诡计
“小子,你别血口喷人!”何信华有些恼羞成怒。
段星楼开始不慌不忙的推理:“你为了证明父母有五十万,策划了这起绑架案。在此之前,你偶然得知白莲新村第八幢601房的屋主远在国外,这所房子暂时是空置的,于是你把门锁破坏了,将这座房子作为你绑架思琪姐后囚禁她的窝点。
“今天上午,你绑架了思琪姐,把她带到那座房子里。当然,你绑架她的时候戴着面具,让她无法看到你的样子。你知道在你打电话向你妈妈勒索后,她很有可能报警,而你有作案动机,警察会怀疑你,所以你事前已经想好了要怎样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上午11点左右,你在白莲新村用变声器以绑匪的身份打电话给你妈妈,向她勒索五十万。当时就在你身边的思琪姐也证明绑匪是在白莲新村拨打勒索电话的,换句话说,她证明了‘11点左右绑匪在白莲新村’这件事。接下来你便离开白莲新村,开车返回城中城公寓。按照你的计划,半小时后,即11点半左右,你将回到城中城公寓,并且通过某种方法让你的邻居金大爷为你制造不在场证明。
“你在你父母家的茶几下方安装了一个监听器,方便掌握你妈妈在接到勒索电话后的应对措施。在从白莲新村开车返回城中城公寓的途中,你在车上监听着你父母家中的情况,你听到了彩心的分析,听到我打电话报警,知道事情败露,更要完成好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何信华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了段星楼:“别那么多废话!我就问你:金大爷说11点零4分左右听到我跟我朋友通电话,如果我是绑匪,那么11点才离开白莲新村的我,怎么可能在四分钟内从白莲新村回到城中城公寓?”
“这确实是不可能的,你在11点左右离开白莲新村第八幢601房,11点零4分应该是刚回到车里,然后立刻给你的朋友打电话,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何信华冷哼一声,瞪着眼睛嚷道:“如果我是在车里打的电话,身在家中的金大爷怎么可能听到我的声音?”
“金大爷当时听到的声音根本不是从你口中传出来的,”段星楼嘴角一扬,道出了何信华这个不在场证明诡计的关键所在,“而是从你家里的那两个电脑音箱中播放出来的。”
霎时间,何信华面容扭曲,脸色大变;彩心则“噢”地一声,恍然大悟。
段星楼快速地吸了口气,展开有条不紊的推理:“在去绑架思琪姐之前,你先打开家里的电脑,调整好电脑的音量,接着分别在电脑和手机上登录两个不同的QQ,并且让这两个QQ相互进行语音通话,然后你便带着手机离家,并把手机放在车上。
“11点零4分,你把思琪姐留在白莲新村,回到车上,用另一个手机给你朋友打电话,故意跟他吵架。与此同时,你把那部正在跟家里的电脑进行语音通话的手机的麦克风也放到自己的嘴边。这样一来,你跟朋友通话时的说话声便通过QQ的语音通话传送到家里的那台电脑上去了。金大爷因为听到从电脑音箱中播放的说话声,误以为你当时在家里通电话。
“顺带一提,你早就知道金大爷家外面的那扇防盗门是通风的,也知道金大爷习惯只关上外面那扇防盗门,这是你实施这个不在场证明诡计的重要条件,因为这样的话,金大爷才能清楚地听到从你家的电脑音箱中传出来的声音。
“到了11点30分左右,你回到城中城公寓,上楼时,你一手拿着手机跟朋友通电话,另一只手则拿着那部跟家里的电脑语音通话的手机,继续把你的声音通过电脑音箱传到金大爷耳中。当你回到家门前的时候,便结束了语音通话,此时家中的电脑音箱不再发出声音,而你跟你朋友的通话却仍在继续,此后金大爷所听到的,就是你的真实声音了。”
彩心点了点头,总结道:“这样一来,他便成功地把电脑音箱中发出来的声音,无缝对接转换成真实的声音了。”
段星楼“嗯”了一声,补充道:“是的,最后他还特意去向金大爷借充电线,让金大爷看到他的真人,让金大爷因此陷入心理盲区,先入为主地认为在这半个小时里,他一直是在家里通电话,跟自己近在咫尺。”
绑匪的破绽
何信华咬了咬牙,反驳道:“哼,你们说的这些都只是你们的猜测而已,根本没有证据!”
