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环相扣

章凝　陈欣颖

模特Kendall Lee佩戴着Cartier Trinity手镯及戒指。摄影：Edward Steichen，美国版VOGUE1925年1月刊

1955年，Grace Kelly出席戛纳电影节时佩戴了Trinity戒指。

1962年，Romy Schneider在电影Boccacclo70中佩戴着Trinity戒指。

一枚诞生于1924年的作品，之所以百年来经久不衰，是因为在它化繁为简的设计背后，是从诞生之初到此时此刻不断流淌的真挚情感。Cartier第三代传人Louis Cartier以Trinity系列引领珠宝界的变革，而品牌现任珠宝与腕表创意总监Marie-Laure Cerede则以当下的全新演绎，延续着Trinity关于“爱、自由、对一切的包容与开放”的坚守。

1925年1月刊的美国版VOGUE杂志上，有这样—页与众不同的珠宝内容：在氛围感十足的黑白光影间，模特Kendall Lee侧对镜头，手臂上叠戴着两枚三环手镯，小指上则佩戴着一枚造型相仿的三环戒指。页面上方，以当时盛行的装饰艺术风格字体写着“The New Jewelery from Gartier（来自Cartier的全新珠宝）”：在照片下面的阐述中，则包含了“出人意料的时髦，且价格十分合理”等形容；而在本页的最下端，一行看似不起眼的文字里，出现了这样一个关键词——“Trinity”，VOGUE用它来形容标志性的三环造型特征，而这个单词也就此开启了与Cartier相伴百年的旅程。

这页内容为什么与众不同？这个系列的“全新”又新在哪里？VOGUE为什么会认为它的造型和价格“出人意料”？要想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需要将目光投向Trinity 1924年诞生前的岁月。此时，传统意义上的珠宝大多有着精巧无比的造型，上面往往镶嵌着绚烂夺目的宝石。上流社会的名流贵族们在珠宝屋签下定制订单，以作为隆重场合的最佳装点。而正如在时装的语境中存在着高级定制与高级成衣的较量与过渡，在珠宝领域，Trinity的出现也带来了化繁为简的潮流，标志着民主化时代的开端，珠宝不与性别年龄挂钩，不再只是地位和财富的象征，更是个性与品位的彰显。

在这个引领时代的作品背后，是Cartier品牌第三代掌舵者Louis Cartier的革新之举。他不满足于因循守旧，而是渴望以真正令人耳目一新的现代设计开疆拓土。第一枚Trinity的三环分别由铂金、黄金和玫瑰金构成，相似但又不同的色泽和质感交织出和谐的韵律。灵动的三环可以自由转换形态，流畅的线条与圆润的弧度将简约摩登的艺术风格展现得淋漓尽致。三环不仅在造型上充满可能性，也蕴藏着深厚的寓意，可以分别代表友情、爱情和亲情，也可以像中国传统文化中“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说法一样，延伸至一切不被定义与限制的情感与希冀。

Jean Cocteau将两枚Trinity戒指叠戴于小指上，1951年。

1982年Trinity系列的手镯、耳环、戒指、打火机

Gartier家族的第六代传人Francesca Gartier Brickell曾出版过一本名为“The Cartiers： The Untold Story of the FamilyBehind the Jewelry Empire”的著作，记录了这个珠宝帝国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而其中也有提及Trinity的灵感传言——Louis Cartier的好友，艺术家、诗人Jean Cocteau。Cocteau曾在梦中看到美丽的光环围绕土星运转的神秘景象，于是突发奇想地向Gartier建议：是否能用戒指来呈现这个效果，因为将如此宏大壮阔的宇宙景观凝聚在指尖的这个想法令他觉得无比迷人。

而在Trinity诞生后，Cocteau也毋庸置疑地成为了首批拥护者。他个人的标志性戴法是将两枚Trinity戒指叠戴在小指上，六个指环相互碰撞，交叠出他心中的深邃宇宙。除他之外，Trinity也迅速吸引着那些不囿于传统，敢于追求鲜明风格的名流雅士：美国著名装饰设计师Elsiede Wolfe，好莱坞知名影星Gary Gooper、Alain Delon、Romy Schneider，摩纳哥王妃Grace Kelly，温莎公爵爱德华八世等，都亲手将Trinity系列作品写进了自己的风格简史中。

百年間，Trinity的家族不断开枝散叶，1967年，手镯环圈的数量从三枚增加到七枚；1973年诞生的Must de Cartier系列，将三环标志性设计应用在了书写工具和装饰器物上；1990年，Gartier对经典款Trinity进行把玩，推出了一款具有独特比例的戒指；2004年，这一玩法从戒指延续到手镯之上，超大号款Trinity手镯面世：同年推出的铺镶粉红色、黄色及白色钻石的款式及2011年上市的白金和黑色陶瓷款式，共同带来配色和材质上的焕然一新；2022年，Cartier更是与高级时装品牌Sacai的创始人Chitose Abe惊喜携手，创作出六款造型前卫的限量版作品。

