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传统服饰云肩形制结构特点及纹样研究

刘昱欣，万佳月，王穆峣，杨青林

（江西科技师范大学，江西 南昌 330000）

0 前言

云肩是我国传统服饰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我国服饰文化史中占据重要地位。作为优秀传统文化的载体，云肩展示了民族智慧和审美观念的魅力。制作过程体现了劳动人民的智慧和技艺，其造型艺术和纹饰色彩为现代工艺品设计提供了灵感。清代是云肩的巅峰时期，其独特形制和精美纹样在传统民族服饰中留下了深刻印记。

1 云肩的起源与发展

1.1 云肩的起源

关于云肩的起源，目前学界有三种主流观点：神话人物形象说[1]、民族服饰传入说[2]、秦汉帔子和披帛说[3]。

云肩源自古代神话人物形象的观点，主要是以出土文物中的西王母形象为依据。在四川省成都市新都区新农乡出土的西王母画像砖中，西王母肩膀上方即出现状如羽毛的装饰，重庆巫山县麦沱古墓群中的西王母形象在肩背部就加入了明显的云肩形制的装饰。此外，敦煌莫高窟人物壁画中的吉祥天女肩膀上卷翘的肩饰也已初具云肩的雏形。

云肩为民族服饰传入的观点，主要是以北方民族的皮毛肩饰“贾哈”为依据。《格致镜原》[4]中记载：“别有一制，同于肩背，名曰‘贾哈’，锐其两隅，其形式像簸，左右垂于两肩，必以锦貂为之，此式辽时已有。”辽代已产生的贾哈可以帮助北方民族保护肩颈，应对严寒。在民族交融过程中，贾哈与中原服饰审美相互结合，即诞生了云肩的基本形制。

云肩的起源为秦汉时期出现的帔子和披帛一说，主要是因其形制与云肩极为相似，且据史料记载，披帛诞生于秦。《事林广记》[4]引实录曰：“三代无帔。秦时有披帛，以缣帛为之，汉即以罗。晋永嘉中制绛晕帔子。”因此进行合理推测，秦代产生的披帛可能为云肩的起源。笔者更支持此种观点，后文将以秦汉为始，按照历史脉络梳理云肩在各朝代的发展过程。

1.2 云肩的发展

1.2.1 秦汉、魏晋时期

帔子和披肩为后世云肩的起源。上文引《事林广记》即可知晓披肩诞生于秦代，当时的妇女以纱或布帛绕颈一周，披垂于肩上即为披肩，称其为“帬”。从汉代大量出土的人像中也可以看到披肩的存在，如西汉烧沟村墓壁画中的女娲伏羲像，以及东汉沂南的齐桓公像，女娲伏羲和齐桓公肩颈处都存在披帛。魏晋时期亦是如此，大量的壁画和画像砖都出现了类似于云肩的装饰。壁画《采桑图》中的妇女，肩部便有形似披肩的饰物；酒泉西王母壁画中西王母肩上的肩饰与后代云肩的形制几乎无二。这一时期人们对披肩的应用也有效助推了后世云肩的发展。

1.2.2 隋唐、五代时期

在隋唐时期，披肩主要被两类人群所穿着——从事表演的舞女以及贵族和上流社会的妇女。这两类不同的穿着人群，也导致了披肩形制的差异化。

舞女所穿着的披肩，与前代相比，其材质更为硬挺。这种披肩被设计得顶于肩膀之上，两端上翘，以便于舞女在表演时能够自如地施展动作。由于其硬质特性，这种披肩在舞蹈过程中不会因为身体动作或形态的变化而发生形变，如陕西西安唐墓出土的唐代舞姬俑所展示的那样。

另一方面，贵族及上流社会的妇女所穿着的披肩，其材质则更为柔软。这种披肩虚搭于臂膀处，自然下垂，紧密贴合妇女的身材曲线，进一步凸显出她们的雍容华贵之态，正如《簪花仕女图》中展示的红衣贵妇所穿着的那样。

