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涌
当然,若他研习过爱因斯坦学术,对“相对论”和“量子纠缠”浸染较深,《光阴的路口》这一书名便有科幻色彩或科学假想的稀有元素包含其中。
周春文是自贡市作协资格较老的副主席,也是一位写龄较长的本土作家,已出版过两部诗集《为你转身》《云上行走》,散文处女集《一生的阳光》,新问世的《光阴的路口》则是第二部。仅从书名来看,他的诗集比较浪漫,为心仪者转身,又直奔云端追谁?散文集呢,《一生的阳光》知性敞亮;而这部《光阴的路口》则使人有些费解:他是不是爱纠缠或纠结时间?因为时间具有一维性,箭矢般射出,不复返、不发叉。当然,若他研习过爱因斯坦学术,对“相对论”和“量子纠缠”浸染较深,《光阴的路口》这一书名便有科幻色彩或科学假想的稀有元素包含其中。
言归正传,若要进作家周春文的“家”门,还得向他本人讨一把钥匙或一组解码。姓周,名春文,“春文”二字似乎暗含“三人行必遇良师”和“一日不见如三秋”般仰慕文学的宿命奥秘。他至死方休日日为文,百修有果,百炼成精,他不想成作家都难。
这部书,周春文没有借势肥胆,他自添书序《寻找回到内心的路径》,由外转内,把心灵视作皈依之所,寻找着、彷徨着、不安着、焦灼着,上台阶与下台阶,把造势权、解释权篡他在手心。幸好,文题是他出的,文章是他写的,他要飞到太阳上种向日葵,别人谁敢说他做不到?周春文不单能黑夜做梦,也能白日做梦,否则,他的“作”怎能自成一“家”?书序中,他写下:“人生,一边是拿起,一边是放下;生活,一边是忘记,一边是珍惜。”了解他的人,很容易明白,这里不仅是抒发,也在展示自相矛盾又相辅相成的人生悖论,他自己从来就是拿得起而放不下,比如写作;既珍惜,便无计“忘记”,比如明天写几首诗。他说:“时间是自己的,远方是自己的,出行方式也是自己的。”他担忧被误解,干脆自己把答案和盘托出:“在每一个光阴的路口,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着自身独具慧眼的修行选择,出发?停留?徘徊?苦守?昂扬的青春,澎湃的激情,宏阔的梦想,哪一样容许我们蹉跎?哪一样容许我们延宕?结伴而去,我们的心情可以在自然与泪光交流中释放出一万个希望;独来独往,一个人就是一支队伍,这是对自己的头脑和心灵的又一种招兵买马。”
既已破题,那就入题吧。文集分为上、中、下三篇(辑),《上篇:脚下的土地 守望的距离》是周春文在故乡的探源索史。开卷文章《蜀南盐道:中国的巴拿马运河》,作者以娓娓道来的口吻和言之凿凿的史据,讲述了通航于清朝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的自流井水运盐道的营运体系,指出它比巴拿马运河还早210多年,他比外不比内,只字不提都江堰、秦渠和京杭大运河,这是一种民族自信,别说是顶呱呱的大哥、二哥、三哥等兄弟伙,就是老幺也比得你洋人自愧不如。他如数家珍,接连报出梯级漕运的数十个码头、滩口和陆运盐道的青石板路所串连的区域销盐商道、重点坐标,并着意提示与水路相连的陆路盐道:“所有的路途,均有石板路纵横相连,且这些石板大路小路,均由沿途富户及乡民自行维修或修建,通行条件在当时情况下属于非常优越非常先进发达了。”于民有利,纵无官道,亦有民道,这才是先进生产力和财富涌流的内驱力。《凤凰庄:一座富顺晚清的“乔家大院”》一文,他以现场讲解的行笔方式,讲述了占地16.7亩、建筑面积达5000多平方米的瓦顶豪宅,其间点缀大小天井数十个,这在当地属于“巨无霸”。“乔家大院”始建于清朝嘉庆年间,一派“岸外大江潮看月到天星风来水面,门前群岫拱欣云飞南浦雨巷卷西山”的山庄风韵。尔后笔下渐次舒展铺陈的篇章,皆具精细考证、幽深寄托的故土、故园,作者把胸间的“千千情结”演绎为缠绵字句。
论作诗作文,周氏风格有“云泥之别”,作诗空灵,诗风为“阳春白雪”;作文平实,文风为“下里巴人”。如果说,作者在“上篇”展示的是象征故土荣耀、故园风物的史脉与遗存,那么,《中篇:内心的光阴 寂寞的行吟》则注重洞悉世道人心,以及个人于“生之旅”的跋涉心路,由外向内审视,既问心亦问道(文道)。在《城市天籁》中,周春文笔述:“多年的习惯已成为自然。现在,每当一天工作结束之时,我都会在这间办公室里小憩一会儿,放下手中的任何杂事,卸下胸中的所有心事,让沉重的头颅枕在自己的双手,或是躺在靠椅上,两眼尽情地平视窗棂,平视窗棂上那一抹浓浓的绿,这样,自己的内心一瞬间就归于平静,一切又变得极度的超然物外。”他以自己的方式,埋掉一段苦涩,留一份淡泊给自己,清澄一种心境。在《搬家》一文中,周春文講述的是从“乡下人”到“城里人”所遭逢的颠沛流离的辗转、无奈与几挪“蜗居”的困顿、自助,以及自我的调解与适应,最初他搬到距离县医院停尸房仅50米的一栋八层楼房的负一楼,潮湿、阴暗、阴森、压抑,只有求生的忍受,没有安居的享受;第二次搬家他从“底下”搬到“顶上”,“小房间”放“大书桌”,往复来去,“上层楼”真是捣腾得两腿发软、气喘吁吁,虽然房间依旧狭窄,视界始得宏阔;第三次搬家时,经济条件已有所优化,他无须再在两个极端中钻地或升天,从容选择城市的制高点,搬进居中楼层,心情获得久违的放松和愉悦。
“中篇”的故事,总是离不开书房、书桌、书本、书写,并聚焦阅读和写作,显然,这已是他与生命同在的日常素养和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生存需要与须臾难舍的个人嗜好。《看母亲吃饭》《父亲的生日》二文,作者的文本似乎不再是单纯的“文学”,更像寓意深长的“人学”。《辉煌的霓虹灯唤不回那本生命的日记》一文,作者惦记着一本青春日记的遗失,不单惋惜,而且痛惜。在这里,作家与文本的品级高低无疑不再重要,做人的修养和人文的素养毋庸置疑地伴随岁月升华晋级,绚放光丽。
《下篇:他乡的步履 多情的细语》是作者异域游历的游记,间或缤纷的思绪,说散亦散、说聚亦聚,一枚枚字句把作者的好奇、猎奇、欣见、欣喜展示得痛快淋漓,散珠成串,行笔自然,文趣天然,哪怕读者一目十行地速览一番,也必定留下深刻难忘的印象。
作人不假,作文本真,构成了作者经世、立人、为事、行笔的一大特色,至于名号大小,他何曾在乎?以文会友亦会刊,以文养生亦养心,于是乎日复一日,一咏三叹,滔滔不绝,顺理成章。若论周春文散文的不易本色,那就是“文章即我,我即文章”,这在当下,真是“说时容易做时难”的不可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