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何夫
银河新闻网特约记者伊斯梅尔·阿齐兹,新历452年2月20日,新阿卡迪亚星报道:
虽然迄今为止,在邦联重新崛起、将银河中分崩离析的人类殖民地与智慧生物母星再度联合起来的过程中,赏金使节们曾经造访过成百上千的世界,并遭遇了各种各样奇特甚至令人难以接受的文明。但毋庸置疑的是,422年的伊尔加德事件(虽然严格来说,这一“事件”不过是一整场持续了多个世纪的悲剧的结尾)绝对是这类遭遇中对人类造成的文化冲击最为彻底的——虽然在我们自己的历史上,极端的暴力和不人道行为并不鲜见,但这次事件影响之深远、引发的讨论之广泛,直到三十年后的今日,仍然留下了无数回音与涟漪。
迭戈·罗梅罗先生今年七十七岁,在事件发生时,他的赏金使节生涯刚刚到达最辉煌的时期——在之前的十二次标准远征任务中,他参加的赏金使节团队找到了六个孤立并衰退的人类殖民世界、两个从未与人類接触的类人智慧生命母星,并在另外四个世界发现了人类文明留下的废墟并成功进行了文物和古代技术产品的回收任务。在上述任务中取得的成就,使得他在四十七岁时就当上了一支赏金使节特遣队的总队长。
作为一名在这一行中有着丰富经验的老手,在通过一份古老的太空殖民计划得知伊尔加德世界的存在时,罗梅罗先生并没有太过惊讶。“老实说,这种世界我们见得多了,”在接受银河新闻网远程采访时,已经在八年前退休赋闲的他声称,“在大探索时代,人们就像是刚拿到一大盘甜点的小孩,这也想尝尝,那也想尝尝,懂吗?所以他们在银河的各个角落都留下了乱七八糟的足迹。所以,在那时的我看来,伊尔加德也没什么特别的。”
就某些角度而言,罗梅罗先生的第一印象无疑是准确的:伊尔加德是一颗位于新达契亚象限、雾礁星区的普通类地行星,虽然在银河系的全部行星中,像这样绕转合适的恒星、恰好处于宜居带内,而且有着合适的大气、水与生物圈,还基本达到了适合人类生存条件的行星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但在超光速航行技术刚刚被发现的岁月里,被雄心勃勃的人类探索者光顾过的绝对数量委实不少(最大胆的历史学家甚至认为,这个数字在八千到一万之间)。由于现存资料残缺不全,伊尔加德的名称由来(有人认为可能来自第一个登陆的人,或者是第一艘抵达那里的船舰的名字),以及其早期历史全都模糊不清,人们只知道,根据记载,一个自称“大地之子”的反技术主义社区选中了这颗能够勉强让人类存活,却没有更多价值的行星。
现存史料中对“大地之子”的记载同样很少,除了这个名字本身之外,几乎就没有别的信息了。我们只能合理推断,和过去曾经出现的众多反技术主义团体一样,“大地之子”是一个典型的、由对技术进步感到恐惧的人群组成的集体,而且很可能是一个非常激进的集体,几乎对一切先进技术(除了把他们送走的飞船之外)都充满了怀疑和畏惧。无疑,偏远、无人问津的伊尔加德行星对他们而言,是个非常适合开展“稳定而安逸”的田园牧歌生活的天堂。
他们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在那颗行星上,已经有其他居民存在了。
“怎么说呢……唉,说实话,我不大想回忆那档子事……”在被问及对三十年前那趟任务的感想时,罗梅罗先生如此答道,“您也知道,我们这行的工作就是去寻找和联络那些在大崩溃时代孤立、退步的旧殖民地,以及没有加入邦联的智慧种族。所以干我这行的人,多少对某些混账事情是有心理免疫力的。我见过退化的原始部落用鲜血和头颅祭祀神明,也和没开化的外星人冲突过。有一次,我的一个伙计就当着我的面被一帮蛮子砍倒,他的一只胳膊被切下来抢走,等到我们下次看到它时,那只胳膊已经上了当地人的餐盘,还被做成了我最讨厌的椒盐口味……这种事儿并不罕见,也吓不着我,但伊尔加德那事真的不一样。”
