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之漠北
我特意在高远的春天到达草原
我很想站在大风中
感受心目中的猎猎八旗
任凭雄风吹乱我还算年轻的黑发
我特意在明媚的春天到达草原
我想清晰地看到印象中的黄白红蓝
我想找到可汗的弯刀马匹
我想一睹鞍韂弯弓凶猛的大雕
我知道已经度过了对物质的渴求
也知道自己开始了对远方的贪婪
邂逅一次旷古辽阔
体验一次牧草王国
跟着羊群追逐白云
心随马匹踏歌天边
恐惧喧嚣,逃离无奈
最好的选择就是放下沉重的行囊
比如这次蓄谋已久的深入牧草海洋
酣畅的时候,就是对自己的救赎
也可以给自己,起一个
叫漠北的名字
不同的遇见
每一个人,走在世间
会遇到高山
会遇到大海
过不去的山
看看山峰就好
越不过的海
听听涛声就好
每一个人,走在这世间
会遇到雪雨风霜
会遇到密林丛生
雪雨风霜会让你更加坚强
密林丛生会让你智慧上升
每一个人,走在这世间
都有不同的遇见
无论道路有多远
都能走完
从吐鲁番到波尔多
相信只有火一样燃烧的情感
才能有一双水汪汪的明眸大眼
脑海里蓦然想起吐鲁番
眼前就会出现天山、昆仑山
西域漠北,故人张骞
然后就会想起阿尔卑斯山
想起罗马古城堡
迷人的夜光,红唇烈焰
和波尔多的千年浪漫
为什么都是在北纬40度之间
从吐鲁番到波尔多的距离
醇香、浓郁是爱情的代言
吐鲁番的葡萄是有灵魂的
一杯红红的葡萄酒
让生命多了一份仪式感
马家沟地理
一座城市的血管
有一个很接地气的名字
马家沟——是一条河
穿越了整个城市
连接着哈尔滨的三大公园
蜿蜒四十多公里的马家沟
两岸丁香开遍
马家沟以北
是无山的山岗
山岗以北
是湍急的大江
多年以后
时光磨平了山岗
岁月也缓慢了大江
霓虹彻夜的Lq7Ram9yz32ntaWnFaAMbw==城市
北地哈尔滨已不再是过去的模样
很多人来过
很多人走了
来来往往的人
没记住哈尔滨的马路
只把马家沟印在了心里
我一直没想明白
马家沟和阿什河的关系
我想在春天里
徒步一条河
与马家沟一起
去看阿骨打的大金国都
再去松花江感受遥远的天池
遥远的山林
骏马蹄声嗒嗒
老枪膛线幽幽
猎马猎枪亲密无痕
从不离弃,更没有背叛
白山黑水莽莽大山
勇敢的鄂伦春猎民
世代盘踞兴安鲜卑山林
世代与百兽相依相存
信奉山神、信奉萨满
饮露餐风的鄂伦春
世世代代都是大森林的主人
生生死死遍迹八万山林
游猎生涯蓦然进入现代文明
曾经的形骸不再放浪
曾经的爱恋久酿烈酒
醉酒的孤独是大山空旷的回音
梦中的山林月色挥洒雪野
山林中猎马嘶声渐去
邻家遥远的草原上
传来了琴声……
我自感叹湖之南
来自心底的感叹
一次又一次
和湖有关,又无关湖
和伟人有关和文人有关
当然也和众多名人有关
历史是创造出来的
历史又在改写着历史
湖之南
成就了一个又一个历史的拐点
从云梦到九江再到重湖
烟波浩渺的八百里洞庭
你该是怎样的一个湖?
漫漫长路有多远,何其远
九章九问风不言,天不语
屈原叩问汨罗之后
谭嗣同向天而笑
此去肝胆两昆仑
“惟楚有材,于斯为盛”
湖之南,启蒙思想的开始
中兴之臣汇聚
辛亥元勋崛起
秋收起义、湘南暴动
桑植起义、平江起义
通道转兵、芷江受降
文学家的摇篮
艺术家的福地
八百里洞庭豪杰辈出
八百里贤达灿若星河
想起吐鲁番
向远并看远,那无垠的红色
笼罩着连绵起伏的瀚海和绿洲
奇异的舞蹈、质朴的民风
一如天地间飘逸的丝绸
几千年的争夺割据
几千年的政权交替
无论是姑师还是车师
自古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勤劳且善良、虔诚且快乐
而今的吐鲁番的民众
不再以狩猎、采集为生
生活的日常:葡萄熟了
为葡萄定下一个节日
为快乐定下若干个节日
在遥远千山大漠一隅
吐鲁番:祖国最美的土地
我更喜欢湛江这个名字
印象中的雷州是一个巨大的半岛
传说冬季也能隐约听到雷声
春雷响起是大地复苏的时刻
冬季的雷声只能是一种暗示
这会颠覆很多人的认知
很多年里
这里一直被称为雷州府
太多的经历
必然演绎出太多的神奇
太多的神奇
必然造就属于自己的文化
从东合州到白瓦特城
闻一多的《七子之歌》
泪流我们的第一长滩
也流进了广州湾
毕竟是神州的土地
肤色不同的异族人
水土不服是天经地义的事
很多年以后的今天
我更喜欢湛江这个名字
遇到富春江
走过春秋跨越秦汉
一路向东直到今天
没有刻意安排,只是顺其自然
遇到富春江
只是冥冥中的一次机缘
一次邂逅,亦无奢求
抵达富春江的第一个傍晚
我想起了南朝贤达吴均笔下的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
从流飘荡,任意东西……”
什么也没想
我便独自来到夜色的江边
在江岸不具名的树干上
