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中国大运河博物馆运用传统与现代的展示手段,在实现博物馆历史活化的同时,又达到了鼓励观众参与的目的。根据情境化以及参与式博物馆的相关理论,以中国大运河博物馆中“运河上的舟楫”展厅为对象展开讨论,分别从静态情境、动态情境、数字情境三方面对展厅中的情境化参与式设计进行分析。为历史博物馆展陈中的情境化参与式设计、观众参与在历史博物馆中有效展开、文化的有效传播提出可行之策。
关键词:历史博物馆;观众参与;情境化;参与式设计
一、现状及理论概述
(一)博物馆现状概述
中国大运河博物馆位于江苏扬州,是国内首座集收藏、展示、研究、教育于一体的专题性博物馆。博物馆以运河带来的美好生活为总体定位,反映了自春秋以来的运河主题文化。博物馆常设十个主题展厅,以多样化的展示形式全方位地展现了中国大运河的历史、文化、生态和科技面貌。国内现有的运河主题博物馆均是从某一角度或在某一地域局部展现大运河的文化要素,中国大运河博物馆则是从时间、空间跨度上实现大运河文化全流域、全时段、全方位的整体概念表达,以此立体呈现大运河的历史和文化[1]。目前针对中国大运河博物馆展示设计方面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展厅的沉浸式以及数字化体验,以观众为中心展开的研究较为欠缺。
(二)历史博物馆参与式设计
参与式概念最早出现于传播学,认为文化的创造、传播是通过大众参与实现的。在新博物馆学的影响下,参与式概念开始进入博物馆领域,通过参与建立开放学习的新标准、提供各种参与方法来唤醒观众对文化的保护和传播意识。国外学者有不少著作讨论了博物馆参与式的概念,比如《参与式博物馆:迈入博物馆2.0时代》《吸引人的博物馆:发展观众参与的博物馆》等,并提出了参与式在博物馆中的具体构建过程以及参与式的类型。国内也不乏相关的研究和实践:周劲思提出当代中国历史类博物馆展陈中存在观众参与度不够的问题;甄朔南曾提到,新博物馆学与传统博物馆学一个明显不同的特点就是尽可能让观众参与[2];还有一些基于具体博物馆实践的研究,包括如何提升博物馆参与性,让观众在参与时寓教于乐,学习国外参与型博物馆的案例等。
虽然针对博物馆的参与式研究已经有不少成果,但当前的研究范围较广,仅针对历史博物馆的参与式研究还有较大的空间和较多值得探讨的问题。比如怎样有效拉近观众和历史文化之间的距离,让不同的观众都能有效参与;如何营造有历史气息的参与氛围,让历史文化在观众参与中传播等。
(三)情境化理论
情境这一概念是从社会学领域中抽离出来的,美国社会学家卡尔最早提出了情境社会学理论,认为人的日常生活是由小情境构成,小情境嵌套在大情境中,不断衔接和重复最后构成了宏观社会[3]。戈夫曼提出了情境化视角下的互动机制,认为个体互动是不断在时空情境中找到思辨与情境的平衡,并将文化、历史的基本要素融入社会互动系统中[4]。情境理论最初被广泛运用在教育教学领域,经过不断地完善和发展也开始出现在文学、艺术、设计等领域。博物馆领域中的情境化设计按照展示主题分类主要有重构、沉思、故事、归纳、体验以及发现六种情境类型[5];按照视觉文化可以分为静态、动态、数字情境三种。并通过多种方法为观众参与式行为的展开提供了丰富的可创造性的空间。
表1 博物馆情境化设计的方法(来源:作者整理)
方法 具体操作手法
情境还原 利用布景、道具、灯光、音效等手段创造出历史事件发生地的真实情景
角色扮演 扮演历史人物或特定角色,通过模拟对话更好的理解历史
互动展示 利用数字技术,让观众能够与历史信息互动,探索不同角度和深度
多感官体验 调动五感,提供更丰富的参与体验故事叙述、教育性与娱乐性相结合等