“证据当然是有的。”段星楼从容不迫地说道,“譬如说,你电脑的两个音箱,为什么与显示屏处于相反方向,正对着大门?之所以这样摆放,自然是为了让金大爷可以更清楚地听到从音箱中传出来的声音。”
何信华狡辩:“这算是什么证据呀?我只是喜欢这样摆放音箱而已。”
“是吗?”段星楼淡淡一笑,“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在你父母家里的茶几下方的监听器,是你安装的吗?”
“当然不是!”何信华一口否认。
“那你刚才为什么会说,你姐姐之所以获救,是因为你把你的那部有高清摄像头的手机给她用了?”段星楼追问。
“我这样说有什么问题吗?”何信华反问道。
段星楼笑了笑:“是的,事实上,彩心是通过分析绑匪发过来的照片中思琪姐的瞳孔所倒映出来的建筑,从而得知思琪姐所在的位置的。但刚才我只是对你说‘彩心通过分析思琪姐被囚禁的地方附近的建筑,锁定了思琪姐的位置’,我并没有提到彩心是通过思琪姐的瞳孔的倒影进行分析的。
“一般人在听到我这句话时,只会认为那张照片拍到了附近的建筑,而不会想到是瞳孔中倒映出建筑,可是你却强调你姐姐的手机有高清摄像头,就像是知道彩心是通过高清摄像头所拍下的瞳孔进行分析的。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呢?因为监听器就是你安装的,你一直在监听着我们和彩心姨妈的对话。”
何信华无言以对:“好吧,监听器确实是我安装的,但我安装监听器只是觉得好玩儿,只是想要看看我爸妈平时在家里聊些什么,你不能因此就认为我是绑架我姐姐的绑匪吧?”
段星楼发起了下一波“进攻”:“刚才你还说‘五十万根本不够买一套房子好不好?如果我是绑匪,肯定会勒索一百万呀’!”
“那又怎样?”何信华连忙辩解,“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我怎么可能是绑匪呢?”
段星楼悠悠地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绑匪勒索的金额是五十万的?”
“啊?这……这……”何信华指了指彩心,“是彩心说的啊。”
彩心冷笑道:“我只是说绑匪叫姨妈准备赎金,根本没有提到赎金是多少。”
“这……对了,”何信华还想辩解,“我是通过监听器听到的。”
“是吗?”段星楼轻轻一笑,“遗憾的是,你记错了,当时彩心姨妈在结束跟绑匪的通话后,只是跟我们说‘绑匪叫我准备赎金’,却没有提到绑匪具体要多少赎金。也就是说,在来这儿找你之前,我和彩心都不知道绑匪要勒索多少赎金。知道赎金是五十万的只有三个人:彩心姨妈、思琪姐,以及绑匪本人。”
“我……我……”证据确凿,何信华终于再也无法抵赖了。
“有你这样的表哥,真是我的耻辱。”彩心一脸不屑。
“彩心,求求你,”何信华向彩心求饶道,“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爸妈呀。”
彩心的回答让何信华出乎意料:“可以。你犯了罪,我确实没必要把这件事告诉姨妈和姨父,只要直接报警就可以了。至于警方是否会把你的罪行告诉他俩,就跟我无关了。”
何信华哭丧着脸乞求道:“表妹,你千万不要报警啊,给表哥一个机会嘛。我爸妈即使知道我绑架了姐姐,他们也不会怪我的,姐姐也不会怪我,我们就大事化小吧。”
彩心却不理会他,掏出手机,拨打了路队长的电话,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他。何信华知道自己难以逃脱法律的制裁,双手抱头,绝望地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