得到了五只知了幼崽
第二天,在我窗帘上
五只破茧而出的知了排成一行
自顾遥望春江
据说,元人黄公望
经历了蒙冤入狱
经历了出狱后的放浪形骸
他所浪迹的江湖
就在富春江两岸
远离官场套路
画一幅画吧,可以送给师弟
一个名叫郑樗的人
从此百感交集
郁达夫故居,是一幢很紧凑的江南民居
上下两层
逼仄的楼梯只能一人通过
《沉沦》《故都的秋》
从这里走向世界
我理解了什么是觉醒
什么是文人的良知
谢华兄,一个方向感极强的人
他说要看懂富春江
就得从上游一个很大的湖开始
在他的理解中
水是最有信念的存在
百折不回,亦不悔
我特别同意他的观点
我知道他说的那个大湖
我也明白,至少是一千个执着的想法
才坚定了千岛湖的执念
那个千岛之湖
至少是积蓄了多年的梦想
才确认了远方大海的方向
安静的湖水在寂静中启程
离家的孩子会长大
时而奔涌继而奔腾
沿途的坎坷心知肚明
默默润泽着两岸
从不多说一句话
遇到富春江
不是刻意的安排
很有可能
是生命的安排
看一群蚂蚁
那是一个眼看要下雨的日子
我爬到半山坡
为了躲避要到来的暴雨
我在一棵大树下停下了脚步
在想,暴雨会不会有电闪雷鸣
在大树下会不会遭到雷击
这就像在人生的旅途上
说不定会被各种意外拦截挡道
无意中的一个幸运
会让人幸福
有些莫名的灾难
也会让人随时殒命于斯
世界还有很多自己的秩序
人类尚不可知
暴雨还未到来
我蹲在地上
看一群蚂蚁搬家
匆忙运行的蚂蚁
看似乱冲乱撞
实则秩序井然
突然发现,掉队的蚂蚁
一根细细的树枝就能把它的道路斩断
一粒石子也能把它前路阻拦
越不过障碍的那些蚂蚁
惊慌失措,乱冲乱撞
在暴雨来临之前
我轻轻挪开了那些树枝和石子
很多蚂蚁
顺利而过
蚂蚁们走了
暴雨如期倾下
在雨中
我有一种开心的感觉
走在一面高墙下
走在长长的高墙下
有种压迫感无法言说
很高的高墙
挡风挡雨挡寒冷
也保护着一些隐私一些秘密
又长又高的这面墙
也可能随时倾倒
也可能把人压倒
永远地埋在墙下
高墙下依然是最安全的地方
即使倒下,也会把隐私和秘密
封印深处
对面的房子
我家对面
是一幢和粮食有关的房子
房子里的人们
神情淡定,行色匆匆
我想他们一定和粮食有关
虽然看不到他们挥汗如雨
但他们的日常一定是春种秋收
我家和对面的房子
隔着一条宽阔而笔直的大道
我一直在想
在城市里被称为马路的大道
在乡村被称作公路
想必一切的道路
注定都要伸向远方
你的远方是他人的家乡
布谷鸟是精准的预言家
能预测吉祥和一切的心情
每一年都会万物更迭
而每一粒种子进入土地
都会做一个梦
和风细雨薄雾
也可能是电闪雷鸣
梦醒时分
从苏醒到萌动
一粒种子就是无数的生命
我家对面的大楼
应该是一家关于粮食的科研机构
楼里的人们
神情淡定,行色匆匆
我家对面的房子并不高远
我看到的却是谷粒饱满
麦浪连天
野地里的童年
童年的田野遍地春天
草地上打滚儿追逐野草山坡
车前草、扫帚草、虎耳草……
饿的时候
薅一把婆婆丁塞嘴里充饥
吃不完的婆婆丁
是童年最快乐的记忆
窄窄的小径一路向远
路边密密麻麻的婆婆丁伸上河滩
fTD1vM3Llg6VzMF6KRVWIg==吃婆婆丁长大的野小子
注定野生的性格
不会扭捏也不想高雅
风一样来雨一样去
自然漂泊
经年不衰
如今再也回不到童年
梦中的婆婆丁还有个诗意的名字
秋虫最后鸣叫的时候
蒲公英正举着一把小伞
做一生的飞翔
空间
就像在冬天里接受寒冷一样
在酷暑里
我们适应夏天
我们的思维
在接受中拒绝
在拒绝中接受
太阳对自己自信的时候
我们就会更加地
怀疑自己
就像轮回的季节
在四个坚实的规律中
又时时变幻无常
因而,在夏天里
我们可以毫无顾虑地
拥抱着酷暑,怀念着冬天
在冬天里
我们更可以切入寒冷的内部
去感受温暖
向隅而坐
和你在同一个时辰
我们用错位的沉默
进行着一种并非一致的沟通
我们不曾想到
一个简单的话题
把当时的一切都牢牢地卡住
——爱本在近处
在寻找的时候
却彼此远离
某日之后,我们已无须沟通什么
却都明白了当时
那个最为简单的道理
——岁月不容等候
时间也从不回首
留住的是苍老和皱纹
留不住的是日月和青春
某日一隅
我们都错了
一些新人或旧事
告诉我们
漫长的生命
其实是星子在瞬间里的一段流程
某日之后,我们再不需要沟通
生活已充斥了生命
真理不必用双耳来倾听
空空的双眸里皆是风景
【作者简介】漠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在鲁迅文学院、复旦大学中文系首届作家班学习。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诗刊》《星星》《诗选刊》等百余家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