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菲
冬日,我去山塢看人割棕衣。割棕人站在木梯上,一手抱着棕树,一手用弯刀割棕衣。我问割棕人:“割这么多棕衣做棕垫还是撬蓑衣?”割棕人的头上扎了一块黑头巾,看起来像个烧炭人。
“给蜂箱压箱顶,风太大了,蜂会冻死。”割棕人说。
山口有一块空地,摆了二十余箱蜂。我昨天上午去看过蜂。地上有很多死蜂,风刮着死蜂跑。蜂箱口的边沿,躺了很多死蜂,腹部朝天。我想,这些蜂,采蜜回来,来不及进蜂巢,便死在了“家门口”。如大雪之日返乡的人,跋涉了千山万水,到了村前月下溪桥,却再也走不动了,扑倒在桥上,望着旧年的大门。
蜂场是生命最欢腾的地方,蜂舞如瀑泻,振翅如弓弦震颤,发出嗡嗡嗡的金属之声。冬日却冷寂,但仍有一只或几只蜂,飞出蜂箱,去山林采蜜。山林,花非常稀少了,我只看到了紫菀、野冬菊,以及尚未完全凋谢的油茶花。在一朵紫菀花里,我还找到一只死蜂,它的口器还插在花蕊里,翅膀裹着淡黄色花粉。
蜂,让我想起了农夫,只要脚可以着地,手可以动,就会去地里干活,无论天多冷,风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