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光
陶鲁笳(1917—2011),江苏溧阳人。1936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共青团河北石门市委书记、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石门总队总队长、中共石门市委宣传部部长。全民族抗战爆发后,任中共晋冀豫区委委员、组织部干事、组织科科长。1940年起任昔阳、平定、和顺三县平辽路东中共中心县委书记,晋冀豫区第二地委副书记,太行区第二地委组织部部长、地委副书记兼太行军区第二军分区副政治委员、太行区委委员。1945年3月起相继任太行区第五、第六、第三地委书记兼军分区政治委员。1947年6月任太行区委组织部部长、副书记。1949年5月任太行区委书记兼太行军区政治委员。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后,任中共山西省委常委、宣传部部长。1951年2月起先后任山西省委第二副书记、副书记、书记,1953年7月至1965年8月任山西省委第一书记,1953年7月兼任山西军区政治委员,1955年2月至1965年12月任山西省政协主席。1960年11月至1965年11月任中共中央华北局书记处书记。1965年3月任國家经济委员会第一副主任、党组副书记。1973年7月起任国防科学技术委员会主任、政治委员、党委第二书记。1985年2月任国家体制改革委员会顾问。1988年4月当选为政协第七届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中共第八届中央候补委员,第十届中央委员。
心系群众 鱼水情深
1937年11月初,日军侵占昔阳后,严密封锁控制平(定)辽(辽县)公路,把平定、昔阳、和顺分割成东西两部分。为便于进一步开展对敌斗争,太行区党委于1940年3月组建成立由昔(阳)东、平(定)东、和(顺)东三县组成的昔东中心县委,驻昔东皋落镇,对外称“八路军办事处”,陶鲁笳任县委书记。
1940年日军对昔东实施“囚笼政策”,“扫荡”越来越频繁,许多群众惨遭杀害,不少村庄成了“无人区”。这年昔东县又遭受严重旱灾,军民口粮不足,生活异常困难。残酷的对敌斗争,艰苦的生活条件没有吓倒抗日军民。陶鲁笳带领干部认真执行党的各项政策,组织军民与敌人开展针锋相对的斗争,同时大力开展救灾活动。
陶鲁笳组织群众进行空室清野,日军“扫荡”时,群众除携带必要的日用品外,衣物、粮食、农具等财产全部埋藏在野外洞内,牛、驴、骡、马赶到山沟里,房屋门窗等易燃物用泥浆涂抹,水井半截往上填平,并埋了地雷。在预定转移的地方储存必要的粮、柴、水。敌人“扫荡”时想住房,连破门烂席也找不到,想喝水也找不到水井,只得到处乱挖,却只能碰到地雷爆炸,不是受伤,便是死亡。此外,陶鲁笳带领昔东县委还实施了加强地方武装建设、开展群众性武装斗争、恢复和健全抗日民主政权等一系列有效措施,粉碎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疯狂“扫荡”。
这一时期,为了减轻人民负担,全县干部实行定量供应,规定每人每日半斤黑豆。后来连黑豆都不能保证,只好以谷糠加野菜充饥。陶鲁笳和群众一起,每天钻山洞、吃野菜,最好的情况也只能吃点糠面窝头、小米焖饭。数九寒天,大家自力更生上山打柴,烧火取暖。夏天没有单衣,大家就把棉衣中的棉絮掏出,当作单衣穿。生活条件虽然艰苦,但没有人叫苦叫累,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目标和信念,就是一定要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决不做亡国奴。陶鲁笳鼓励大家“渡过困难,曙光就在前头”,党政军民同甘苦、共患难,干部始终和群众生活、战斗在一起。返回家园时,陶鲁笳和工作人员一起帮助群众整修房屋,修补农具,调剂种子,组织群众劳武结合,一面生产,一面战斗,积极恢复生产。