值得注意的是，在隋唐时期，披肩的功能逐渐从实用性转向装饰性。制作工匠们开始为披肩添加更多的花纹，以增强其审美效果。到了五代时期，四川成都王建墓出土的舞姬石雕肩上所披的披肩，其四角都被设计成了如意形制，即“四合如意式”。同时，这一时期还出现了绣领等其他装饰性元素。

1.2.3 宋金元时期

这一时期是云肩正式出现并快速发展的时期。据考证，“云肩”一词正式出现是在金朝。宋元时期，男女皆可穿着云肩，而女性云肩也在此时发展出了两个分支，即霞帔和直帔。霞帔上带有更为丰富的织绣工艺，其上绣有纹饰，末端系有垂饰，因其上多绘云霞纹，故得名霞帔，穿戴人群为朝廷命妇。直帔为民间百姓穿着，制作工艺稍显逊色。《事物纪原》[5]中记载：“今代帔有两等：霞帔，非恩施不得服，为妇人之命服，而直帔通用于民间也。”霞帔在此时也可看作是女性身份地位的象征。直帔向霞帔模仿，二者共同推动了云肩形制及纹样的发展。金代云肩多为朝廷命妇贵族妇女所穿戴，但对其上所绣纹饰依然有着严格的要求。《大金集礼·舆服志》[4]中记载：“禁私家用纯黄帐幕陈设...日月云肩，龙文黄服...”。金人为游牧民族，其云肩制作并不输于中原汉族，巧思丰富，装饰细致。金代《文姬归汉图》中，蔡文姬身上所披云肩就是一件制作精美的“四垂云云肩”。到了元代，云肩的形制已基本固定，《元史·服志一》[6]记载：“云肩，制如四垂云，青缘，黄罗五色，嵌金为之”，可见此时云肩的制作已十分华丽。这一时期，男子云肩多继承前文提到的辽代贾哈，作披肩状佩戴。

1.2.4 明清时期

云肩发展的高潮鼎盛期在明清时期。明代，云肩基本只属于汉族妇女，汉族女性穿着云肩的情况较多，同时，儿童也开始穿着云肩。此时的云肩也成为礼服的一个重要部分，进化出了严格的等级制度。《续文献通考》中有所记载，从一品至九品，霞帔的花纹与形制都有所规定。明代云肩制作更为精巧，装饰更为繁杂，其上多绣花鸟，并缀金珠宝石。《阅世编》[7]：“胸背刺绣花鸟，并缀金珠宝石，令行动有声。”明代的《千秋绝艳图》、云南丽江大觉宫壁画、出土陶俑中，均可看到形制花纹各异的云肩。清代云肩已经非常普及，且性质纹样层出不穷，后文笔者将会为大家细致地分析。此时云肩基本只具有装饰功能，如慈禧所穿戴的一件由3 500颗珍珠缝制而成的云肩。到了清代光绪末年，女性间流行一种燕尾垂髫，发型低且宽大，因此清代后期为女性多穿戴小型但可以遮挡肩颈的云肩，防止梳头的桂花油浸染衣物，这也同样回归了云肩较为原始的功能。

1.2.5 近代时期

到了近代，伴随着西学东渐之风日益盛行，云肩作为传统封疆服饰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演变成为汉族妇女在婚嫁年节时礼服上偶尔出现的装饰物。民国时期，戏装中经常出现云肩的身影，搭配戏装使用时，云肩边缘多缀流苏，颜色纹样与戏服相配合；后期发展中，因云肩多与礼服结合，因此颜色形制也逐渐变得单一，以大红或喜色为主。总体而言，近代时期云肩不似古代夸张繁复，由繁至简的变化十分明显。

2 清代云肩的形制和结构特点

2.1 清代云肩形制

经过对现有资料的深入研究与分析，我们发现清代云肩的形制与结构呈现出多样化的特点。据此，我们将清代的云肩形制划分为以下四类：一片式结构云肩、连缀式结构云肩、层叠式结构云肩以及混合式结构云肩。

