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与《新音乐》月刊

2024-05-16 08:48:46李晶
红岩春秋 2024年3期
关键词:大后方月刊抗战

李晶

李凌(1913-2003),原名李树连,曾用名李绿永,我国著名音乐评论家、音乐教育家、音乐活动家,广东台山人。抗战时期,李凌在家乡积极投身抗日救亡运动。1938年,李凌奔赴延安,进入鲁迅艺术学院音乐系学习。其间,他师从冼星海,见证了冼星海《生产大合唱》的创作,并作为二胡乐手,参加了由冼星海主持的《黄河大合唱》首场演出。冼星海对音乐创作的执着和热忱对李凌的创作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

创办《新音乐》月刊

1938年,李凌从鲁艺音乐系毕业后,与李焕之等人一起进入鲁艺音乐系高级研究班继续深造。结业后,李凌留在教务处担任教育科长,一边教学,一边思考如何快速传播和普及抗战音乐。

一天,李凌看到了从桂林邮寄而来、由林路创办的《每月新歌选》期刊。他大受启发,当即与同在鲁艺音乐系研究室的郗天风展开热烈讨论。他俩一致认为,如果能办一本既能刊登抗战歌曲,又能对新音乐文化战线展开理论讨论的杂志,效果肯定会更好。通过信函与林路取得联系后,李凌和郗天风将出版抗战期刊的计划先后拿给吕骥和冼星海看,得到二人支持和肯定。吕骥写信介绍李凌去重庆找贺绿汀,因为贺绿汀是共产党员,可以帮助此事顺利进行。冼星海则认为应该先去开展工作,写信介绍李凌去找他在国民政府军政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工作时的助手赵启海和明敏。时任陕甘宁边区工会主席邓发与哲学家艾思奇也认为,李凌是南下的最佳人选,写信介绍李凌到重庆读书出版社找经理黄洛峰。鲁艺副院长赵毅敏随即批准李凌去重庆。冼星海得知李凌即将离开,心中难免不舍。他挽留李凌听完自己刚创作的《九一八大合唱》后再踏上征程。离别时,李凌饱含深情地说:“我此去,一切要在所不惜,在非常艰险的地下作战……一句话,勇敢前进,才有出路。”

1939年深秋,李凌接受党的派遣只身南下,来到抗战大后方的中心重庆。他直奔黄洛峰处,与其沟通办音乐月刊一事。黄洛峰答应负责出版的全部费用,并以读书出版社的名义出版。但重庆当时还没有排印歌曲的出版社,李凌认为可以到桂林找林路出版印刷。至于刊物名称,他与林路一致认为,为了和《每月新歌选》有所区分,就叫《新音乐》月刊。

李凌和当时活跃在重庆的音乐工作者赵沨、沙梅、盛家伦、赵启海、明敏、刘恒之等人聚首,筹备刊物。筹备过程中,他们一致认为,成立一个新音乐社才能把国统区的新音乐工作者们联合起来,共同推动各地的进步音乐文化活动,声援抗战,与《新音乐》月刊一起产生更大的社会效果。这一计划得到周恩来秘书张颖的赞同。1939年10月15日,在中共中央南方局领导下,新音乐社成立。很快,各分社在大后方昆明、桂林、柳州、长沙、南昌和福建等地建立,团结了重庆及大后方各地的音乐骨干。

1940年1月,《新音乐》月刊在重庆创刊,先后由李凌、林路、赵沨、盛家伦主编。它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以推动新音乐运动为直接目的而创办的刊物,定位为综合普及性音乐刊物。其作者中有不少是带有“延安印记”的音乐家,如冼星海、马可、舒模、李焕之等。《新音乐》月刊的主要宗旨是:展开音乐艺术上各种问题的讨论,发扬对曲作及音乐运动之批判,以提高音乐艺术之水准,归正音乐运动之发展;对照抗战中大众音乐水准、需求,强调对民间音乐艺术优良遗产之深入研究,利用與发展,配合新的民族精神,接受五四以来新音乐及世界进步音乐成果,以创作新的民族化的、大众化的音乐艺术,使它真正能普遍深入大众中,真正能成为抗战救国最有力的武器;接受世界进步歌曲及音乐译文,作为建立新音乐的参考;供给反映抗战现实歌颂建国的音乐创作;联络各地音乐工作者;总结各地音乐工作经验。

根据其宗旨,《新音乐》月刊主要分为七个栏目,分别为《短论》《音运理论》《创作及翻译歌曲》《技术理论》《工作通讯》《音乐新闻》《问答研究》。在发行过程中,也会根据实际需要开设专栏,如《纪念聂耳》《冼星海专辑》《歌剧专辑》《新音乐运动专辑》《中国乐器专辑》等。

1941年1月,李凌在《新音乐》月刊特意开辟了副刊,同样由他及赵沨任主编。他对副刊内容做了这样的描述:

