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臭草和金毛狗

心心相“莲”开栏语

2024年，澳门即将迎来回归祖国25周年的纪念日。25年来，澳门与祖国母亲心心相印，祖国人民与澳门心心相‘莲’。为庆祝澳门回归25周年，《少男少女》杂志“湾区连心桥”栏目特别推出“心心相‘莲’”专题策划，邀请广大儿童文学作家、文学爱好者和青少年们妙笔生花，展现澳门独特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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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环原本是个小岛。连接氹仔岛与路环岛的连贯公路，在50多年前才正式通车，至于今天所见到的路凼城，是在约20年前才填海而成的。所以，很久以前的路环，是个四面环海，宁静又简单的小岛。

岛上零散分布着几个村落，村民加起来也只有几百人，小祥就是其中的一个小村民，他住在黑沙村里。

小祥每天上学，都要跨过一座小山丘，从路环东面的山谷走到西面的山谷，才可从黑沙村走到路环村的学校。这一条山道，是两边村落之间的唯一通路，所以就算山路曲折难行，仍常有村民来往。

一般人走完整条山道，大概需要半个小时，但小祥每次放学都心急回家，所以会飞一样地狂奔，15分钟便可跑完全程。不过，上学的时候，同一条山道，小祥总是拖拖拉拉、不情不愿地走，能走一个多小时。他一路上摸摸这花、看看那树，追追这蝴蝶、听听那鸟叫，就是不想到学校上课。

可惜这条山道是连通路环岛东西两边的必经之路，路上人多，如果小祥被熟人发现逃学，就会被扭着耳朵送去学校，然后回家也会挨爸妈一顿痛骂。所以，小祥在上学路上，每次远远看见人影，必然会立刻躲在树后，怕被发现。奇怪的是，今天的山道上，人特别少，特别静。

小祥心想，可能是快要打大风了，大人们都在忙。爸爸说打风前的海浪虽大，但鱼特别多，所以今天一早就和其他渔民一起出海了。妈妈又说狂风大雨会把菜苗浸坏，晨早已在田地里忙碌。总之，大人们都各忙各的，今天这山道上应该没有人来扭小祥耳朵了。

当小祥正想得高兴时，却见不远处有人匆匆走近。小祥立即跳入草丛蹲下等待，顺便摘几颗野果吃。原来是八婶，她每天在路环拜完谭公庙、三圣宫、天后庙及观音庙等四庙，就会由山道走到黑沙村的大王庙拜神，为生病的女儿祈福，真是心诚。八婶走后不久，小祥又慢行在山道上，突见山上斜坡的树下，有个男人背着一个大袋，蹲下来挖呀挖呀挖，不知在挖什么。这时，又见一人影走近，小祥只好再次蹲在树后吃野果。这次来的是手拿斧头的信叔，他每天上山斩柴去卖，风雨不改，非常勤快。躲过他们三个人后，在山道上就不见有人了。

打风前的天气太闷热，小祥玩得满身大汗，便打算到“石面盆”这小水塘玩水，当小祥快到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肚子好疼，应该是野果吃得太多了！

小祥捂着肚子蹲在树下，竟然听到“呀”的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一声仿佛大石头跌落水里的巨响。小祥心知不妙，连肚子疼都顾不上了，连忙跑向“石面盆”，想看个究竟。

2

小祥跑到“石面盆”时，不见有人，正想离开。就在他转身想走的一刻，发现了小水塘边的石头上，有一个大大的布袋。小祥认得，这个大布袋是刚才那个在山上斜坡的树下挖东西的叔叔的，但这个“挖叔叔”现在在哪里呢？幸好小祥平日习惯了躲在树后看人，眼力好，顺着“石面盆”的水流向下望，终于在矮树丛后，看见有个人趴在山坡下的水沟里，一动不动。

小祥心里一惊，二话不说，连滚带爬地冲下山坡救人，因为水沟虽然水浅，但也足以淹死人。小祥在岸边奋力向前，伸尽小手，总算抓紧了这人的衣服，然后全力向后拖，把人拖到岸边，再双手用力把他翻转过来，让他可以呼吸。

幸好这人仍有呼吸，只是晕过去了，额头也血流不止。

“挖叔叔！挖叔叔！你别死呀！”小祥在惊慌中乱叫乱拍，只希望能把人叫醒。

小祥见他额头的血仍在流，心中更慌。

“挖叔叔！挖叔叔！观音菩萨救命呀！挖叔叔！天后娘娘救命呀！挖叔叔救命呀……”哇的一声，小祥急得大哭。

“我不是姓挖，我是姓钟的……”

“你没死！你没死呀！”小祥见“挖叔叔”慢慢清醒，总算镇定了一些。

“你这么大一个人，也玩水，差点淹死你。幸好我今日在逃学路上看到你，才救了你一命。怎么办！你额头流了好多血呀！”

“挖叔叔”一摸额头，脱口而出：“金毛狗。”

“什么金毛狗？我救了你，你还骂我是狗！你才是金毛狗！”