2.1.1 一片式结构云肩

一片式结构云肩是云肩形制中制作工艺最简单，最常见的一个款式。一片式结构云肩又被人们称作单片式结构云肩，顾名思义，这款云肩是由单独的一片布料裁切而成。

在外观上，一片式云肩讲求造型的和谐美观；在制作工艺上，一片式云肩采用一片布料通体裁剪的方式，确定好颈围后，在布料上裁剪出人们需要的款式，接着绣出各种具有象征意义的图案，最后缝合上纽扣，就成了今日最为人们所熟知的一片式结构云肩。

值得一提的是，一片式结构云肩也是制作儿童云肩最常见的款式。由于儿童云肩常被当作孩童的围嘴，起到保护孩童衣领的作用。由此可见，儿童云肩的实用性远远大于美观性，所以一片式云肩就成为孩童云肩的最佳选择。

图1所示的石绿缎刺绣印花方形双面童云肩是藏于北京服装学院民族服饰博物馆的一款一片式童云肩。这款童云肩采用石绿色绸缎作为一片式的主体布料，又运用了双面刺绣的制作工艺，彰显了富贵家庭对孩童的宠爱。

图1 石绿缎刺绣印花方形双面童云肩①

2.1.2 连缀式结构云肩

连缀式结构云肩是采用共用边或共用形的手法将布料进行结构、拆解和重组。布片与布片之间留出一定的空隙，再用丝线将其连接起来，最后构成一件完整的云肩。在结构上，连缀式结构云肩能够更好地贴合人们身体线条，提高了穿着云肩的舒适性；在审美艺术上，连缀式云肩由于其特殊的连缀结构，使得云肩更具灵动性与观赏性。连缀式结构云肩主要分为圆形连缀式结构与正方形连缀式结构两种。

如图2正是一款圆形连缀式结构云肩，这款云肩第一层采用较为基础的几何布片形式，再用金色的丝线串联第二层的如意形布片，接着用同样的方式串联第三层的花卉样式以及第四层的如意头形制，布片与布片之间通过丝线的连接，使得云肩因连缀形制呈现出开放的花朵之感，尽显雍容华贵。

图2 如意式盘金包花绣花卉纹云肩②

图3则呈现的是一款正方形连缀式结构云肩。不同于图2的共用边式串联，这一款运用的则是共用形的手法，如意布片与如意布片的连接也使得该云肩整体呈现向外延伸的如意形状，极具华美之感。

图3 四合如意式平针绣花卉盘长纹云肩之一②

2.1.3 层叠式结构云肩

层叠式结构云肩不同于上述两种云肩形制的平面延伸，它运用纵向叠加的手法在布片与布片之间进行串联。这种层叠式结构云肩使得云肩在整体上更显现出云肩的雍容大方之感。

如图4所示云肩是一款较为典型的层叠式云肩。该云肩整体采用四合如意的形制特点，将三片四合如意式的云肩进行自下而上的串联，搭配协调，尽显云肩的华美之意。

图4 四合如意式平针绣花卉鱼戏莲纹云肩②

2.1.4 混合式结构云肩

顾名思义，混合式结构云肩是连缀式结构云肩、层叠式结构云肩与四合如意式、柳叶式综合制成的云肩。混合式云肩以雍容华贵著称，是云肩结构中制作工艺最复杂、最具美观性和艺术性的款式。

如图5所示，这一款四合如意式平针绣团鹤纹云肩是连缀式、层叠式与四合如意式混合而制作的云肩。该云肩第二层为多个绣片连缀而成的四合如意式云肩，第一层则在领口处连缀了八片裁有如意头样式的黑色小布片。连缀和层叠的混合搭配显现出云肩的层次感与节奏感，可谓是巧夺天工。

