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杰
“阿辉,回来啦?今年赚怎样?”
“老样子,青青菜菜(闽南语,过得去、马马虎虎的意思)啦!”
在外打工漂泊一年,我赶在年前回到了老家漳州。舟车劳顿,不免十分疲惫,但走在路上,我还是兴奋而熟练地操着乡音和村里相识的人打招呼。
熟悉的房子越来越近,我心中却生出几分怯意。今年是自己在外打拼的第二个年头,可辛苦一年下来,许下的豪言壮语好像并没有实现几分。年还是年,心情是年年不同。小时候最开心的是过年,长大了却反而不敢面对热闹的年。不过,“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尽管心绪复杂,我也并没有放慢回家的步伐。
跨入家门,家里早已备好了饭菜。母亲接过我手里的大包小包,父亲则来和我商量过年要办的年俗
炸五香、做甜?、煮盐水鸭、炸肉段,上街买各种各样的海鲜塞进冰箱,再零零散散买好各种瓜果食品,年货算是置办好了。
在厨房做炸物时,小侄女眼巴巴地在一旁看着,我便挑了块稍微放凉的五香递给她。“真是馋猫。”我忍俊不禁。一旁的母亲笑道:“你小时候不也是这样,我炸一块,你吃一块!”我不好意思了:“都说是小时候了!”
年货办好,接下来便是最重要的拜天公和游神跳火。每年正月初八深夜至初九凌晨,是闽南习俗里祭拜“天公”的日子,家家户户都会供奉祭品祭拜天公,祈福保佑家人平安、福星高照,我家中自然也不例外。
夜里,我和父親将大木桌抬到门口,摆上各类瓜果、鸡鸭鱼肉、糖果点心,还有必不可少的绑了红纸的大菠萝和甘蔗段,母亲则在准备鞭炮和金银纸。邻居们也都将东西摆了出来,往街上一望,灯火通明,琳琅满目。
说完祷词,需将金银纸烧掉,“寄”给天公。我蹲在路边,盯着金银纸在通红的火焰里翻腾直至消失,思绪飞扬。几天前,闲时和母亲聊过在外面打工闯荡的辛苦和迷茫。母亲不懂什么大道理,只认真地说:“阿辉,没关系,勤劳的后生,天公都是会保佑的。”火焰逐渐变小,我站起身来,是啊,天公会保护我的。
到了正月十五,村里就会游神跳火,青壮年们都会参加。傍晚时分,我们将村庙中的神明塑像请出来,安放在特制的神轿上,鞭炮齐鸣,鸣锣开道,和手持香火随行的村民一起,按照预定路线在村里巡游。游神的队伍会经过家家户户的门口,将神明的祝福送到村里的每一个角落。
夜里,走遍村庄的游神队伍回到祠堂广场,广场上里里外外围着村民们,众人用杂木作燃料,搭起一个柴堆。伴随着烟花与锣鼓声,村长点燃柴堆,抬?(闽南语里, ?是神明的意思,抬?跳火即抬轿子、闯火堆)跳火开始了。
年轻后生们抬着神轿,从柴禾的熊熊火焰上跨跳过去。神明接受火焰洗礼,感受村庄的繁盛与信众的贡拜,从火堆跳过去的人也会得到神明的祝福,保一年身体健康,百病不侵。
小时候总是很佩服跳火的哥哥叔伯们,火堆多烫呀,神轿看起来也很重。没想到转眼几年,我也能独当一面了。
“阿辉!”父亲母亲在欢腾的人群中向我打招呼,我冲他们笑了笑。神轿一座一座地穿过火堆,马上就到我这支队伍了。连空气都是热的,将我的皮肤烘得暖洋洋。
我抓牢肩上的轿柄,随着队伍冲进火堆,大步跨了过去,心里想起一句应时的闽语祝福:“抬?跳火,来年好运!”
责任编辑:张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