陶鲁笳回忆说:“当时党与人民群众的关系非常亲密,党的干部关心群众,群众视干部为自己的亲人,群众从内心觉得共产党好,用鲜血和生命保护我们,我们到敌占区开展工作都是在群众的掩护和帮助下顺利完成任务的。在艰苦的抗战岁月中,党和群众关系真可谓亲如一家,情同手足、生死相依。”
1963年,陶鲁笳再次回到皋落镇,许多周边群众得知后,自发到皋落镇来看望他,20多年没见面了,但仍然亲如一家,大家一起伸出双手紧握在一起,一个个热泪盈眶,激动得欲言无语。
1957年,陶鲁笳到晋西南隰县一个山沟里调查,发现这里的山并不穷,而水却极恶,人饮后影响妇女生育。来此落户的大都是外来人员,沟里20多户人家大多是光棍。陶鲁笳当即与县委商量,征求水利部门意见,决定在沟的上游修建一个小型水库,引上游泉水进沟,改善群众饮水条件。当泉水引入沟里时,大家欢天喜地,举着“吃水不忘引水人,幸福牢记共产党” 条幅,敲锣打鼓庆贺。
陶鲁笳始终保持艰苦朴素、同群众同甘共苦的作风,始终把解决群众疾苦放在首位。团结群众,依靠群众,为了群众,建立鱼水情深的党群关系,他用一生努力践行。
深入基层 调查研究
陶鲁笳十分重视调查研究,他坚信“真理是从调查研究中得来的”。在山西任职期间,他跑遍了山西的山山水水,深入到80多个县作调查研究。他认为领导干部要以普通劳动者的姿态深入到群众中去调查研究,解剖麻雀,掌握第一手资料。他善于调查研究,发现典型,并用典型引路推动全面工作。总结推广大泉山绿化荒山治理水土流失的经验就是典型代表。
1953年,陶鲁笳到雁北地区阳高县调研。县委书记王进、大泉山村党支部书记高进才及居士张风林陪同他考察调研了大泉山。
大泉山是一个仅有36户人家的穷山村,自然条件十分恶劣,这里曾经流传的一首顺口溜,就十分形象地描述道:“山山和尚头,处处裂嘴沟,旱天渴死牛,雨天水土流,满野黄土坡,十年九不收。”粮食亩产不过50斤,群众生活苦不堪言。开始时是居士张风林在大泉山上种树,后来在村党支部带领下,大家一起干。他们在山坡上遍挖鱼鳞坑,每坑的边上都植树,树小时,坑内种植农作物,可以当年得利,树大了就停止种植农作物。为保护鱼鳞坑免遭雨水冲刷,又在山坡上打了一道道拦水埂,埂里挖连环卧牛坑,埂上全压杨柳枝条,使埂又结实又长树。这样遍山挖鱼鳞坑,就可遍山蓄水,遍山植树,树的成活率也高,群众把这个办法叫做“土蓄水,水养树,树保土”,加上在沟壑里也由上而下层层打坝,节节蓄水,分段拦沙,每筑一坝,就修一台地,成为良田,沟底两岸全部营造了护岸林,从而形成一整套治理水土流失、化害为利的有效措施。使过去满目荒凉的大泉山逐渐变成梯田层层、树木葱茏、溪水潺潺、花果满山的优美景地。
陶鲁笳调研结束后,立即在全省大力推广大泉山治理水土流失的做法,效果非常好。1955年,毛泽东主席主编《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一书时,陶鲁笳把阳高县委书记王进写的关于大泉山绿化荒山的文章推荐上去。毛泽东亲自修改了这篇文章,并把原标题《大泉山怎样由荒凉的土山成为绿化成荫,花果满山》,改为更加生动醒目的《看,大泉山变了样》。从此,大泉山治理水土流失的经验在全国推广。
1954年9月2日,太原河西区发生特大山洪,汾河水暴涨。霎时间,一些工厂、学校和房屋被冲毁了,群众生命财产损失很大。陶鲁笳后来回忆:“得悉洪灾讯息后,我与省长裴丽生立即带人奔赴现场,我只听得发自西山的洪水声如轰炸机一样隆隆作响,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这种可怕的声音。”这次洪灾深深地刺痛了陶鲁笳的心。
陶鲁笳多次召集会议,听取技术人员汇报并深入实地考察,决定尽快建设汾河水库。他组织科技人员反复进行科学试验和科学论证,为汾河水库提前开工兴建奠定了基礎。1958年7月3日,中共山西省委作出建设汾河水库的决定,当年12月工程开工。修建汾河水库,根治汾河水害,实现山西人民世代企盼的夙愿。