图5 四合如意式平针绣团鹤纹云肩②

2.2 造型结构特征

云肩设计中常见的造型结构特征可归结为两大类：四合如意式与柳叶式。

2.2.1 四合如意式云肩

如意是佛教的八大法宝之一，如意纹具有吉祥如意之意。如意纹演变到云肩的造型结构后，四合如意式云肩就成为最普遍、最具代表性的云肩造型结构之一。

如图6，云肩当中的如意头造型大多分为心形如意、灵芝变形如意、祥云形如意三种。

图6 云肩中的如意造型（笔者自制）

图7展示了四合如意式平针绣花卉蝴蝶纹云肩，在如意头的部分，将祥云形如意与灵芝变形如意巧妙地组合在一起。这种组合不仅丰富了云肩的造型元素，更寓意着人们对万事如意、生活美满的深切期盼。通过精美的刺绣工艺，云肩上的花卉、蝴蝶纹与如意图案相互辉映，展现了传统工艺与文化的独特魅力。

图7 四合如意式平针绣花卉蝴蝶纹云肩②

2.2.2 柳叶式云肩

柳叶式云肩是除了四合如意式云肩之外的另一个较为常见的造型结构。它是仿造柳叶层层叠叠的形态制作而成。与此同时，云肩造型也借柳叶来比喻女子的柔美与温婉。

如图8所示的这款柳叶式打子绣八仙八宝纹云肩在普通的柳叶式云肩的基础上加大了柳叶，又不断地丰富变化，将云肩制成层叠形制，此种设计更进一步丰富了柳叶层叠排列的特点，将柳叶的自然之美绣制的栩栩如生。

图8 柳叶式打子绣八仙八宝纹云肩②

2.3 云肩闭合结构

云肩的闭合结构主要分为系带式闭合结构、纽襻式闭合结构以及暗纽式闭合结构。云肩的闭合结构依据云肩的款式而设计，大多置于领口，一方面方便调整与拆解，另一方面也起到保护云肩完整性的作用。

2.3.1 系带式闭合结构

如图9，系带式闭合系统是在云肩的领口部分缝合上两根用于系扎的绳带。此种闭合方式常运用于儿童小云肩之中，系带式的闭合结构能够最大程度上突出童云肩的实用性特征。

图9 柳叶形儿童小云肩的系带式闭合结构③

2.3.2 系扣式闭合结构

系扣式闭合结构是云肩闭合结构运用中最为广泛的一种结构。系扣式的闭合结构主要可以分为一字相连式系扣与独立式系扣。如图10，一字相连式系扣是用云肩自身的面料制作，通过折叠缝纫的细布条进行编织而成，使用时只需要将开口一边的纽头与开口另一边的纽环相套而形成盘扣，起到闭合云肩开口的作用。

图10 苏州大学博物馆云肩（局部）④

图11所示的独立式系扣是指纽头采用除去织物以外的其他材料（如金属、塑料、珍珠等）制成的闭合结构。这种闭合结构中的纽头多运用昂贵的金属或宝石材料，这使得云肩更加华美，也有彰显云肩穿戴者的富贵之意。

图11 彩绣荷花纹混合式云肩（局部）⑤

2.3.3 暗纽式闭合系统

图12所示的暗纽式闭合系统在使用时，将两端的钮扣用力按压便可固定在一起发挥闭合的作用。暗扣在云肩中的运用较为少见，出现时间也相对较晚，但暗纽闭合系统的设计能够在最大程度上保护云肩的完整性。

图12 贴片平绣连缀式四合如意形云肩（局部）⑤

3 清代云肩的纹样研究

纹样有广义和狭义两个方面的含义，广义的纹样是指在制造某种器物之前所设计的造型、色彩和结构的方案图样；狭义的纹样是指某一器物上起装饰作用的图案和色彩。云肩的纹样一般取材于自然界万物中的各色元素[8]，创作者以这各色元素来表现不同寓意，在云肩装饰上寄托了美好的向往。云肩的纹饰对吉祥寄寓独特的呈现方法为寓意与象征，假借与表征。其中寓意与象征即为借自然物具体形象表现抽象概念。如以牡丹象征富贵，鸳鸯象征恩爱。假借与表征即以同音同声或谐音以表达吉祥，如“有鱼”与“有余”；和以某种标记、符号间接象征吉祥，如以“元宝”“钱币”表现财富的殷实[9]。