二、历史博物馆情境化参与式设计分析
中国大运河博物馆中各展厅情境形式灵活多样,各有侧重,本章以博物馆中的核心展厅之一“运河上的舟楫”为例,分别从静态、动态、数字情境的角度分析不同类型情境中的参与式设计。该展厅共分为两部分(如图1),以运河上舟楫的演变和类型为故事线展开,运用实体体验结合数字多媒体虚拟体验的方式,展示了大运河舟楫带来的南北文化融合。
图1 运河上的舟楫展厅构成及情境类型(来源:作者自绘)
(一)静态情境中的参与
展厅第一部分的主题为运河上的百舸千帆,通过大量的船模展示讲述了南北间、海内外舟楫的类型和演变。静态形式更适合展览珍贵的艺术品、历史遗迹等相对静止的物体[6]。不同于简单的展品陈列,该展厅将船模按主题分为乘风破浪、百舸争流、两岸繁绘三个单元,并在同主題的展品中寻找关联,按照一定的主次关系进行排列,形成静态情境,层层递进地展示了大运河舟楫为生活带来的便利。分类的主题化展览能使内容更加直观、生动,观众获得的信息更加整体。
静态情境是传递历史信息的重要板块,但以往博物馆中大量的文字信息和连续不变的空间形式会给观众带来枯燥和疲惫感,影响展示效果。展厅第一部分的展示,根据主题及展品实物将观众流线设置成曲折的航道形式,蓝色的空间结合波浪的元素能快速将观众拉进展示情境。改变了以往静态展厅中简单的直线型流线,在丰富观展感受的同时,不断变换的空间形式和多样化的元素会给观众带来新鲜感。此外,为了更好地实现观众参与,直观的模型展示结合重要节点的文字介绍是该部分最主要的展示形式。在航道两侧设置多媒体交互设备让观众可以捕捉感兴趣的船模,通过多媒体设备学习具体船模的详细信息以及大运河船舶知识体系。第一部分的展示考虑到不同观众个体间的差异性,采用智能设备满足不同观众的需求,让其探索式地主动参与、获取信息,从信息的被动接受者成为了展览的主动参与者。通过主动寻找信息的方式能筛选出相同兴趣的观众,并可能会就此展开社交,这一过程完成了从“我”开始、从“我”到“我们”、设计好的社交实物的参与式构建方法[7]。观众在展厅中获取的信息实现了从感官层面到精神层面的深化。
(二)动态情境中的参与
博物馆中的动态情境往往会以故事演绎的方式呈现,通过巧妙地打造情境,形象真实地将展品融入带有主题性的故事中去,并和观众形成有效互动。展厅第二部分的主题为沙飞船体验,该部分通过情境还原的手段1∶1复原了清朝御用船只沙飞船的内部空间,既能作为展示空间又作为展示内容,构建了运河行船的故事情境。可进入的空间能使观众产生身临其境的体验感并主动地捕捉展示信息,在情境中了解船舱空间结构,从而达到展览、科普、教育的目的。在沙飞船的内部设置了运河饮宴、民间曲艺、运河地图等互动装置,观众在参与的过程中学习了解非遗。结合船舱外运河两岸的景致变化,能快速将观众带入博物馆营造的航行情境中,并完成其从展览的旁观者到动态情境参与者的身份转变,观众在参展的过程中自动完成了参与。在动态情境中博物馆兼顾了教育性与游戏性,以故事化的形式展示空间,用真实完整的结构、场景、声音等建构的情境能给予观者从认知到情感方面的认同和反馈,令人难忘。
动态情境的打造在中国大运河博物馆中的运用备受欢迎,其中因运而生大运河街肆印象的展厅最为突出。通过还原街肆建筑在故事情境中开展民俗活动,采用合作型的参与式设计模式实现观众和大运河文化间的时空对话。观众在参与的过程中了解建筑文化、坊市制度、漕运文化等,相较于单纯的文字、影像资料,动态情境中的参与更直观且更具趣味性。
(三)数字情境中的参与
