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伊敏
风,咆哮着嘶吼了一整夜。一间不算太宽敞的木屋里,生活着李有财一家。
李有财有一个宝贝女儿,叫李芊洛,这个名字是村里德高望重的村主任起的。小芊洛是鼠年生的,所以名字里要有草有水,加上“芊洛”带着文雅和宁静的意思,村里人都说好。李有财倒认为“芊洛”和“千落”同音,感觉不太吉利。但毕竟是村主任起的名字,李有财也没有反驳。
芊洛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是李有财一手把她拉扯大的。转眼二十年过去了,芊洛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同村上门提亲的小伙儿很多,可李有财觉得女儿喜欢的才是最好的,所以一直没给她压力。直到年轻小伙儿赵毅不远万里来到山村,这一切才有所改变。
赵毅是个孤儿,大学毕业后支援边远山村,就来到了石沟村。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书生文弱的气息消减,清秀的面庞多了几分坚毅。自然吸引了李芊洛的注意,两人很快就坠入爱河了。
尽管赵毅整天嚷着要搞什么环境保护,和村口工厂的老板吵了很多回,还经常劝村里人不要上山砍树,但是自己女儿喜欢,他又是个知识青年,李有财也就同意了这门婚事。让他发愁的是,赵毅来村里后一直住在一间没人要的破木屋里。小两口儿结婚没有新房怎么能行?思来想去还是得去砍两棵树,把那间房子翻新一下。可是,附近已经没什么树可砍了。村东头儿的老王说:“河对岸还有几棵,咱明天叫些人去帮忙砍。”
天刚亮,李有财就扛着斧子出门了。李有财求了左邻右舍,凑了十来个人往河对岸走去。
那条河没有名字,是石沟村的母亲河。养活了祖祖辈辈几十代人,现在因为村口那个工厂而变得混浊。起初,村里人还有些心疼,但当每年工厂的分红送到手里后,大家也就不说什么了。靠近河边,刺鼻的臭味就直往鼻子里钻。
有人说起小时候在河里抓鱼玩水的趣事,并感叹这河现在混浊不堪,可惜了。话音刚落,一个稍微年长的村民开口说:“是可惜了,但老板每年给村里分了多少钱?还花钱给村里打井,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众人闻言也没再说什么,过了河果然看到几棵适合的树,大家合力把树砍倒运回村里。回到村里,李有财又求着大伙帮着翻新屋子,众人答应得也十分爽快。赵毅看着为自己房子忙活儿的村民,瞥了一眼门口的几根木头。苦笑着摇摇头,默默地加入了忙碌的人群。
说来也巧,屋子刚翻新好没两天就开始下大雨,一连好几天。整个石沟村都湿漉漉的,赵毅看着天上的阴霾,眼神中带着一抹担忧。
尽管下着大雨,赵毅和李芊洛的婚礼还是如期举行了。这是村主任算出的黄道吉日。石沟村不大,李有财平日里人缘很好,全村人都来庆贺。婚礼欢快热闹的氛围,冲淡了一连几天大雨的烦躁。
觥筹交错间,婚礼开始了,婚礼进行得很顺利。在礼成的那一刻,一声惊雷刺破阴郁的天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咆哮。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赵毅猛地蹿出屋子看向远方,惊得奋力大吼:“泥石流!大家快跑!”
李有财随着众人一同出屋,看着不远处的天灾,一时间愣住了。他瞟到了刚刚新婚的女儿李芊洛无助地靠在女婿怀里,脸上满是惊慌,女婿紧紧抱着李芊洛,眼底也是深深的绝望。
那位德高望重的村主任跪在地上高呼苍天的不公,怎会将如此的灾祸降临在淳朴的石沟村。石沟村的人们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人类在那呼啸而来的天灾面前是多么渺小,逃命都成了一种奢望。
泥石流像一头嘶吼的猛兽,裹挟着山上的土石、河里的污水,还裹挟着那几棵手臂粗的树苗,势如破竹地冲垮了石沟村,淹没了赵毅刚刚翻新的屋子,也淹没了所有人……
病床上,李有财悠悠醒来。门外的李芊洛听到动静激动地冲进房间,抱着李有财失声痛哭。“爸,你终于醒了,你都昏睡快一年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原来,一年前李有财在去砍树帮赵毅翻新屋子的时候意外遇到了山体滑坡,重伤昏迷。而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他昏迷时的一场梦。李有财摸着被自己冷汗打湿的床单,喃喃道:“原来是一场梦,幸好只是一场梦。”
李有财在女儿的搀扶下走出屋子,他震惊了。原本光秃秃的山上已经种满了树,尽管有些只有手臂粗细,但已隐隐有了成林之势。李芊洛解释道:“爸爸受伤昏迷后,大家都认识到环境的重要。小毅就带着大家一起种树。”
李有财欣慰地笑了笑,又走向远处的河边,原本混浊不堪,且散发着臭味的水已经不见了,河水再次变得清澈。原来,赵毅经过和工厂的多次交涉,加上村民的支持,终于迫使工厂进行污水处理,这条养育了石沟村几十代人的母亲河终于回到了以前的样子。李芊洛的脸上溢满笑容,害羞地说:“村主任说年龄大了,推荐了小毅,村民们也都同意了。”
看着眼前的鸟语花香,李有财仿佛回到了自己小时候,虽然现在的石沟村,和那时比起来还差得很远。李有財捏了捏自己的脸,喃喃道:“希望这一切,不再是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