3.1 动物纹

动物纹一般是指用各色瑞兽形象来表达祈福的纹样，因而在装饰艺术中也常被称为瑞兽纹。瑞兽是特指带有祥瑞、吉祥的异兽类[10]。瑞兽纹样在宫廷与民间衣饰中均可见，使用于民间衣饰中时常具有朴素的美好寓意。

3.1.1 家禽纹

家禽纹也叫家禽家畜纹，是寻常百姓日常中可接触的鸡鸭牛羊等动物组成的纹饰，不同的物种也有着不同的寓意，通常与其外形、名称或习性有关。如图13，鸡纹是云肩纹饰中常见的一种家禽纹。因为鸡同“吉”音，因而鸡纹被古人视为吉祥之纹。古人认为雄鸡高亢的鸣叫声可以驱散鬼邪，故而会在云肩上绣上雄鸡，以保佑云肩的佩戴者驱邪避祸；同时也因公鸡的“公”与“功”同音，人们也将其绣在衣饰上以求前途坦荡。

图13 四合如意式平针绣花卉人物及动物纹云肩（局部绣片）②

3.1.2 野生动物纹

野生动物纹中的动物形象多灵动活泼，皆富有生命力与动态美神韵。常见的野生动物纹饰有鹿纹、蝙蝠纹、虎纹、狮子纹等等。

（1）因“鹿”与“禄”同音，鹿纹常象征着吉祥、富裕、健康长寿，也有人借此表达仕途顺意的心愿，希望得到祥瑞神仙的眷顾。

（2）在读音上，蝙蝠的本身就是一个好口彩——“遍福”，寓意遍地是福、幸福无边，因而蝙蝠常被作为幸福的象征。图14的云肩便将蝙蝠造型与绣片轮廓巧妙融合，搭配鲜艳色彩与各种吉祥花卉，足见吉祥喜庆。

图14 四合如意式平针绣人物花卉蝙蝠纹云肩②

（3）老虎作为“百兽之王”，民间常将老虎看作为儿童的保护神，认为老虎可以驱妖镇邪，驱邪避灾。如图15，在云肩装饰中除了将老虎作为刺绣图案绣于云肩绣片中，也常将老虎作为外轮廓制作小云肩给儿童佩戴，以保佑儿童虎头虎脑、健壮活泼地成长。

图15 黄色百花虎型小云肩⑥

3.1.3 昆虫纹

昆虫纹是中国传统装饰艺术中历史悠久、应用广泛的一种纹饰，常见于中国古代服饰中的昆虫纹饰多为蚕、蝉和蝶的纹样。在清代服饰纹样中动物昆虫纹逐渐减少，仅沿用了少部分服饰纹样，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蝴蝶纹样。清代的蝴蝶纹样起源于萨满教，不仅本身具有复活的寓意，在与其他纹样结合时也具有特殊的寓意[11]。经过人民的加工与延伸，包括云肩在内的清代服饰的纹饰中的蝴蝶纹一般象征着爱情美满、多福多寿、子孙绵延。

蝴蝶象征着爱情美满的说法在清朝前便已流行于民间，如众所周知的传说梁祝化蝶，以及象征着男女情爱的蝶恋花纹。因“蝶”与“耋”同音，因而蝴蝶纹也常寓意健康长寿，在清宫女子服饰中的年长者的衣饰上常见的百蝶纹，也是表现对长寿的希冀。蝴蝶这种昆虫自身多子多产，因而人们借其习性常将蝴蝶纹与瓜果纹同用，寓意着多子多福、子孙绵延。

图16的云肩中，中间的黑色绣片绣满蝴蝶纹，色彩鲜艳、形态活泼的蝴蝶打破了深色沉闷，整体和谐有层次。象征长寿的蝴蝶纹经作者巧思又与寿字纹巧妙结合，加之四周绣片上的吉祥花卉与活泼人物图案，创作者对吉祥长寿的希冀跃然纸上。

图16 如意式挖补绣蝴蝶寿字纹云肩②

3.1.4 神话动物纹

这一类纹饰中的动物主要是来源于民间传说或《山海经》等神话典籍，常见的有麒麟、龙、凤等组合动物纹饰。其中龙凤纹是最具代表性的，也是少见的可以象征权力与地位的动物纹。在云肩受到皇室成员的喜爱后，绣有龙凤纹的云肩也开始出现。