而当时间来到此刻，Trinity诞生一百周年之际，自然也少不了一场盛大的庆典。年初，在Trinity全新系列的发布活动上，我们见到了Gartier珠宝与腕表创意总监Marie-Laure Gerede。她早在2002年就曾短暂加入过Gartier，在阔别12年后，于2016年正式回归，2017年起担任腕表部门负责人。Marie-Laure十分擅长将兼顾创意与美感的珠宝制作工艺应用于腕表之上，于是在2021年，她顺理成章地同时成为Cartier珠宝设计总监。

在Trinity系列迎来一百周年纪念之际，Cartier推出全新的枕形款式设计，并重新推出超大号款手镯及标志性戒指。

尽管与品牌有着长久的渊源，也在珠宝创作上颇有建树，但Marie-Laure在接到为Trinity做全新演绎的任务时，还是直言：“感觉这就像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壮举。对我来说，Trinity是一个受到广泛喜爱和推崇的设计。与其说它是一件珠宝，不如说它是一件作品，它是完美的”。在她看来，从零开始设计一款产品还要更容易一些。而人们对Trinity的熟悉程度基本等同于对Cartier这个品牌的熟悉程度，要在一个大家如此喜爱的作品上做文章，要被动接受扑面而来的期待时，难免会觉得如履薄冰，“你没有权利犯错，他们对产品了如指掌”。

面对这样的挑战，Marie-Laure唯有迎难而上。在思忖良久后，她的结论是：“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从以结果为导向的思维中解脱出来。”从Trinity诞生的那刻起，它存在的意义就不是栖居在珠宝盒中静静等人欣赏，它的使命，是在指间舞蹈，在腕间旋转，在颈间随着人身体的起伏划出优美的曲线。于是，相比面对一张白纸，在历史的铺垫下，在大脑的引导下，画出想象中的设计，Marie-Laure选择摒弃所有局限，立足于当下，以直觉行事——直接上手把玩圆环款的Trinity，直到构思出不同形状的设计灵感。

在手指与金属的成千上万次摩挲、揉捏、滚压间，孕育了Trinity家族的全新形状——极具几何美感、彰显个性态度的枕形款式。Marie-Laure直言，在此刻我们看到的成品诞生前，历经了超过五十个版本的迭代，每个版本之间有着肉眼难以分辨的细微差距，但珠宝雕刻师不断打磨，每次逐层去除十分之一毫米厚的材质，为的就是达到与经典的圆形款式同样灵活自如、佩戴舒适的状态。这个全新的枕形设计被应用在了戒指、手镯及项链之上，其中铺镶钻石的款式也经历了漫长的研发，好让三环交叠时密集的钻石不会相互触碰。

除了不容忽视的枕形款式外，新系列中还有许多极具巧思的设计，如环圈通过饰以凹槽、琢面或刻纹，带来更加丰富多元的细节。2004年曾推出的超大号款手镯也重出江湖，呈现更加鲜明当代的风格。一款全新的可转换佩戴方式的戒指更是妙趣横生，Marie-Laure将设计方法形容为“构建后再解构”，就像组木（Kumiki）拼图一样，当三环紧扣时，是一款简约的宽版戒指；而当三环翻转，则是彼此交织的立体效果，这样精心打造的多重风格，为一款产品带来了无限可能。

虽然这场“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创作”难题重重，但Marie-Laure仍将此视为一场酣畅淋漓的旅程：“如果没有非常自由的创作过程，我们无法真正地创作出一些作品。因此，我认为这是个很好的课题，尤其是对我来说，去保持和延续这种自由。”被反复提及的“自由”二字不仅体现在Trinity的设计上，更体现在这个作品想要传递的讯息上。在Marie-Laure看来，环环相扣的Trinity正代表着“爱、自由、对一切的包容与开放”。她解释道：“我很喜欢的一点在于，你可以给自己戴上这枚戒指。人们知道这枚戒指对你来说有特别的意义，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含义。这种神秘感的部分，我认为很有吸引力，也是我所说的自由。”

与其将Trinity形容为隶属于Cartier品牌的一个珠宝系列，Marie-Laure倾向于将它视为作品和独立的个体。“Trinity是一个独特的、富含包容意义的象征性符号。既一分为三，又三为一体；独立，同时又密不可分。对于这一特定的物件，更重要的是你赋予它什么意义。它是一件永恒的作品，你甚至可以一辈子佩戴它，成为一个特别的、对你有特殊意义的物件。”正如在参观Gartier的制作工坊时，我们问Marie-Laure关于AI等新技术对珠宝创作的影响，她表示，这些发展令人欣喜，Cartier的制作过程中也有用到3D打印等手段，但这些都是工具，而珠宝设计的起点，永远都是情感。

一枚戒指，一條项链，一开始可能是与肌肤触碰的“身外之物”，但逐渐会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凝聚个性与故事，与佩戴者一同经历时光的流逝与时代的变迁。而Trinity之所以百年来经久不衰，正是因为在它化繁为简的设计背后，是从诞生之初到此时此刻不断流淌的真挚情感。Louis Cartier四两拨千斤，用轻盈的作品撼动高高在上的珠宝界。Mane-Laure同样说道：“作品必须为你带来一些特别的感受，你也要赋予作品你本人的印记，不单单只是追求外表的美观，还要有明确的寓意。永远不要忘记，你正在创作的作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