“在抵达行星的轨道时,除了那艘停在登陆点、早就被拆卸到只剩骨架的殖民船,我们基本没看到什么文明迹象——这也在预期之中。按照惯例,我先在低空静止轨道上布置了临时通信卫星,又带了十个小子和两打勘探机器人乘着穿梭机去了地表。和别的未开发世界一样,在刚降落时,我们连该去哪儿找人都不明白,只能先到殖民船的遗迹附近查看线索……但紧接着,那些家伙就蹦了出来。”
由于报道篇幅所限,我们暂且略过罗梅罗先生对接下来的那场短暂而血腥的冲突的描述(有兴趣者可以参看银河新闻网422年2月报道《伊尔加德流血事件及其可怕的真相》)。总之,在赏金使节们的先头小队降落后不久,一群长相酷似古地球传说中的“狼人”,挥舞着青铜武器的本地居民便与他们产生了冲突。一名队员被弓箭射伤,一人被投石器打伤,还有一台勘探机器人严重损毁。不过,青铜武器最终还是抵不过银河-R5激光卡宾枪的还击火力,在击退第一次袭击后,罗梅罗从飞船上呼唤了增援力量,并在六个小时内结束了这次与伊尔加德人的小规模战争。
“老实说,我这辈子从没向任何人吹嘘过那场‘胜利——我们赏金使节可不是皮萨罗的探险队。真正伟大的沟通者应该用语言和手势来化解误会与敌意,而不是在‘雷云悬浮坦克和‘飞蛇炮艇机的火力支援下攻打一座石头城堡,并且在半天之内让七百个试图用青铜斧头和投石器抵抗我们的外星人丧命。”当记者用“胜利”一词描述那次短暂的战争时,罗梅罗先生愤怒地答道,“更何况,我们还在城堡里见到了那些‘家畜。那是我这一生中最可怕的时刻。”
作为对亲历者采访的一部分,本社记者在稍早的时候采访了安-达萨·沃尔先生,现任的伊尔加德自治政府主席。这位魁梧的异星人在三十年前曾经是城堡武技长的侍从,并在那天的战斗中被俘。虽然他用不少时间描述了自己躲过致命的火力网,并在负伤昏迷之前跳上一台“雷云”悬浮坦克,用心爱的战斧“啮骨”劈烂了它顶部传感器镜头的英勇事迹,但在提到城堡里的“家畜”时,他甚至比罗梅罗先生还不愿回忆这一切。
“你们也知道,在邦联的人来到这个行星之前,我们真的就只是一群蛮子。”沃尔先生表示,“和你们不同,我们的族人进入文明时代的时间很短,最先进的技术产品也不过是那些铜锡合金工具,或者供奉在神庙里的金像。虽然我不打算为了那些事……开脱,但想必各位也可以理解,我们的族人有自己的……文明标准。”
“更何况,对于我那一代人而言,又如何才能得知,我们祖祖辈辈的所作所为居然是一件反人道的事呢?想想看,如果有一天,一群猪从银河系之外驾驶着飞船降落在邦联的伯恩七号或者绿茵星的牧场上,要求你们释放牧场里的猪,你们会作何感想?我们的族人文明水准并不高,在邦联到来之前,甚至不存在成体系的文字。因此,我们根本就不曾想过,那些被饲养在城堡里的肉用动物到底是怎么来的——毕竟,就连人类自己也忘记了那个小团体来伊尔加德殖民的事情,而那是上千个标准地球年之前的往事了。”
沃尔先生的说法,基本上代表了伊尔加德人对这一事件的一般看法——而邦联的专家委员会也认定,不宜过多地苛责他们:很显然,在抵达伊尔加德之后,“大地之子”的成员们很快便与当地人相遇,没有任何先进技术设备、试图按照“返璞归真”的方式生活的他们就这样被伊尔加德人捕获,并被视为一种特殊的牲畜,繁育了许多个世代。在与赏金使节的那次短暂而血腥的冲突之后,足有三十一万四千人——是当初降落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数的二百六十多倍——被从伊尔加德人的养殖场里释放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从欢乐谷星引进的各种家畜,尤其是家猪。
