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腊月门,年味渐浓,偶尔的一两声爆竹,似乎敲响了年的前奏曲。但要找寻真正的年味,还得到大集上去转一转,到春联摊前走一走。
集上的春联摊不说是占地最大的,但绝对能挤进前三名。
讲究些的商贩们大清早就撑起竹竿,在身后竖起一面像屏风一样的大墙,把红红的春联、大大的福字高高地挂起来,琳琅满目,以便顾客挑选;有的则直接铺在地上的塑料布上,用丝线一缕一缕压住,防止北风捣乱。各种春联让人眼花缭乱,徜徉其间,可以说是尽享文化大餐。
上大学时,曾有一件关于贴春联的糗事,令我至今难以忘却。
康宁的爸爸除夕值班不回家过年了,南邻王奶奶托康宁找我这个大学生帮他家贴春联,王奶奶说我是个大秀才,有文化。我少不更事,直接就答应了。真到张贴了,我就有些胆虚了—首先哪儿是街门,哪儿是屋门,我就拿不准。王奶奶看出我的忐忑,就派康宁去找北屋的炳金大爷爷。对联就是炳金大爷爷写的。
炳金大爷爷来了之后,很有把握,三下五除二,就在对联上刷上糨糊,定好位置,用扫炕的新笤帚在对联当中一道下来,再往两边横扫,一气呵成。炳金大爺爷的眼睛也不夹我们一眼,扬长而去,冷得像一个杀手。
王奶奶踮着小脚絮絮地说:“姜还是老的辣!”我的脸红得厉害,忽然明白“纸上得来终觉浅”,也明白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炳金大爷爷曾上过私塾,是我们村的明白人。他的毛笔字写得好,自成一派,有人说他摹的是米芾,但我看他写得像舒同。我们村一大半的春联都是他写的,所以没进腊月门,他家天井、堂屋里全都摆着春联,没进他家门,大老远就能闻见浓浓的墨香。一进腊月门,他家一直不缺烟酒,炳金大爷爷的脸一直红扑扑的。
那时,爱武家过年揭了副春联“大寨红花遍地开,大庆精神传万代”,对联比较长。爱武文化程度不高,却别出心裁,将春联裁为两副,一副是“大寨红,大庆精”,一副是“花遍地开,神传万代”,拜年的人看了无不失笑。
老光棍儿兼文盲二贵过春节时,竟然把猪圈门上的“猪大自肥”张贴于街门,村里人看到之后皆哈哈大笑。
吉光,是我们大石桥村一怪人。春联一直自己写,词也自己编,“社会主义好,一心奔小康”“又逢瑞祥年,风景这边好”“石桥喜事多,康宁有人家”……吉光紧跟形势,不押韵,词也不工整,给我们村里增添了不少快乐。
玉汇是村里的文化人,好书法,他家的春联也是自己写的。去年写的是“若不撇开终为苦,各能捺住即成名”,横批是“自强不息”,引得村里人驻足赞叹。他家里曾经养的狗和猫同穴,玉汇也给它们写了个对联“狗儿汪汪守夜护院尽其职,猫儿咪咪捉鼠拿奸分内事”,横批“狗猫互助”,令人忍俊不禁。
寒假到了,我准备到大集上的春联摊前走一走,好好选两副与时俱进的春联,到老家认真贴好,欢欢喜喜过个崭新的龙年。或者找玉汇给我写一副,词我都想好了—“玉兔辞岁寒风尽,金龙迎春万象新”。
作者简介:
刘元朋,笔名云岫,系山东省作协会员、回归文学社云岫分社社长,作品散见于《青年文学家》《中国教育报》《山东青年报》《青岛日报》《半岛都市报》《最小说》《山东文学》《青岛文学》《灌河文学》《海河文学》《鄂州文学》《诗意人生》等报刊,多次在各级各类比赛中获奖,有作品多次选入各类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