（1）图17所示的双龙戏珠纹是龙纹的独特呈现方式之一，其表现形式为两条龙戏耍或抢夺一颗火珠。它起源于先秦时期，其中的火珠是由月球演化来的。双龙戏珠纹作为吉祥纹饰多用于建筑彩画和高贵豪华的器皿装饰上。其形制多变，但火珠均在中间，活泼生动而有气势。

图17 黑缎两龙戏珠刺绣四和如意云肩①

（2）凤凰是鸟中之王，在古人观念中是帝王治世有道时会出现的祥瑞；在民间，凤纹也有吉祥如意等民俗吉祥寓意。

凤穿牡丹是凤纹与花卉纹的经典组合。图18的凤穿牡丹图案中，凤凰在牡丹花丛中穿行，寓意着男欢女爱，婚姻生活美满。在清朝时期，云肩常被用于女子的婚嫁服饰上，凤穿牡丹纹样便也常于其上。

图18 四合如意式打子盘金绣花卉动物纹云肩②

3.2 植物纹

植物纹图案是云肩装饰艺术中运用最频繁、最广泛的纹饰图案，主要有花卉纹与瓜果纹两类。

3.2.1 花卉纹

花卉纹取材自自然界中的各色花卉。最常见的花卉纹种类有牡丹花、“四君子”梅兰竹菊以及莲花纹等。花卉纹有不同花卉搭配使用，如四季花卉组合，也常与瓜果纹搭配或作为其他题材纹饰的辅助纹饰使用。

（1）牡丹花纹：牡丹花图案在云肩中应用广泛，既单独使用，也与其他花卉搭配使用。牡丹作为花中之王，象征着繁荣昌盛，因而在与其他花卉共用时牡丹也常常居于中心位置。

（2）莲花纹：如图19，莲花纹早在先秦时期便已诞生，自西汉后逐渐成为佛教的代表纹饰，在南北朝后被广泛应用，至宋朝后又渐渐褪去宗教色彩，而被赋予了与高洁品德相关的文人寓意。发展至明清时期，在经过多代演变后，莲花纹的形态多样、寓意丰富、应用范围广泛，即使是日常器皿与服饰也常见其影。

图19 四合如意式平针绣花卉盘长纹云肩（局部绣片）②

（3）梅花纹：梅花因生于寒冬的特殊习性，人们一般将其作为高洁坚韧的精神意象。在装饰艺术中梅花纹既可单独出现，也可与“十二花神”纹饰，“岁寒三友”纹饰以及“四君子”纹饰组合出现。在云肩装饰中，梅花的表现形式主要分五片花瓣组成的花体单独出现，花体与花枝同时出现，梅花与其他动植物纹饰组合出现等三种表现形式。梅花除了有品质高洁的寓意外，因梅瓣为五，梅花图案在民间还有“福禄寿禧财”的吉祥寓意。图20中的这件作品便以三蓝绣的手法，用统一的色调表现了梅花的不同形态。统一的主题和纹饰颜色中和了蓝红题材绣片的视觉冲击，整体和谐统一而富有张力，冬日寒梅形象栩栩如生。

图20 柳叶式三蓝绣花卉纹云肩②

3.2.2 瓜果纹

瓜果纹种类繁多，其所蕴含的寓意常因瓜果种类不同而各不相同，一般与其名称或形态相关，如因石榴多籽而石榴纹常寓意着多子多福。瓜果纹常与花卉纹搭配使用，也有多种瓜果组合使用，经典的瓜果组合有“连中三元”“瓜果绵绵”等。“连中三元”一般是指荔枝、桂圆、核桃三种纹样的组合，因为古代的科举制度中榜时称为“解元”“状元”“会元”，而这三种瓜果都是圆的，与“元”谐音，所以三种纹样组合为“连中三元”，寓意仕途坦荡。图21的“瓜瓞绵绵”云肩便是由瓜、桃、佛手、葡萄、苹果、梨组合而成的，可用以祝福事业节节高升、繁荣昌盛，也多用来寓意多子多福。