这个设计库容7亿立方米的大型水库,坝高60米,坝顶长750米,计划采用水中填土的办法来建造。当时在世界上是没有先例的。如果采用混凝土来建坝,耗资巨大,而且需要大量施工机械,很难做到。
1959年4月,陶鲁笳从上海开会回到太原,得知有人质疑建汾河水库用水中填土的办法靠不住,汾河水库是太原头上一大盆水,搞不好会把太原冲跑。他立即召集省委紧急会议商讨,并决定省级党政领导干部带领机关干部到水库工地劳动。他一边参加劳动,一边研究设计和施工究竟有无问题。经过与工程技术人员反复研究、核算,工程设计没有问题,水中倒土经过试验,质量也可以保证。陶鲁笳力排众议,决定工程不下马并在水库工地作动员报告。汾河水库用了一年半时间,于1960年6月基本建成。水库的建成发挥了汾河上中游综合利用的大型水利枢纽作用,它是按照高标准防洪要求设计的,太原和晋中盆地的洪水威胁基本消除,而且化害为利,改善了晋中农田的灌溉条件,保证了太原市的供水。
根据山西十年九旱的情况,经过深入调研,陶鲁笳主持起草了“引黄入晋”的报告。1958年3月,在毛泽东主持的成都会议上,他向中央汇报山西引黄河水入晋的设想,毛泽东作了批示,鼓励山西的引黄工作,山西开始了引黄工程的勘测设计。
实事求是 敢讲真话
陶鲁笳是从烽火硝烟的战争中成长起来的,在他身上有一种实事求是的务实作风和不屈不挠的浩然正气。
1959年3月25日至4月5日,党中央在上海先后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和八届七中全会,会议把讨论和确定钢、煤、粮、棉四大生产指标,主要是钢铁指标和粮食指标,作为重要内容之一。会议气氛有些沉闷,因为大多数省市自治区的领导同志都感到指标过高,但又不便明确表态,有些同志只是语焉不详地讲完成本地区任务有困难的实际情况,觉得指标过高,不敢认领。散会后,一些领导同志又分头到各小组进行说服工作。例如,说服山西完成钢100万吨至120万吨,如确有困难,可以用20万吨土钢补足;完成粮食指标180亿斤至220亿斤,如确有困难可以多种红薯补足。当时陶鲁笳通过电话同在山西的省委常委商量,大家一致认为,1958年山西实际产钢42万吨,粮食实产92亿斤,1959年钢、粮指标定得那么高根本不可能完成,因此都主张建议中央把指标降下来。
政治局扩大会议期间,一天午饭时,陶鲁笳坐在毛泽东对面,如实地说:“主席,我感到这次会议定的四大指标都过高了,特别是钢和粮两个指标,我和在家的常委通过电话,大家认为这样高的指标是无法完成的。”八届七中全会通过决定,全国钢的指标由2000万吨调整为1650万吨,粮食指标未动,仍为10500亿斤。其中,中央分给山西的钢指标降为83万吨,粮食指标未变。后来,毛泽东曾在中央会议上提到这件事,表示支持陶鲁笳的意见。
在“左”的思潮弥漫全党全国的时候,陶鲁笳坚持实事求是,敢讲真话,这种精神实在难能可贵,体现出他是一个从群众利益出发,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人,也反映出他实事求是的历史性清醒。
在农村“四清”运动高潮时,陶鲁笳对一些过“左”的做法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农村基层干部除个别坏人外,绝大多数是好的,他们的问题如强迫命令等都是在执行上级政策时要求过急所犯的错误,对他们完全不信任,甚至把他们看成敌人,搞无情打击,残酷斗争是不应该的、错误的。他实事求是地提出“应以教育为主”的指导思想。在处理问题的时候要求:干部有什么问题,就按什么问题处理,不要随便给干部扣“四不清”帽子。这样大大消除了干部群众的疑虑,稳定了干群心理。除个别地方之外,基本上没有发生过分伤害基层干部的事情。
“文化大革命”期间,陶鲁笳被关押审查5年半之久。这段时间,造反派逼着他写所谓的供述材料,他只实事求是地去写,没有写一个字的虚假材料。之所以能挺过来,他说:“主要是我相信党,牢记毛主席讲的一段话,‘我们的党是掌握真理的党,是实事求是的党。过去受到过冤屈的好同志,往往10年、20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得不到平反,但是终究是会得到的;生前得不到平反,死后也会得到平反昭雪的。否则,我们的党就不是讲真理,实事求是的党了。”在此期间,他还读了马恩全集、马恩通信集、列宁的主要著作,毛选等,理论水平进一步提高,理想信念更加坚定。