“感谢邦联赐予我们文明与财富,”在采访结束时,沃尔先生朝着邦联首都欢乐谷星的方向做出了祈祷的手势——由于过去三十年中文明的飞速发展,对邦联的崇拜已经成为这个世界的某种非正式宗教,“顺带一提,猪肉比人肉好吃多了。”
但不可否认,一切并沒有在三十年前画上句号。
虽然公众对于伊尔加德事件的关注——尤其是“派一个中队的星际陆战队去彻底灭绝那些带毛畜生”的狭隘人类至上主义叫嚣——在事件结束数月后,就逐渐随着时间流逝归于平淡,但对于邦联的行政部门以及参与此事的各个非政府组织而言,更加烦琐而困难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我所在的部门在前二十个工作日里,有百分之二十九的雇员去接受了心理疾病检测,其中百分之十一的人因为可能诱发潜在心理疾病而不得不暂时调休。”负责接收从伊尔加德返回的获救者的邦联医疗委员会特遣队长景和先生在一份报告中声称,“外界并不理解他们到底面对着多么巨大的心理压力——事实上,没几个人知道,我们的工作人员到底面对着何等令人精神崩溃的景象。”
“由于一般公众——我想要说得好听一些,但很不幸,事实就是如此——普遍缺乏必要的科学知识素养,外加媒体在报道中未能全面、准确地描述这一事件,许多人以为,我们所面对的只是一群被从食人族的笼子里救出来的可怜人质。啊,没错,只要给他们披上一条毯子,递过去一杯热咖啡,然后派个心理医生好好和他们谈上半个钟头,问题就差不多解决了。”在当年稍晚时候的一段公开讲话中,景和先生如此说道,“如果你们真有人这么觉得,那么,很抱歉,这种刻板印象实在是错得离谱!”
“你们知道什么是‘驯化吗?不,大多数人其实都弄不明白——把一只活物从野外弄来,种在某个花盆或者养在一只笼子里,这不能称之为驯化。‘驯化的本质是一种改造:通过刻意的选育和饲养,让某个物种完全适合在人工环境下生长、繁衍,并且能够符合饲养者的特定需求。一个被驯化了的物种,往往会变得与其自然状态大相径庭。而这,正是那些从伊尔加德被解救的不幸的人们的现状。”
在曾经被邦联卫生委员会指定为伊尔加德事件受害者收容机构之一的佐塞尼亚医疗联合体,本社记者看到了这样的一批记录:在伊尔加德事件后的一百四十个标准日中,共有47760名获救者被送往此处,在经过医疗检查后,其中绝大多数人都被送入了疗养中心。记录同时表明,虽然获救者的平均年龄只有14.2岁,但平均体重却达到了惊人的八十六千克。进一步检测表明,大多数人在八到九岁即已发育到性成熟状态,而且几乎全都存在严重的脑部发育迟缓和智力低下现象。毫不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具有语言能力,对大多数人而言,自行进食并在指定的地点排泄,就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说实话,如果法律允许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让这些不幸的人安乐死——这是对他们最合适也最人道的做法。”时任该机构负责人的诺伦·尚对记者表示,“你们知道吗?大多数所谓的‘获救者就是一群痴肥的婴儿——抱歉,我不得不用这个词语形容——以及彻底的累赘。他们除了食量大得惊人之外,就没有别的优点了。啊,没错,几乎所有超过十六岁的人,都会因为极度的肥胖而面临极高的心血管疾病风险,十八岁以上的那些可怜虫,甚至连呼吸都成问题。”
“我必须承认,我们甚至不得不用镇静剂控制设施内收容的人,”另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药剂师补充说,“然后强制让他们服用药物,甚至通过手术抽脂来减肥。这些可怜虫将食物转化为脂肪的效率简直高得让人害怕。那些伊尔加德的杂毛畜生——呃,麻烦替我去掉这个词儿——绝对是刻意挑出并留下了所有该死的肥胖基因!”