关于副刊内容约略如本期,它是以提供一些浅近的音乐常识、工作经验及浅易的歌曲为中心,它的主要对象是一些低级歌咏工作干部、歌咏团员……这里将澄清较显浅的理论,适合于上述对象演唱的歌曲,更刊载很多新作者的作品。我们预备将予很大的力量来与读者合作。在内容方面,预备有计划有系统地连续刊登,在人力方面,我们亦聘请很多的国内音乐家,如缪天瑞、李元庆、赵启海、王云阶、孙慎、联抗、刘天浪、明敏、甄陌、赵定保等先生,分栏担负编辑工作。这一期只是我们工作开始,要使这工作真能在读者中起一些作用,这还靠广大的读者来共同发展它。

由此可见,为了辐射更多的读者群体,李凌等人期望通过对副刊内容进行更为通俗易懂的编辑,既传播音乐文化知识,又宣扬新音乐运动,最终争取到更全面的支持,达到鼓动开展新音乐运动的目的。只可惜,副刊只出版两期就停刊了。

《新音乐》月刊的贡献

《新音乐》月刊创刊后,深受广大群众尤其是青年和学生的喜爱,发行量近3万份,一度成为国统区最有影响力的音乐刊物之一,对大后方的革命音乐运动产生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周恩来对李凌的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并作出重要指示:一、把《新音乐》月刊作为推动各地抗日歌咏运动的联络工具,有组织地开展工作,使各地群众性的新音乐运动活跃起来,配合当地青年运动工作,发挥团结青年、教育青年的作用,把广大青年争取到抗日战线上来。同时把边区(主要指陕甘宁边区)的新歌介绍给大后方人民,使歌咏运动注入新血液。二、希望他们在团结青年音乐工作者和学生之外,加强与音乐界知名人士的联系,“要分出一些力量来做音乐界的上层统战工作,许多音乐专家也是主张团结抗日的,你们要关心他们,人手越多越好,在这方面不能关门,要有一些知名的专家来关心支持你们的事业才好”。

针对周恩来提出的“群众和专家是新音乐运动的两翼,有一个翅膀少了,都是个缺陷”,李凌明白,工作须分两头做。一方面,他以《新音乐》月刊为传播平台,用各种方式扩大抗战宣传:将大量来自解放区和苏联的革命歌曲,如《延安颂》《白毛女》《八路军进行曲》《生产大合唱》《夜莺曲》《喀秋莎》等介绍给大后方的群众;联合赵沨等新音乐社成员共同发行了十几种期刊,出版了《苏联音乐》等二十几种歌集以及《新音乐手册》在内的三十多种音乐丛书;鼓励新音乐社成员在各种报刊上专门开辟新音乐专栏;推动新音乐社以函授形式创办音乐通讯学校,学员曾多达2000余人。另一方面,他积极联系方连生、黎国荃、马思聪、缪天瑞、夏之秋等音乐名人,与他们加强合作。

南方局还通过文委,由田汉出面主持召开了有李抱忱、张洪岛、江定仙、刘雪庵、陈田鹤、沙梅等音乐界资深人士参加的座谈会,动员他们支持《新音乐》月刊的投稿、编辑与出版,适时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抗日主张,争取他们加入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陈田鹤、刘雪庵、黎国荃、缪天瑞、张洪岛、范继森等音乐家对中共领导的各项事业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周恩来也在不同场合接见他们,并给予很大的鼓励。这几位音乐家后来都全心全意为新中国的音乐事业效力。

由于性质特殊,《新音乐》月刊自创刊起就受到国民政府各种阻挠。1941年皖南事变后,李凌、赵沨辗转至缅甸等地,刊物也曾迁桂林、上海、北京等地,先后由读书出版社、立体出版社、北京出版社出版。刊名有时加“月刊”“丛刊”。据李凌说,该刊曾几次被迫不能正常出刊。

1943年6月,《新音乐》月刊被国民政府勒令停刊。李凌回到重庆后,根据周恩来指示改变了出刊的方针策略。在马思聪的帮助下,他进入中华交响乐团,并以该乐团的名义创办了《音乐导报》。后期又以《新蜀报》副刊《音乐艺术》等形式出刊。直至1946年10月,《新音乐》月刊才得以在上海重新发行。

《新音乐》月刊与其他地方版《新音乐》期刊合力共同成为了20世纪40年代发行时间最长、影响最大的进步音乐刊物。它在团结大后方进步音乐工作者、培养音乐人才、推动抗战进步歌咏活动等方面做出了突出成绩。主要表现在推动音乐教育发展、普及音乐技能技术的实用性;创作抗战音乐作品,丰富民众的精神需求;促进新音乐理论交流,推动新音乐运动实践;讨论中国民族音乐现有形式,引出民族音乐文化的深层思考;介绍西方音乐文化,特别是苏联音乐文化,加强了中西方音乐理论研究。《新音乐》月刊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对大后方抗战的整体推动具有积极意义。

