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岭上的高山杜鹃

汪星新

高山杜鹃盛花期的最后一天，我们赶去七星岭看花，转眼就立夏了。

不巧的是，来之前已连下了好几天的暴雨。现在，正处于春夏之交的雨季。暴雨洗刷过的山岭，清新脱俗，宛若处子。云雾缭绕的青山飘着一层葱茏的诗意。可我们还是担心雨势过大，杜鹃花只剩下残花败蕾。尤其是错过了前段时间在此举办的花海音乐节，如今再来，怕是只有热闹之后的寂寞了。

七星岭位于湘赣边界处的排埠镇，是大沩山余脉，大沩山是铜鼓县与邻省浏阳市共有的山岭，以分水岭为界，各分一半。为了有所区别，我县称“大沩山”，而邻县称“大围山”。上山后，我们从滑雪场旁标有海拔1314米的大立石处开始徒步登山。从这块海誓山盟的立石至七星岭最高峰（海拔1780米），虽看上去不远，但山势险峻，坡度很陡。景区为了方便游客，上山的路都铺有石阶步道和实木步道。步道宽敞，可容四人并行。

高山杜鹃就在步道两旁，花团簇拥着上山的路。我们徜徉于夹道欢迎的鲜花之中。盛花期间，杜鹃花红彤彤地开满山岭，场面壮丽。只是，大雨后的杜鹃花有些打不起精神，但架不住它们成片地盛放，仍然蔚为壮观。美中不足的是，我们只能看见周围的杜鹃，十步之外的景色被清晨的浓雾遮蔽了。不过，这也为此行增添了一丝朦胧的美感。浓雾像帷幕一样隐去嘈杂的背景，只将人和花儿鲜明地突出来。于是，没走多远，随行的伙伴们便迫不及待地与花儿合影。从这里开始，我们这支十多个人的看花队伍就不再是一个整体了。赶路的赶路，拍照的拍照，走不动的人，索性停下来歇息。

高山杜鹃的珍贵，就在于它能在海拔如此高的地方展现出旺盛的生命力。杜鹃抗风、抗寒，摒弃了一般花卉的娇气。山下培植的杜鹃花有各种颜色，水红的、白色的、粉色的、紫色的，还有杂色的。但高山杜鹃就一种颜色，怒红色，如血一般红。这是它战天斗地的激情迸发。因此，高山上的杜鵑花一向是革命斗争精神的象征。

在我们开始登山的地方，杜鹃花还高过头顶。上到海拔1400米后，杜鹃花丛就只有半米至一米左右的高度了。这是植物适者生存的选择。高山杜鹃是常绿小灌木，分枝繁密，或伏或挺。叶散生于枝条的顶部，先花后叶。花序顶生，总是千枝万朵地举着，在风中摇曳。这片山岭还有别的杂木，如白檀、半月等，它们也开着细小的白花儿，大多都低调，不敢张扬。因为身边的杜鹃花气场太强大，像火红的朝霞落在山岭上。

烦人的是雾，时开时合，时浓时淡，像一群串门的顽童，倏忽而来，又转瞬即逝。太阳在浓雾里挣扎，如透过一块巨大的毛玻璃，朦胧地发着光。风吹着雾，雾用饱含水汽的手牵着风。不知不觉身上的衣帽都已濡湿，有些冷。可爬山的身体又在出汗，冒着热气。冷热交替，使我们体验到了冰火两重天。但看花的人不会在意，脚步不停地往上攀登，心里有股压不住的劲儿。总以为，下一处的风景会更美。

七星岭上，除了火红的高山杜鹃外，另一种风景就是山头上巨大的裸石。这些罕见的麻花岗岩，突兀地堆在山头上，如天外来物。它们是多少世代的地质遗存。岩石在四周绿树红花的映衬下，显得孤单、倨傲。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麻花岗岩呈深褐色，上面斑斑点点却不生苔藓，很干净。我们先到了海拔1500米左右的双鹰岩景点。这里两块巨大的岩石如两只蹲伏于山头的苍鹰，因而取名双鹰岩。但如果你没有毕加索抽象画的思维能力，是很难看出这是两只睥睨山岭的苍鹰。