廉洁自律 两袖清风
节俭的家风传承,父母的严格要求,使陶鲁笳从小养成俭朴、自律的良好生活习惯。
他生活简单,从不讲究吃穿。他在鱼米之乡长大,但由于长期在山西生活,饮食上更喜欢小米、玉米、莜面等杂粮,尤其是太行山区产的红薯、土豆、南瓜。
他的爱人贾于慈回忆说:“他没有陪我逛过一次街,衣服我给他买什么他就穿什么。”一件中山装、一件毛背心一穿好多年。只有在出席一些重大活动时,才偶尔穿一下西装。
陶魯笳对子女要求严格,教育他们好好学习,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子女中学毕业后,都响应国家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号召,到农村下乡去了。在子女回城工作的安排上陶鲁笳也从来没有为他们打过招呼,5个子女都是技术人员和普通工人。
陶鲁笳要求子女亲属考虑问题要把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1961年,侄子陶松林在太原铁路技术学校即将毕业,当时国家号召大学、中专毕业生报名参军,陶松林考虑到参加工作后就可以领工资贴补家用,就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了三婶贾于慈。当三叔陶鲁笳从北京开会回到太原得知情况后,把侄子松林叫到家里,严厉地批评说:“作为一个知识青年,不应该只考虑自己和家庭,应该首先考虑国家的需要,否则我们与国民党还有什么区别呢?”第二天侄子回到学校,写了参军申请书,成为了一名解放军战士。
陶鲁笳在太行革命根据地战斗生活12年,在山西省委工作16年,任省委第一书记12年8个月。他离休后,仍然十分关心山西的发展。20世纪90年代,他多次回山西,一次他到太谷广誉远酒厂参观考察,离开时,酒厂负责人执意要给老书记拿两瓶酒,陶鲁笳对他们讲,你们收钱我就要,白给我是绝对不要的,不能破坏了老八路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执意把钱给了酒厂。
2000年秋,陶鲁笳到石楼县红军东征纪念馆参观。当看到红军借了农家一斗小米、一桶酸菜,打碎了农家一个粗瓷碗,红军还了一斗小麦、一桶盐、赔了一个细瓷碗;红军在交口县为群众打了一口井,解决了群众吃水困难,被群众称为“红军井”“幸福泉”传为佳话后,他感慨地对大家说:“共产党能领导人民取得胜利,是因为共产党爱民得民心,这种党的优良传统展览意义重大!”
陶鲁笳主张社会主义的中国要实行共同富裕,特别是要关注革命老区的脱贫致富。他认为社会资源被一部分人占有是很不公平的。他对贪腐分子更是深恶痛绝。
巍巍太行山,滔滔黄河水,见证了陶鲁笳的革命足迹。他在全民族抗战刚刚爆发、中华民族处于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来到太行山。在太行山血与火的斗争中锻炼磨砺,太行山的人民养育了他,太行山的革命历程丰富了他的思想,太行山的斗争实践锻炼了他的卓越才干。在他主政山西期间,山西的各项工作都走在全国前列。他善抓大事,卓有见识,勇挑重担,作风民主,胸怀坦荡,清正廉洁。他把山西当作“第二故乡”,对山西充满深深的感情。他90岁高龄来山西时,写诗道“九秩重上五台山,环顾三晋倍感亲”。他曾经为山西发展倾注大量心血和智慧,山西人民永远铭记他!在他去世后,曾在他身边工作过的一位老领导写下挽联:“坚守太行,浴血奋战。功高德重,情洒三晋。勤政爱民,廉洁奉公。英名传世,誉满三晋。”
(责编 李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