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世界

陈欣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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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刚刚于上海落下帷幕的Louis Vuitton寰游时装秀上，中国艺术家孙一钿所创作的动物玩偶形象生动地盘踞在诸多单品上，它们热闹、鲜活，让人们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从而进入那个妙趣横生且饱含深意的动物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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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uis Vuitton寰游时装秀

四月上旬的上海，城市中出现了一些新鲜的面孔。它们色彩丰富，轮廓鲜明，让人很难视而不见：面对好奇的目光，它们不动声色，或漂浮在空中，或盘踞在广告牌上，直勾勾地注视着疾走的人群。黄色小鸭、粉色兔子、斑点狗、豹子、企鹅……这些艺术家孙一钿笔下的动物玩偶，从安静的画廊挪移到热闹的街道，努力适应着自己的全新身份。

而与它们一同解锁新尝试的，还有孙一钿本人。这位中国90后艺术家，以自己的标志性创作——人造物系列中的动物玩偶形象——为桥梁，携手Louis Vuitton共同推出了涵盖成衣、皮具、硬箱、配饰和香氛产品的特别系列，并于4月18日在上海龙美术馆发布的2024早秋女装时装秀中进行展示。她坦陈，在刚刚接到合作邀约时，惊喜毋庸置疑，但出于艺术家对作品的保护欲，也有一丝犹豫萦绕心头。在和品牌方详细沟通，了解到本次将会是一个完整的共创过程后，她才大胆迈出了这一步。

如果对孙一钿的作品有所了解，那想必对她的创作主题不会陌生。她来自浙江温州，从小便在商品所构筑的环境中耳濡目染。她看到在温州的工厂中生产的物品以极其低廉的价格送往世界各地，因此，那时她对商品的定义，是大规模生产的、流水线的、廉价的、贴着“中国制造”标签的。“从20世纪60年代以来，整个世界从生产转向消费，越来越多的物被生产出来，我们身边充盈着各种各样的商品，物不断地膨胀、扩张，让人们沉浸在其中。古典时代的人是在自然当中诞生的，但是现代人是在人造物的怀抱里面诞生的。”

人无法逃脱时代的塑造，当代人很难逃离消费社会，在成为一名艺术家后，孙一钿自然而然地想到用艺术的手法，探索这个从小盘旋在脑海中的現实议题。她用颜料描绘那些闪烁在童年记忆中的充气动物玩偶，以一种全新的视角观看这些熟悉之物。孙一钿刻意没有用艺术的手法对商品进行美化，而是原原本本地在画面上呈现诸如接缝等粗劣的细节，“我画面中的物像并不是制作精良、价值昂贵的商品，而是那些我们在淘宝、地摊上随处可见的‘小商品，当这些物象出现的场域或者尺度发生变化，它的概念也就随即发生了重构。例如美术馆墙上的小黄鸭，和K11大楼上巨型广告牌上的小黄鸭，它们和曾经地摊上五块钱一个的小黄鸭还是一个小黄鸭吗？我关心的是人与物产生联系的机制，以及由物串联起的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

孙一钿将对商品的怀疑和批判带入自己的创作，进而又通过与时尚的携手共创丰富了其矛盾性。美术馆墙上的艺术品，被动接受着沉默的观看，一切的触碰被明令禁止，更别说任何进一步的互动。而当它被以另一种形式置于包和衣服之上，与人的距离无疑被大大缩短，互动也更加亲密。看似矛盾的商品大规模生产属性与奢侈品稀缺属性，碰撞出耐人寻味的韵律。“消费社会中人的满足感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作为消费品的物，‘东亚思想中不存在诸如原始（Original）、源始（ursprung）或同一性之类的前解构维度。相反东亚思想是从解构开始的，在解构中创造，创造即解构。而这次与LV的合作，我作品里的图像再一次被解构，让这些原本低成本的物品变成了真正的奢侈品，变成了一个被消费的符号，最后又以不菲的价格销售到全世界。”

本次Louis Vuitton×Sun Yitian合作系列中，七个憨态可掬的动物形象遍布于许多商品之上：花瓣粉色的大衣上，潜伏着暗中观察的豹子：企鹅、斑马和鸭子也都在其他成衣单品上获得了一席之地；黑白小狗则栖居在MiniSquare硬箱上，与经典老花图案的组合妙趣横生：充气兔子获得了特权，从平面变成立体，张开双臂环抱着手袋：多款鞋履上也都可见动物的身影；而全家福则呈现于Carre 90方巾上，团聚一堂的热闹氛围呼之欲出。

在自己的众多作品中，为什么是来源于创作生涯初期“人造物”系列的动物玩偶形象被用于此次的合作当中？孙一钿表示，这更多是Louis Vuitton的决定和考量。而从她自己的解读来看，“品牌对于作品图像的选择是要考虑多重因素的，有品牌本身的历史文化、面向大众的视觉需求、艺术家的表达侧重。动物形象本身是大众较为容易阅读的，也是容易与消费者产生联结的。”

容易阅读不代表内容浅薄，而对于艺术来说，吸引目光只是与作品产生联结的第一步，由此走近作品，深入它的文化与历史背景，了解背后的深意与表达，才是创作者的目标所在。在孙一钿眼中，廉价物也可以变成纪念碑，双方平等、并存，在时光的流转中不断成为彼此，最终都落为时代的印记，勾勒出世界的面貌。

艺术家孙一钿于北京工作室内。

孙一钿作品“鸭子”的草稿，创作于2016年。图片来自孙一钿工作室。

孙一钿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