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越男
2023年6月2日,习近平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指出:“中华文明具有突出的包容性,从根本上决定了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取向,决定了中国各宗教信仰多元并存的和谐格局,决定了中华文化对世界文明兼收并蓄的开放胸怀。”9月14日,习近平向2023北京文化论坛致贺信,指出:“北京历史悠久,文脉绵长,是中华文明连续性、创新性、统一性、包容性、和平性的有力见证。”
中华民族的发展历史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过程。北京,有着3000多年的建城史,870年的建都史,各民族在这片土地上长期交往、交流、交融,留下了丰富的历史文化遗产。北京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是我们研究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的重要内容。在区域史的研究视角下,已有一些研究成果;满学的研究视角,则为相关问题的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本文回顾了不同时期有关北京史的学术史研究、区域史研究视角下的北京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的研究状况,重点从满学研究的视域对新中国成立以来北京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的研究进行梳理,并展现相关学科领域的最新研究成果。
新中国成立以来,北京史研究领域产生了一系列通史类、专史类的著作和相关成果,随着研究的深入,形成了相关的学术史研究、阶段性总结和学科思考。曹子西《北京史研究的回顾与前瞻》一文回顾了新中国成立以来北京史研究方面的主要成就,重点包括北京大学侯仁之先生在历史地理学方面的研究,北京大学历史学系编纂的《北京史》、北京市社会科学院组织编纂的《北京通史》(十卷本)、大规模文化工程《北京志》的编纂等。该文从文化史、城市史两个方向对北京史的研究提出了建议:“一方面是北京文化史的研究,尤其是元、明、清成为全国首都以来的北京文化史的研究;另一方面是北京城市从封建皇家堡垒向近代、现代城市演变进程的研究。”[1]吴建雍《北京史研究现状及展望》提出要加强对城市史理论的探索,增强都城史研究的理论思维,并对北京史的专史研究提出建议[2]。邱国盛《百年北京史研究综述》梳理了20世纪以来北京史研究的特点和观点,重点关注了古代北京和近代北京的城市史研究,在城市史研究的贯通性、比较研究、学科交叉研究等方面提出了建议[3]。李二苓《1978年以来的北京史研究综述》从社会史、城市历史地理研究两方面对改革开放以来的北京史研究做出综述,认为北京史可以在“城市环境史”的研究中大显身手[4]。王岗《关于北京史研究的两个问题》《北京史研究四十年》等文,关注都城史的研究、区域史的研究,概括了北京历史文化研究的主要内容、几种形式、主要趋势[5-6]。陈娜娜《百余年北京史研究述略》在梳理了北京史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提出借鉴“新文化史”“新社会史”等理念,对民国北京史、民众日常生活史等方面展开研究[7]。此外,章永俊《北京史学的现实关怀——改革开放四十年的北京史研究》等,在不同层面对北京史的研究做了回顾[8]。
以上有关北京史的学术史回顾和理论探讨,集中在文化史、城市史、区域史、社会史的范畴,在某种程度上也反映出一段时期内北京史研究的重心。与之相比,北京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则较少被纳入学术史讨论和总结的范畴,而往往只作为一种历史背景被关注。例如前引《北京史研究四十年》一文中提到辽代之前,北京是各民族交往最频繁的地区之一,辽代以来,民族融合的主旋律越来越清晰。《关于撰写清代北京史的思路》一文指出,清代北京显示了中华各民族文化融合的大发展,更加发挥着促进各民族文化融合的历史作用[9]。前引《1978年以来的北京史研究综述》一文将民俗史、少数民族史、城市史、文化史、经济史的研究统一归入了社会史研究的范畴下。可见,北京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的研究状况并未得到应有的关注,因此有必要对相关的学术史进行专门梳理。