数字情境打破了传统的以实物、图片、文字为主的展示模式,通过数字技术,为观众创造出新的视听体验,展厅空间的多样化设计结合真实的影像和画面,带来亲历感。在数字情境展示中,虚拟与真实相融合,带来沉浸式的虚拟现实体验。展厅第二部分沙飞船体验中就采用了以实体体验结合数字多媒体虚拟体验的方式营造情境。将沙飞船甲板空间加以利用,结合环幕视频中还原的大运河两岸风貌变化,通过数字技术立体化地给观众呈现临场感。空间由狭窄到宽敞,虚实结合的手法,给观众带来沉浸式感受以及丰富的观展体验。展厅通过数字情境的营造拓宽了展示的时空界限,场景化的感受和记忆相较文字信息更不容易被观众过滤和遗忘,能让观众对展示的内容从短暂停留深化到长久认识。
三、历史博物馆情境化参与式设计呈现方式
(一)构建情境:情境主题与叙事逻辑
在历史博物馆的情境化参与式设计中,首先要明确展示空间的主题和叙事逻辑,为情境的构建和参与式的发生创造环境条件。运河上的舟楫展厅就是以舟楫为主题展开的,从系统的船舶知识体系到具体代表性船只介绍,确定了由面到点的叙事逻辑,再根据主题和叙事逻辑选择空间元素以及合适的情境类型进行营造,使观众参展的过程整体流畅。
将单个展厅的构建思路运用到历史博物馆整体中去,将博物馆展示内容进行归纳、分类整合,寻找展品信息间的关联性从而确定博物馆的主题,形成整体的叙事逻辑,采用顺叙、插叙或并叙的方法将一个个分散的情境有机串联成一个整体。通过空间组合的排列变化、叙事手法的运用来推动展示情节的发展,能够有效地激发历史博物馆展览空间的感染力,为观众带来更丰富的空间体验。比如中国大运河博物馆以运河带来的美好生活为主题,用并叙的手法排列空间,以时间、地域、文化等作为叙事逻辑展开,展示了与大运河有关的人、物、历史以及工程知识等。随着情境的变化,观众在参观的过程中可以构建起详实的大运河知识体系以及对在大运河影响下的未来生活展开畅想。
(二)营造物境:虚实融合的情境化参与
在明确展示主题和内容后确定营造情境的类型和方法,即静态、动态、数字情境。比如运河上的舟楫展厅第一部分需要通过实体展示来传递信息,那么静态情境最为合适;第二部通过沙飞船空间强调体验,结合情境的故事性需求,营造动态情境和数字情境更为合适。针对不同的情境类型需要采用的手段也各不相同:静态情境常用来展示历史实物,为了避免展厅中的文字信息给观众观展造成压力,因此展厅空间的多样性至关重要。将展示内容通过解构、转译,重新排列组合与理性的语言材料互补,重构成完整的展示空间。运用色彩、灯光、声音等手段调动观众的五感,丰富静态展厅。考虑观众个体的差异性,对展品进行多角度解读,通过简单的参与装置让观众成为信息的主动获取者。比如采用拉取装置隐藏文字信息,或者运河上的舟楫展厅第一部分采用的智能捕捉设备,都能让有需求的观众探索式地参与并获取信息;动态情境可以采用情境还原的手法,直观逼真的场景会让观众产生时空穿越感,使其自动成为情境的参与者。通过场景变换和情节的起承转合带动观众情绪,用合作以及共创的参与形式推动展览,观众在参与的过程中主动发现、了解信息;数字情境则是运用虚拟现实、增强现实等多媒体技术,将真实与虚拟世界相连接,既可以全方位地呈现历史信息,又可以实现虚拟修复。数字技术的应用可以将观众参与变得简单,通过实时变化的场景让个体观众之间产生联系,促进社交的产生。为了更好地诠释文化信息,一個展厅中往往会运用多种情境,达到动静结合、虚实融合的效果。
由于历史博物馆展示内容的历史性和教育观众的目的性,博物馆整体应该掌控好不同类型情境的比重,避免出现过度娱乐化,和历史文化没有关系的展览。此外还应将不同类型的情境穿插设置来控制观众的参观节奏。在中国大运河博物馆中用于传递历史信息的静态情境占比最高,动、静以及数字化展厅交替出现,总体呈现出虚实融合、动静结合的效果,不同情境呈现不同的参与,从而实现博物馆整体的参与多样性。
(三)拓宽情境化参与的边界
