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升举
南出峰峦起伏的秦巴后,我的恍惚更加严重。
车轮轧在它的胸口,
柔韧里,带着强大的黏性和拉力,
时空,也止不住摇晃——
红砖房在落色,白杨树在落叶,凌乱的炊烟落在
无边的寂寥里。
风一喊,回声空荡:
多少人在音中离去,在光中消失;
多少棉花,稻子,石油,从灰潮土中出走,
留村庄抱着空心;
多少荣耀已过往,而我的车轮继续。
像久病不愈而习惯沉默的人,
任长江流过,任汉水流过,任所有的旱涝
将它身体崩裂成河。
不打扰天空做客的鸟,不打扰我
停在洪湖入口处,
看淤塞的内荆河,河口朝天,流水羸弱。
借我渔舟,又能唱出什么?
借我晚霞,白鹭,芦苇,
從孤独的江水与腐败的渔网里,听到怀念或失落?
歌者更弦,码头长久无家可归,
它抱紧船绳勒下的记忆,
穿过渔人的挣扎、上岸、远去,进一步体会
抛弃和遗忘。
像要取回渔舟的骨架稳住我的身子,风,
在历史与现实间来回摆渡。
被渔人烧过心的酒
也返转来,为清冷的喉咙添些许热度。
而天河中神制造的泪珠并未减少,
我仰望,承接,啜饮,
拍打起谁也不知道终点的曲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