至少在某些方面,佐塞尼亚医疗联合体以及其他负责接收伊尔加德事件受害者的设施确实已经为这些不幸的人尽了全力。但正如435年由邦联遗传学研究所发表的一篇论文指出的那样,这些可怜的人“在出生时就已经注定了不幸”:他们的祖先在被俘之后,遭遇了漫长的选育和人为的配种,这使得大多数人都患有严重的遗传病。而在人生前半段所经历的、完全与健康无缘的生活方式,则让相关遗传病的危害变得更加明显。最常见的病症包括严重的先天性愚型、先天性心脏病,以及一种后来被人们称为“噪音惊厥症”的、会让患者在听到剧烈响声后突然抽搐昏迷(但不至于危及生命)的基因缺陷。“总之,即便以邦联具有的医疗技术,能做的也仅仅是减轻他们生命中不必要的痛苦,并基于人道主义——这取决于你的哲学观如何看待‘人道这个概念——尽可能延长其寿命。”在结论部分,论文如此写道,“毕竟,我们养殖场里的鸡和羊的状况,也和这差不多。”
“起码现在没人会把他们看成一团团用来生产肉的机器了。”另一名匿名评论者——据信,他曾经以某种方式参与过伊尔加德事件的后续处置——如此说道,“他们现在是财政的负担。没有产出,只有消耗。”
根据上个月的邦联官方统计数据,从伊尔加德被解救时年龄超过十岁的人中,目前还有975人仍然在世,他们生活在多个疗养/医疗设施中,其中年龄最大的四十三岁。
由于未曾接受任何教育,且在婴幼儿时期遭受不当对待而出现严重的大脑发育迟缓现象,没有任何超过十岁的被解救者能够重新融入人类社会——哪怕接受了必要的训练。不过,那些年龄尚幼的孩子仍然保留了这种珍贵的可能性。除了少数因为严重遗传病而被特别对待外,总共有十六万八千名十岁以下的儿童被编入了“特别辅导与社会化课程”,并分散在不同的教育机构中。邦联当局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还给他们一个正常的人生。
不过这显然存在一定的困难。
卢斯·“钉子”·斯特朗目前生活在德尔加利亚世界的低技术自然主义者殖民区内,是一名伐木工。沉默寡言的他得到了这个以友爱为主要宗旨的新贵格主义殖民地的爱护与尊重,并成长为了一位健壮的劳工。“我很开心。每天都很开心。”在记者找到他时,卢斯回答了关于自己目前生活感受的问题(当然,他让记者把问题重复了三遍),“大家人都很好,这里的麦片也好吃。”
卢斯被救出时已经接近九周岁,属于“年龄过大”的那一批人。根据专家的鉴定结果,他的智力发育缓慢,心智仅相当于三到四岁水准。不过,经过持续五年的特别教育课程之后,他从学会独自行走开始,逐步掌握了语言技巧以及诸多必要的生活与社交常识,也不再害怕与他人交谈。虽然书写和阅读的水平一直相对低下,但在二十五岁那年,他还是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卢斯很喜欢干重活儿,这让他感到……呃……有存在感与成就感。”记者在殖民区遇到的一名教友如此描述他们的这名特殊同伴,“当然,他一顿饭得吃两个人的份,但和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伊尔加德事件的幸存者不一样,只要不断干活,他就一点都不会发胖,只会变得更强、更高、更壮。”
“事实上,不少女孩子都有点儿喜欢他。”另一名在伐木场工作的教友补充说。他还说,当地人全都知道卢斯来自何处,又曾经有过什么样的过去——但这并没有导致任何歧视或者公开的排斥,“主要我们爱所有人,而我们也会这么做。”
与卢斯这样的幸运儿相比,更多的“来自畜栏的孩子”并未有这样的好运。在蔚蓝三号星,记者联系上了另一名现年三十三岁的幸存者。她要求匿名。
“我什么罪都没犯,什么坏事都没做过,”这位幸存者表示,“我甚至几乎没有关于那颗几百光年外的丛林行星的任何记忆,却不得不一辈子提心吊胆,生活在自卑中。”