如今的博物馆逐渐发展为多元开放、相互协商、互为主体的文化场域。亨利·吉尔摩在《体验经济》中指出:“制造业关注的是物品和有形的产品。服务业关注的是活动和服务;而只有在体验业中,消费者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才是重要的衡量因素。”[8]由此可见,衡量博物馆展示的重要标准不再局限于展品数量、文物价值、展览面积,以观众为主体的展示也成为重要衡量因素。展厅中的参与式设计不能局限于观众个体,应该从个体参与拓展到群体参与并促进社交的产生。运河上的舟楫展厅从观众的不同兴趣点出发,促使观众个体参与的发生,在第一部分通过智能设备的交互让关注点相同的观众有社交的可能;第二部分通过情境的渲染实现观众群体参与合作共创成为展示情境的一部分,在观展中拓宽了观众情境化参与的边界。
从历史博物馆整体层面来看,目前博物馆对情境化参与式设计的关注主要集中在观展中,对于观展前和观展后的参与式设计有所忽略。应该适当拓宽情境化参与的边界使其贯穿于观众观展的全过程。英国格拉斯哥开放博物馆的创始人朱利安·斯波尔丁提道:“传递给观众想要的,而不是直接给观众博物馆认为他们应该想要的。”观众个体之间存在差異性且关注点各不相同,观展前给观众自主选择的权利,在博物馆提供的大框架下自行制定观展计划和流线,使观众在观展前就对展示内容有一定认识,而且自主制定的计划使观众更容易融入后续的情境,促进参与的发生。观展后的情境化参与式设计往往会被博物馆忽略,深化观众在观展后的参与度,会将展示内容进行时空上的延伸。可以采用贡献型参与的方法,观众在观展后结合自身的认识给博物馆贡献意见或展示想法,博物馆及时将其反馈在展览中,可以增加观众和博物馆之间的粘性,提高观众的回访率和下一次参与的发生。
四、结语
历史博物馆中的情境化参与式设计研究不仅对博物馆本身的发展有益,对于历史文化的呈现、传播、活化也有重要的意义。通过对中国大运河博物馆具体展厅中的情境化参与式设计分析可知,历史博物馆的展示要以观众为主体,通过设计呈现出博物馆空间多元叙事的关系,将情境赋予展品、展品融入空间,展开情境化参与式设计。以动静结合、虚实融合、共同创造的方法,促进观众的认知提升,使观众在情境参与中获得更好的学习机会和体验。
参考文献:
[1]龚良.中国大运河博物馆的建设定位和发展要求[J].东南文化,2021(3):119-124,190,192.
[2]甄朔南.什么是新博物馆学[J].中国博物馆,2001(1):25-28,32.
[3]布朗,布坎南,等.设计问题:创新模式与交互思维[M].孙志祥,辛向阳,译.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7.
[4]滕金达.戈夫曼情境思想:内涵、渊源及启示[D].重庆:重庆大学,2019.
[5]霍慧煜.文化遗址博物馆展示中的情境共创设计研究[D].无锡:江南大学,2022.
[6]刘玥.视觉文化视域下的博物馆情境体验[J].戏剧之家,2020(20):186-187,190.
[7]西蒙.参与式博物馆:迈入博物馆2.0时代[M].喻翔,译.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8.
[8]派恩,吉尔摩.体验经济[M].夏业良,鲁祎,译.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08:52.
作者简介:王冰馨,浙江工业大学艺术设计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环境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