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淑芳
黄章和刘丽从高铁站出来时,只见出站口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积水滩。两个小时而已,从火炉似的叶城一脚踏入暴雨骤停后湿漉漉的柳城,有点像坐过山车,失重,继而短暂失真。
刘丽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鞋子和长裙的裙角还是被弄湿了。旅行总会有這样那样的东西要带,换洗的衣服、当地的土特产,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把旅行包塞得满满当当,让人觉得出行就是蜗牛负重前行。
此时,背着重重背包的他们急需一辆的士。黄章要刘丽在一边歇着,他排在长长的候车队伍后面。暴雨过后,的士有点难等。好在有交警在旁边维持秩序,长蛇似的队伍慢慢地挪动着,前面的人一个个地减少,后面的人慢慢地又多起来。
听说这场暴雨导致来高铁站的立交桥下积水过多,淹了好几台车。的士司机望而却步。好在雨来得疾去得也快,在交警、城管以及路人齐心协力的疏浚下,积水的道路已疏通。的士鱼贯而入,渐渐多了起来。
黄章和刘丽住的丽水小区有点偏僻,人口密度不高,的士司机隔着车窗一听说去丽水小区就摇摇头,根本就不让上车,他们可不想回来时空跑,不划算。今天幸好交警就在旁边盯着,大家都在有序排队,就像命中注定一样,轮到谁就是谁。又好似抽签,抽到什么就是什么,司机和乘客都有点认命的意思。
把行李往后备厢一丢,上得车来,黄章和刘丽都轻松地吐了一口气。说出目的地后,司机果然叹了口气,有种相亲没对上眼的失落感。
司机说,丑话说在前,暴雨刚停,前面的道路如果积水太深就得掉头,这是公司的车,损坏了要赔偿。黄章和刘丽点点头,表示理解。司机又说,我今天运气不太好,这个路线大家都不太愿意跑,应该是前面的司机都不愿意载你们,才留给了我。黄章说,怎么会呢?你没看到大家都在依次排队,还有交警在指挥?如果可以选择,我们也不想坐你的车。司机听黄章这么说,知道说的是气话。为了缓和气氛,司机解释说,公平就好,我是新入行的,最看不惯那些老司机挑客,把路途远一点的、目的地人流量大的客人带走,一些路程短、地段偏僻的乘客就留给了我们。所以,高铁站这边我一般都不来。丽水小区跑一趟不划算。既然是按排队的先后顺序上车,那也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公平就好。
看到司机可怜巴巴的样子,刘丽有点自责自己居然住得那么偏僻,让司机这么为难。她有几次下高铁打的士,司机一听她住丽水小区就一溜烟地开车跑了。有一次,她还看到两个的士司机为了争一个远途旅客而大打出手。刘丽说道,你也不要这么悲观,老天爷会保佑你待会儿返程时有客,还是远程客!司机说,借你吉言!尽管这种概率很小。我们跑通班,上了白班又要上晚班,每个月按规定要给公司上缴四五千元,剩下的才是自己的。时间对我们来说就是金钱,多跑几趟,每一趟都无缝衔接不空跑,才能多赚一点。刘丽说,我明白,赚点钱不容易。
很幸运,一路上都是畅通的,暴雨带来的积水早已疏通。快到丽水小区大门口时,司机的接单器果然响起来了,不仅有客人,客人去的目的地还是繁华的市中心。司机紧皱的眉毛终于舒展了,刘丽也松了一口气。
司机试探着问,你们进小区后还有多远呀?刘丽知道司机的心思已经在下一单客人身上了,看看车窗外的雨似乎停了,便对黄章说,要不,我们就在小区门口下车,走几分钟进去就当散散步?黄章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司机感激涕零地说,那太谢谢你们了。刘丽说,没关系,赶紧去接下个顾客吧,别让对方等太久了。
刚下车,雨又飘起来了,背着行李走在雨中,所有的浪漫都会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虽然雨不大,就那么飘飘洒洒地落在发尖上、鼻翼上,居然有点爱抚的意思。黄章一句话都不说,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刘丽怎么追都追不上。等刘丽气喘吁吁地跑回家后,看到脸色有点不太好的黄章便问,你不高兴?黄章说,你以为呢?提前下的士冒雨回家,你觉得很好玩?刘丽说,又没走几步路,不就想让司机多跑一单多赚点嘛。
刘丽走过去给了黄章一个大大的拥抱。黄章原本僵硬的身体在刘丽的拥抱下,慢慢变得柔软。放眼窗外,雨停了,暴雨骤停的城市格外清爽。
选自《安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