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挪威〕约恩·福瑟 作 许小凡 译

人物

女人

男人

第二个女人

（全黑。灯亮。女人站着，眼睛看着下方。长时间的停顿。女人抬起头，看向男人）

女 人

但你看

好吧

你肯定明白

是

没错

我确实

（很短促的停顿）

那时候想要自由

（很短促的停顿）

我不想走到哪里

都带着我进入的

那些束缚我的关系

（很短促的停顿）

啊当然我那时候

嗯刚有束缚的那会儿

嗯那么年轻

嗯我走进

（很短促的停顿）

嗯那些束缚关系的时候

（很短促的停顿）

嗯那些束缚

你很明白的

男 人

是

女 人

我那时想缔造一种

嗯缔造出我自己的一些纽带

（很短促的停顿）

我想的是

（停下来）

男 人

但现在你自由了

女 人

嗯我想是吧

男 人

然后你现在不想自由

女 人

对我不想自由

男 人

你为什么不想自由

女 人

因为人

人如果自由了

也就不自由了

徹底的不自由

男 人

为什么不自由

女 人

因为那个时候人

就束缚住了

就被人的自我

束缚，再束缚

男 人

对

女 人

然后一个人如果被她的自我

束缚在她的自我上面

就是

（停下来，短暂停顿）

男 人

孤独的

女 人

不是

也对

（停顿）

男 人

但还有别人啊

对的到处都有

不可能孤独的

因为还有别人

他们在

女 人

对

对没错

（很短促的停顿）

但和其他人的关系

并不让人自由

（短暂停顿）

然后还有我的孩子们

男 人

你的孩子们

（很短促的停顿）

好的你的孩子们

当然了

是

是啊孩子是种束缚对吧

是啊当然了

女 人

对

男 人

然后你想要自由

（很短促的停顿）

不受束缚

嗯

嗯你要

（停下来）

女 人

对

（停顿）

男 人

现在你是自由的

女 人

对

（停顿）

男 人

但现在你不想自由

女 人

不想

（停顿）

或者说对

男 人

对啊你可以

（很短促的停顿）

嗯去谈恋爱啊

对没错

对

嗯想跟谁谈都行

女 人

是的

男 人

跟这个跟那个都行

女 人

是的

男 人

想跟谁上床都行

女 人

是的

男 人

你自由了

女 人

是

（停顿）

但我

（停下来）

男 人

你不想自由吗

女 人

对

男 人

它跟你想象的不一样吗

自由

女 人

不一样

（停顿）

男 人

自由不是好东西

女 人

不是

（很短促的停顿）

但是一种状态

男 人

是一种状态

（短暂停顿）

是的就像死亡

（很短促的停顿）

像孤独

女 人

对

男 人

但它是不好的

（很短促的停顿）

是啊难道人不都在

想方设法地

（短暂地一笑）

嗯简直是在

逃脱自由

永久关系啊

（短暂地一笑）

养狗啊

长住的房子啊

固定收入啊

长期工作啊

（很短促的停顿）

嗯还有孩子

女 人

自由也是件好事

（很短促的停顿）

如果你被关起来了

嗯那时候你就只想去你想去的那个地方

除了这个就不想别的

男 人

但总有些什么别的

女 人

没有

男 人

另外一个人

其他人

都不是把人关起来的

屋子

女 人

不是吗

男 人

不是

女 人

从来都不是

男 人

从来都不是

（停顿）

女 人

但是

（很短促的停顿）

现在

嗯现在我尝试过自由了

然后现在

嗯现在我想让自己有个束缚

（很短促的停顿）

嗯就是这么说的

束缚自己

男 人

嗯

女 人

和你

和孩子一起

男 人

所以你想要的是这个

女 人

是

（很短促的停顿）

是的我后悔

或者说

（很短促的停顿）

是的我后悔了

我不该走的

我错了

我不该那么做

男 人

然后你现在想回去

女 人

对

（停顿）

男 人

但不可能了

女 人

不可能

男 人

对不可能

女 人

为什么不行

男 人

不行

女 人

可是你不能够原谅吗

男 人

能

（很短促的停顿）

嗯原谅

对我来说没什么难的

（很短促的停顿）

只是

嗯看到另一个人

像自己一样

看到另一个人

女 人

（打断）

对

男 人

（继续）

对跟自己一样

嗯看到另一个人

（很短促的停顿）

嗯也处在自由

这种可悲的状态里面

女 人

可悲的状态

男 人

对

女 人

一个人没有自由

就成了什么

男 人

一个没有死亡的人

就成了什么

女 人

一个人没有孤独

会是什么样

男 人

对

（停顿）

女 人

一个人没有自由

是

（很短促的停頓）

嗯一块石头

一棵树

（很短促的停顿）

不对这说得太不好了

（很短促的停顿）

但一个人

没了自由

就不是人了

男 人

对

（停顿）

是的那种状态是灵魂的条件

（很长的停顿）

女 人

但我想念

（停下来）

男 人

你想念

女 人

对

男 人

你想念什么

女 人

你

男 人

你想念我

（很短促的停顿）

但你当时受不了的

就是我

是我离你太近了

（很短促的停顿）

是我总在那儿

像一种束缚

（很短促的停顿）

一种限制

（很短促的停顿）

就好像我是一个屋子

把你关起来了

女 人

不是

（很短促的停顿）

不是的不是那样

男 人

你想去旅行

见别人

去走近别人

（很短促的停顿）

那就是你口中的

自由

女 人

好吧

好吧可能是

男 人

但如果你和别人走得太近了

（很短促的停顿）

嗯那会怎么样

女 人

我和你走得太近了吗

男 人

我怎么知道

女 人

旅途本身

男 人

（继续）

成了旅途的限制

行路就是

旅途的束缚

它成了所有的限制里面

最大的那一个

女 人

是的

（停顿）

但

（很短促的停顿）

我能回来吗

回到你身边

孩子身边

（男人摇头）

那为什么呢

男 人

因为你自由了

女 人

但我不想自由

男 人

但你是自由的

女 人

你不是吗

男 人

不是

（长时间的停顿。听见脚步声。第二个女人进来）

男 人

（向第二个女人）

对

对的你得打个招呼

嗯这是我第一个妻子

（女人和第二个女人走上前去，拉起对方的手）

我觉得你们应该是没有见过

女 人

没有

第二个女人

没有从没见过

（停顿）

女 人

（向第二个女人）

嗯我只想

嗯只想过来

我

（很短促的停顿）

打個招呼

对

第二个女人

对

（停顿）

你们叙叙旧

对

女 人

对

（短促地笑）

嗯你可以这么说

（停顿）

第二个女人

是的

（停顿）

女 人

（对男人）

嗯又能和你说上话

挺好的

男 人

是

挺好的

女 人

但我觉得我该走了

（停顿）

第二个女人

见到你很愉快

（停顿。女人离开。长时间停顿）

她想干什么

男 人

就是打个招呼

第二个女人

她就这么来了

男 人

对

（很短促的停顿）

对刚才就是门铃响了

然后她站在那儿

她就在那儿站着

第二个女人

嗯

（短暂停顿）

然后她没

嗯没提具体想要什么

男 人

没有

（停顿）

女 人

确定

男 人

对

（长时间的停顿。灯光暗淡。黑）

原刊策划及责编  胡  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