推动新音乐运动

李凌在重庆的重要任务就是推动新音乐运动。他认为要壮大新音乐运动,首先得从思想上对其有一个正确清晰的认识,梳理一个明确的思想基础。他在《新音乐》月刊创刊号的开篇,就刊登了自己撰写的文章《新音乐运动到低潮了吗?》,分析现阶段现象及原因,并提出“抗戰音乐和新音运是光明的胜利的”,“新音乐运动只有能配合抗战才能成为大众解放的武器”。他还在《中苏文化》期刊上发表文章《苏联音乐与中国新音乐运动》,分析了中国音乐发展的现状和所具备的条件,总结中国音乐工作者的主要任务,并提出“应该加倍努力,如何把埋藏在很深很深的土壤翻上来,把最进步的国家(苏联)的音乐的水流沟通,使得这幼芽不仅获得了肥美泥土的滋养,而且获有了最适合于滋长的外来肥料的灌溉”,以期新音乐运动获得更大的发展进步。不少革命音乐家支持李凌的观点,纷纷撰文开展对新音乐运动的讨论,在大后方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尽管有了理论支撑,但抗战进入相持阶段后,大后方的歌咏运动在国民政府的压制下变得异常艰难,许多抗日宣传队遭到了解散、遣散或取缔,新音乐运动的开展十分困难。如何引导新音乐运动进入正确的发展方向,是一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南方局提出“要针锋相对地进行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注意斗争方法和策略”,指示李凌采取“三勤三化”工作方针,让共产党员深入社会,与社会紧密结合,把中共的方针政策“渗透”到各阶层,大力引导和支持音乐文化的创造和发展,把握舆论,发挥《新华日报》优势,兴办音乐刊物,引导和推动新音乐运动。

在南方局文委的支持下,李凌利用新音乐社等各种关系,配合青年运动工作者组织成立了业余合唱团,带领新音乐社成员多次应邀到各学校教唱抗日歌曲,广泛开展抗战歌咏活动。同时,李凌通过《新音乐》月刊,将《黄河大合唱》《兄妹开荒》等延安文艺作品介绍给大后方,并组织重庆合唱团对《黄河大合唱》进行首次公演。1940年12月15日晚7点,《黄河大合唱》在重庆国泰大戏院成功上演。演出由明敏指挥,词作者光未然负责朗诵,赵沨演唱《黄河颂》,赵启海、赵定保演唱《黄河对口曲》,瞿希贤风琴伴奏。周恩来带领进步人士和文化界名流亲赴现场观看。演出结束后,周恩来特地来到后台接见了全体演员并表示祝贺,他勉励大家:“用音乐为人民服务是音乐家最神圣的义务、最光荣的责任。”

周恩来的话,对李凌来说是巨大的肯定和鼓励。李凌在理论和实践两个方面赋予音乐以新的力量与时代内涵,推动了进步歌咏运动和新音乐运动的发展。

李凌不仅担任《新音乐》主编,还先后在刊物中用李凌、李绿永、绿永等署名发表了35篇(首)作品。他的作品大多以作词为主,还有如《打莲成》之类的民歌性质的记谱。《好嫂子》和《不到黄河心不甘》是他为数不多的作曲创作。《不到黄河心不甘》体现了革命者的坚定信念和战胜敌人的决心。《好嫂子》歌词通俗易懂,描述了抗战时期通过力所能及的小事去支援国家的普通爱国女性形象,抒发了群众对于抗战必胜的决心。这两首歌曲具有民族化、大众化的特点。李凌认为,音乐的民族化更有利于群众接受并广泛传播。他在《略论新音乐》中进一步撰文阐释,中国音乐“应建立新音乐的民族形式、为广大群众服务”。他在《论新音乐的民族形式》中直接阐述了对音乐的民族形式的思考,认为音乐的民族形式“是和新音乐运动的发展联系起来”“‘利用旧形式的民歌小调不能满意地表现今天革命的情绪而进一步发展的结果”。经过进一步分析,他评论道:“音乐的‘民族形式是为新音乐发展服务的手段,创造“民族形式”是为了使音乐更有效地服务抗战,更好发挥民族艺术独特的光辉;创造‘民族形式是为了使音乐艺术更合乎规律地向前飞进,以赶上世界音乐。”1944年2月1日,李凌主办了一场民歌演唱会,“萃集各地名歌,独具风格,听众很感兴趣”。

皖南事变爆发后,国民党反动派掀起第二次反共高潮,中国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在重庆屡遭逮捕。周恩来指示光未然、李凌等紧急撤离重庆,前往缅甸。李凌在流亡期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李凌先后担任中央歌舞团副团长、中国音乐学院院长等职。他始终胸怀“红心”,坚守艺术为人民服务的至高理想,热忱传播红色文艺,是新中国音乐事业卓越的奠基者。

作者系重庆师范大学音乐学院副教授

编辑/王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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