图21 如意柳叶式平针绣瓜瓞绵绵云肩②

3.3 人物纹

清朝云肩纹饰中的人物图案较之植物和动物图案来说要少很多，且大多数人物图案会与植物、动物图案同时出现。人物纹的内容大多提炼自历史典故、神话故事以及一些民俗传说或者话本。清朝云肩上的人物纹饰一般因主要题材不同分为生活场景、话本人物、神话传说等种类。

3.3.1 生活场景

如图22，这一类题材一般呈现民间生活场景以及民间事物，如婴戏纹，有“求子”的寓意，也象征着纯真朴实。这一类题材富于平民生活情趣，也是反映社会风貌的一面镜子。

图22 如意式平针绣花卉人物纹云肩②

3.3.2 话本人物

如图23，这一类题材一般出自民间话本、文学作品与戏曲中的故事情节、经典桥段，以及角色形象如《西厢记》，四大名著等。

图23 四合如意式平针绣花卉戏曲人物纹云肩②

3.3.3 神话故事

这一类纹饰来源于我国从古至今的神话传说中的神仙形象。不同的神仙具有的神力不同，因而不同的神仙图案有不同的吉祥寓意，如八仙纹与暗八仙纹，寓意能得到八位神通广大神仙的庇佑，麻姑纹寓意健康长寿，和合二仙纹则表示希望夫妻和睦。这些神话故事相关的纹饰图案表现了百姓希望在传说中神仙神力的庇佑下得到吉祥喜事。

图24的云肩纹饰中有打子绣的麒麟送子、刘海戏金蟾、狮子滚绣球等。整件云肩布满花卉纹、瓜果纹及如意纹等吉祥纹样，富有民俗趣味。

图24 四合如意式平针打子绣花卉纹②

图25十五条悅带都分为两段，上部装饰有暗八仙纹与植物花卉的组合纹样，下部为仙人图案，人物造型均来源于传统民俗故事，充满创造性与民间生活情趣。

图25 堆绫盘金绣人物帨带式云肩①

3.4 几何纹

几何纹样是中国历史上出现时间最早，应用范围最广的纹样，它遵循对称均匀、对比变化、和谐统一的美学法则。常见的种类有回纹、云纹等。其在云肩装饰中多作为辅助纹饰，呈现方式多样。不同的几何纹也含有不同的寓意，如图26由绳结演变而来的盘长纹，因绳结无头无尾，在佛教中有佛法回环贯彻的长久永恒之意，后在民间引申出了对家族兴旺、子孙延续、富贵吉祥世代相传的美好祈愿。

3.5 文字纹

文字纹既为含义祥吉的文字及其变形后图案，常见的有福字纹、寿字纹等，寓意一如字面意思。如图27，带有这种文字的云肩通常颜色鲜艳，喜气满满。

图27 如意式平针绣文字花卉纹云肩②

4 结语

通过研究清代云肩的主要形制和纹样，我们既可明晰清代云肩的基本服饰属性，也可窥见其在清代服饰体系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云肩的形制和纹样的多样性展现出了中华民族高超的服饰工艺水平和艺术创造力。同时我们也不难发现云肩与当时的社会风俗、礼仪制度等时代信息密切相关。对云肩的进一步探索，有助于我们了解本民族独特的创造智慧和审美追求，以及走近深藏在云肩背后的古代中国。

注释：

①图片来源于北京服装学院民族服饰博物馆（biftmuseum.com）

②图片来源于中国纺织出版社2017年出版的图书《中国传统服饰：云肩肚兜》（王金华）

③图片来源于河南文艺出版社2012年出版的图书《中国最美云肩：卓而多姿之形制》（崔荣荣，王闪闪）

④图片来源于苏州大学博物馆（suda.edu.cn）

⑤图片来源于河南文艺出版社2013年出版的图书《中国最美云肩：情思回味之文化》（梁惠娥，邢乐）

⑥图片来源于李弈霖论文《清代云肩形制及纹样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