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燕莉
四月初,风如呼吸,轻且暖,已有了些许微醺的味道。
每每春来,我这个一贯颓丧的人似乎又重活一次,内心被各样美好的愿望填满,人也日渐活泛起来。这日天气晴朗,我撇下所有家务,去北郊的花卉市场奔赴一场花事。
北郊花卉市场远离市区,只有一个几百平方米的绿色大棚,大棚下面有档口。逛花卉市场的人不多,店主们悠然地在花团锦簇间侍弄花草,看上去热热闹闹,又安安静静,空气中飘着浓浓的花香。
我提着几个空花盆,在绿植掩映的门牌号中辨认着,寻找那家熟悉的花店。我连着几年买同一家店的花,还在微信里向店主请教养花技巧,一来二去,便与店主熟络了。看见我提着几个空花盆进来,店老板吃惊地说:“又养死了几盆?”我讪讪笑着说道:“没办法,我是‘摧花辣手,就是养不活花。”老板娘给我拿过来一个小竹椅,她浇花,我看花。与花儿坐上一小会儿,有偷得浮生半日闲之乐。
档口不大,高大碧绿的观叶植物像一群卫士环绕两边,平安树、鸭掌木、散尾葵、橡皮树、燕子掌、虎尾兰,青翠欲滴,郁郁葱葱。中间位置留给花卉盆栽,一品红、沙漠玫瑰、栀子花、月季、马蹄莲、虎刺梅、鹤望兰,姹紫嫣红,香气袭人。最惹眼的是一盆令箭荷花,葱翠的令箭似的叶状枝上,花朵竞相开放,那花有成人手掌大小,花瓣儿层层叠叠,一层紫红,一层桃红,一层粉红,花蕊弯曲嫩黄,阳光一照,整个花朵就像彩色玻璃做的,剔透,娇艳。
这些花里,我最喜欢的是睡莲。睡莲形似荷花,一株细长的花茎上,捧着一顆重瓣花朵,花瓣蓝中带紫、紫中泛红,仿佛一个冷艳傲娇的女子。看我盯着睡莲看,店老板说:“这花矜贵,要勤打理,室温不能太热,日照不能太强,尤其浇水,水质要特别洁净,要微偏酸性或中性的水,水温还不能太凉。”我一听就摇头,这绝不是我这种粗枝大叶的人能养活的花,罢了罢了。
我爱花,但不擅长养花。家里的几盆绿植,我也就一周赏一瓢凉水,它们完全靠意志力活着。北方的冬日漫长,在恒温的暖气房里,花卉多半撑不到开春就萎谢了,在来年春气最盛时,尤其在惊蛰前后,我要清空花盆,重新栽种。那些矜贵的植物,从生机勃勃养到半死不活,最后死在自己手里,总归是件令人难过的事。所以,我只养生命力极其顽强,还能常开不败的花。
平日里,我坐在电脑前工作,总是忙活一阵儿,就去窗前看看绿植,浇浇这棵,挪挪那盆,然后回到电脑前再忙活一阵儿。惭愧的是,因为养不活开花的植物,我家里几乎是清一色的绿植。
平常琐碎日子,碌碌于俗务,天天像打仗一样,焦虑黯淡,是需要一缕花香来点亮的。为了弥补无花的遗憾,我便隔三岔五在网上团购鲜花。玫瑰、茉莉、康乃馨、百合、雏菊,这些花从昆明空运过来,花费也不多。赶上大雪封门、滴水成冰的冬日,折三支翠绿,取两朵明媚,供在书桌案头,也能开上十天半个月。人在花间,如花在风里,怡然自洽。
老板娘建议说,你是懒人,就养一盆绣球吧,一是特别好看,二是好养活,春夏季勤浇水,保持盆土湿润,室温高的话,早晚各浇一次水。我欣然应许,又选了一盆风信子、一盆沙漠玫瑰。店老板把花栽好后,我便乐陶陶地搬回家,开启了新一轮的养花季。
春风一度,草木青葱,我已经等不及,在万物繁盛时,把日子过出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