从双鹰岩往下，景区的步道就到此为止了，之后去别的景点便是走原始的山路。山路是多年来人们用脚踏出来的，狭窄、湿滑，是高山灌木丛中一条若隐若现的小径，有时在急弯之处，小径像钻进地里一样，消失不见了。因此，行走其中充满了探索的野趣。

下一个要去的景点是“王母教子”，也是一堆巨型岩石组成的风景。在路过高山草甸时，我们遇见了一位多年不见的老友。他背着一只沉甸甸的双肩包，里面装着两架无人机。只见他步履矫健，一看就是经常登山锻炼的人。他也去那儿取景，准备用无人机拍摄广阔的花海。于是，我们同行。一路紧赶慢行，我们到达王母教子景点。只见，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摞着一个不规则的圆石，这就是“王母”了。四周还有几块岩石或伏或立，围着王母，大概就是王母教子的场景。

立于巨石之下，人显得尤其渺小。我们在岩石下逡巡半天，试图搞清楚王母的教言。可巨石无言，耳畔只有裹挟着浓雾的风。同伴们不甘心，索性爬上伏在王母脚边的岩石，站立高度约在王母石的肩部，或能听到只言片语的教诲。最后也是一无所获，只能互拍两张照片留念，算是受教了，悻悻而返。

一时，老友看见雾散，便从包里掏出无人机飞起来，还没飞一会儿，但见浓雾来袭，转瞬就笼罩四周。老友赶紧收回无人机，以防其坠入茫茫的山野。无人机一旦飞起来，动静就像一大群苍蝇。老友只能原地等待天气转好，可我们等不及了，把他一个人扔在王母石前发呆，转身离去。

在山头之间浪游，我们并没有规定要去的地方。时近中午，得赶紧回去找队伍。回到双鹰岩，陆续与分散的队友汇合。到了露营地，我们找齐了所有人，大家便一同返程。下山的路上，游客越来越多，比我们上山时热闹多了，而且大多是操着临县浏阳口音的游客，他们的兴致显然比我们高，看见什么都啧啧称奇。其实，就在这座山的另一边，临县也有一个高山杜鹃花节，规模比我们这儿还大些，可风景这东西，你不走远一点儿看，便觉没意思。人的心理总是外乡的月亮比家乡的圆，远处才有风景。

临县的人口比我们县多十倍，旅游意识和打造风景的概念也比我们强。多年前，临县为了打造杜鹃花的盛景，有人私下向大沩山的山民收购高山杜鹃，移植到他们的景区。当然，现在大家都知道高山杜鹃的价值和意义。无人再敢偷挖，此类事情便绝迹。

人多了，步道上便显得拥挤。杜鹃花好，但不允许采折。随处可见警示提醒，并且明码标价。我在步道上看见一名游客手捧一束杜鹃花在拍照，便想吓唬她一下。于是，擦肩而过时，我冲着她说：“两百块一次。”

游客一惊，但马上反应过来：“我捡的。”

“捡的？五十。”我继续逗她。

谁知一听才五十元，游客放下心来，继续摆姿势照相。可能是想在七星岭景区看花是免费的，即便罚款五十元也不贵。

我们下山后，便前往滑雪场的餐厅吃饭。在这里，景区给我们一行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工作餐，招待我们的采风之旅。滑雪场的老板也是七星岭景区的投资人谢总，还很客气地与我们见面，大家相聊甚欢。

在谈到如何加强景区宣传时，谢总还特地提到，今天有一名“网红”来直播七星岭的杜鹃花。一名“网红”能带动的“粉丝”消费和传播的影响力不可小视。事实上，每一名来七星岭看花的游客，都是自己朋友圈的“网红”。只要来的人足够多，景区名气会越来越响的。七星岭春季看花，冬季滑雪，注定会成为我县休闲旅游的“网红打卡地”。

高山杜鹃花是看不够的。杜鹃之美，又逼着你非看不可。我们中有些人已不是第一次来看杜鹃花了，每次都兴致盎然。既能欣赏到美景，又活动了身体，两全其美。因此，如果你有机会在暮春时节来到我的家乡，别忘了去七星岭看高山杜鹃，那里的云上花海，一定会让你流连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