造成这位女士长久以来的自卑与提心吊胆的部分原因——我们必须非常遗憾地承认这一点——正是本网在430年的一份报道——《终生的负债:对伊尔加德事件幸存者的后续医学观察揭示了什么?》,此报道部分引用了多个医疗卫生机构出具的调查报告,证明了多代育种中出现的近亲婚配甚至是回交导致的遗传问题,以及在婴幼儿时期严重缺乏的必要照顾,导致了伊尔加德事件幸存者在智力方面普遍存在发展困难问题。无疑,这一报道确实是事实,但其传播(以及大量自媒体平台的再包装乃至剪辑)也造成了某些令人不快的社会影响:虽然大多数来自伊尔加德的儿童都不会被公布真实出身,仅有本人以及最重要的看护机构成员才知晓这一信息,但年轻人们无端怀疑智力发育不良——有时甚至只是不够合群、寡言少语——的孩子“来自畜栏”的风气,仍然持续了一段时间。
“我在学校里的十一年时间就是个悖论,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这位匿名的女士说道,“一开始,我因为担心被人们看出我来自伊尔加德,在社交活动中表现得畏首畏尾——但这加剧了人们的猜测。由于我下意识地不想出风头,不愿意被人注意到,其他人反而觉得我‘有问题,从而对我产生了怀疑。他们会说:‘像你这样呆头呆脑的家伙,该不会真的是从那些狼人的畜栏里出来的吧?啊,没错,我知道这么说的人大多数不过是纯粹想要挖苦或者讥讽我,以观察我这个‘不合群者的反应为乐。但我……只要听到这些词句,就会产生一种下意识的恐慌,仿佛我负有某种可怕的、无法救赎的原罪,绝对不能为他人所发现……”
虽然很多人都说,时间会逐渐治愈一切伤口,但对于没有被有效包扎、反倒不断撕裂的伤口而言,时间只会让它不断地溃烂流脓。在中学的第二年,这位匿名的女士就开始持续接受心理医生的辅导,甚至服用精神类药物。她的监护人让她连续三次转学,以此缓解心理问题,但每一次,她都只会以相同的方式重蹈覆辙。“我不得不在最后一年休学了。持续两年的休假让我看上去好了不少,但阴影仍然在那儿,我知道它还在。我试图从它那儿逃开,但最终我无处可逃。”
至今为止,这位女士没有结婚,当然也没有生育子女。她将这一决定部分归结于“不愿意让自己可能存在遗传病的基因传给下一代”。
当然,因为对来自伊尔加德的儿童可能的智力发育问题与遗传疾病感到顾虑,负责接收这些孩子的多个学区与地方政府、社会福利机构也发生了经常性的推诿,许多地区以“预算不足”为由呼吁邦联政府将孩子们安置在那些更加富裕或者有更多额外预算的世界。其中一些地方甚至还引发了社会骚乱。427年10月,离伊尔加德最近的农业世界德-萨罗(获救者的初期安置与甄别工作曾在这里展开)就发生了一场小规模骚乱活动,并导致多人受到指控。其中一名被捕者因为严重打伤了一位两岁的幼儿,在三个月前才刑满释放。
“我并不怨恨伤害过我的人,我知道,在某种意义上,我们确实是累赘。”当年那名受到伤害的年轻人在面對记者时沉默良久,最终如此说道。因为无力完成复杂的数学和自然科学课程,他没有进入大学,而是在当地的一家本土特色手工业作坊里找到了编制藤条艺术品的工作。因为先天性肥胖症,他花了许多时间治疗,但疗效并不特别显著,“事实上,我们与其他人并不一样,我们的诞生是在很久以前就规划好的、为了那个众所周知的目的的——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属于伊尔加德,属于那个蛮荒而黑暗的世界,不是吗?或许,我们本就不应该被从那里带走?”
当然,记者并未回答这一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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