“‘金毛狗’，止血的‘金毛狗’呀，”“挖叔叔”环顾四周说，“这水边没有‘金毛狗’。小兄弟，你有见到我的药袋吗？”

“我不是小兄弟，我叫小祥。你的大袋掉在上面的‘石面盆’了。”

“小祥兄弟，我是上山采药的，药袋里有一种药材，叫‘金毛狗’，止血很有效，我今早在这山上找到一株。你能爬上去，把药袋拿给我吗？”

小祥见他鲜血直流，也不多说，即刻爬上小山坡，在“石面盆”旁边找到大袋，迅速把药袋交给“挖叔叔”。“挖叔叔”接过药袋，找出一块毛茸茸的东西，有点像长了金毛的姜，而且形状也确实很像一只狗呢！小祥见他把“金毛狗”放在嘴里咬碎，吐在手掌心，再把碎了的“金毛狗”敷在伤口上。

3

“挖叔叔”敷了药，坐了一会儿，额头上的血慢慢止住了，他的表情也放松下来。“小祥兄弟，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小祥刚才急着救人，吓了一跳，又爬上爬下的，现在还气喘吁吁的。他余惊未了地问：“叔叔是做什么呢？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是采药、制药、卖药的。这路环岛，整个山头都是宝，有很多草药。我老家在九澳村，我常来这座山里采药的，但刚在村口听到渔民说快要打大风，我心急了，想快点多挖些药材，快点到荔枝碗村旁边的码头，赶船去澳门卖药。哈，我见自己挖得一手一身都是泥，想离开前先去‘石面盆’洗手洗面，怎知太心急，脚一滑就出事了。”“挖叔叔”摸着鼓鼓囊囊的药袋，满足地说：“这小岛，真是遍地是宝。”

“宝？这小岛，只是小，哪有宝呢？全岛只有几个村子，我们学校只有几个学生，全校老师只有一个，哪有什么宝呀。”

“对了，我刚听你说，你今天是逃学的。你这小朋友，为什么不上学呢？”

“哼，小岛小村小学校，有什么用呀！”

“小就没有用吗？我的命，不就是你这小兄弟救的吗？打风时淹没村庄房屋的洪水，不就是由小雨点积聚而成的吗？”

小祥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小手，他今天竟然凭借一己之力救下了眼前这个牛高马大的人，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路环岛的确是小岛，但加上氹仔岛、小横琴、大横琴及澳门半岛，地方就不小了，能做的事就更多了。”这时“挖叔叔”把额头的“金毛狗”拿下来，看着伤口已经成功止血了。“小祥兄弟，你年纪小，不要只看眼前的小事，要看远一点，明白吗？”

小祥心想，这人说话一套一套的，可能是撞坏了头，胡言乱语吧，但细心想想，又似乎有点道理。

“小祥兄弟，你过来。”“挖叔叔”又在药袋内找东西，这次翻出的是几株开着白花的小草。“这是‘白花臭草’，与‘金毛狗’一样，都对止血很有效。”说完，“挖叔叔”就用力把几株白花臭草搓成一团。

“小祥你过来，你看你左腿流血了，应是爬上爬下擦伤的。这皮外伤，用‘白花臭草’敷一会儿就止血了。你呀，自己流血也不知道，是吓坏了吧？”

“‘金毛狗’和‘白花臭草’，这些小草也能救人？＂

“你别小看小草。上山采药，采的虽然是花草树木，但都是救人性命的药材。车前草、白茅花、蒲黄、蒲公英等小花小草，其实都有止血作用。”小祥见小小的‘白花臭草’竟能让他止血，为他疗伤，忍不住脱口而出说了一句：“小东西也有大作用，你……你以后可以教我采药吗？”

“好呀，我也正想问你，以后在这‘石面盆’山道，你要不要给我当帮手，一起采药呢？”“挖叔叔”摸一摸药袋说，“你以后下课了，就跟我一起采药，好吗？”

小祥开心地点点头。

4

小祥和“挖叔叔”两人边说边休息，伤口止血了，气力也慢慢恢复了。这时，“挖叔叔”站起身说时间不早，他要赶船去澳门了，打风完就会回来找小祥。临走前，“挖叔叔”摸摸小祥的头说：“以后别逃学了，你要答应我学会写字，将来读医书、抄药名、写药单……都必须从小学打好基础的。小处不可随便呀，知道吗？”

小祥抬头看天色，才惊觉今天走这“石面盆”山道上学，不是用了一小时，而是用了将近半天的时间。不知这时花五分钟飞奔回学校，老师和同学们是否还在课室呢？

作者简介

黄健威，澳门人，文艺学博士，澳门理工大学讲师，任教国文科逾二十年，近年兼任导赏员，常穿梭于大街小巷，讲述澳门历史故事。著有《澳门小·澳门大》《西游记研究入门》《澳门天主教堂》及《澳门历史随街问》，儿童绘本《啫喱蛋》《路环七星伴月传说》等，作品亦散见于澳门的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