20世纪60年代,由北京大学历史学系编写的《北京史》是一部简明的北京通史。该作最初是油印本,在1985年、1998年进行了两次修订,并多次再版。[10]其相关内容涉及北京地区的民族关系、民族政策等。1994年,由北京市社会科学院组织编写的《北京通史》共十卷,包括:远古至魏晋北朝卷,隋唐五代卷,辽代卷,金代卷,元代卷,明代卷,清代卷上,清代卷下,民国卷,当代卷。每一卷基本都涉及民族关系的问题。例如第一卷中,就包括了燕地各族间的友好往来、秦汉时期蓟城及北部地区的民族关系、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民族关系等章节内容[11]。总体而言,有关北京史的通史类著作虽涉及不同历史时期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但多为宏观的、概括性的研究。
与北京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相关的专门研究,主要集中在北京民族融合的历史、民族文化等方面。比较有代表性的专著有《北京民族史》《北京民族文化》等。《北京民族史》一书,在中国通史的脉络中对北京地区有关民族融合和战争的史实、建都王朝的民族政策与民族关系等内容进行了梳理,分别按照先秦至两汉时期、魏晋十六国北朝时期、隋唐时期、五代及辽代、金代、元代、明代、清代、民国等九个时期展开论述[12]。《北京民族文化》一书以北京多民族共同缔造的文化为研究对象,从远古时期到当代,共计100多个专题,内容涉及北京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事件与重要人物、史迹、档案文献、文化遗产、文学艺术等[13]。以上两部著作皆是集体成果,以时间跨度长、主题多样性为主要特点,为相关领域的研究打下了基础。
相关的论文,主要有李淑兰、张宝秀、滕绍箴等的研究。李淑兰《北京历史上的民族杂居与民族融合》一文指出,多民族杂居与融合乃是北京历史的特点之一,其原因包括:地理位置与经济条件、政权的力量、实施的政策等[14]。张宝秀《北京——中原与北方民族文化融合的中心》以殷商以前、西周至战国、秦至五代、辽至民国、新中国成立以来五个历史阶段,论述了北京地区的中原文化与北方民族文化融合的历史过程[15]。滕绍箴《从〈燕行录〉侧看北京民族文化特点》一文关注了北京文化发展源头与基本特点、文化主流发展趋势及满、汉文化相互认同等问题。文章指出:北京民族文化是经过数千年发展和演变,以炎黄文化为基础和源头,形成独具特色的燕蓟文化;在燕蓟文化多元性的基础上,“进一步凝聚魏、辽、金、元、清各个民族文化个性,形成北京特有文化内涵”;而中原传统文化始终是北京民族文化发展的主旋律、主流发展态势[16]。此外,相关论文还有常书红等《北京建都以来的民族融合和文化认同》[17]、于洪《论北京地区的民族交汇、互动与融合》[18]、梁庭望《南方民族在北京的足迹》[19]、杨圣敏《多民族在北京地区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缩影》[20]等。
有部分学者还从民俗、饮食、医学、地名等不同视角对北京地区的多民族融合特征进行了阐释。首先,是民俗方面。赵书《北京的民俗与民族》一文从民俗角度阐述各族人民对北京发展的贡献,说明伟大祖国是各族人民共同缔造的这一事实,认为多民族文化的融合形成了独具地方特色的京味民俗[21]。周锦章《试论近代北京少数民族手工业的民俗文化特征》一文指出,汉、满、蒙、回四个民族的手艺人相互融合是近代北京手工业的特色之一[22]。常书红等《民族融合与北京风俗变迁》一文认为,自古以来北京就在风俗上呈现出多民族融合的特点,主要按照先秦至宋辽时期、辽至清中期、清后期至民国时期、新中国成立以来等几个历史时期概述了北京在风俗上的上述特点[23]。其次,是饮食方面。万建中《民族交往与文化交融的历史演进——基于北京饮食文化的视角》《从民族饮食到“中国饮食”的转型——以北京为考察点》等文,认为北京饮食文化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产物,“呈现多民族的特性”。元、 明、清三代完成了从民族饮食向“中国饮食”的转变。华、夷饮食的差异与融合,最终确立了大一统的饮食格局[24-25]。最后,是医药方面。徐江雁《金元时期其他民族医学与北京御医群的学术交融》关注了北京宫廷医学以汉族医学为主体同时兼容其他民族医学成果的情况[26]。
此外,孙冬虎《京杭运河沿线地名文化遗产的形成轨迹》从地名学的角度探讨了京杭运河沿线城邑名称中隐含的非汉语成分。[27]
断代史研究领域,亦有对北京民族史的研究。例如彭勇《论明代北京的民族构成及其生活》、田澍《明朝迁都北京与多民族国家治理》二文分别讨论了明代汉族、蒙古族、回族、女真、藏族和其他民族在北京地区的生活状况、生活方式的共生与相互影响,明朝迁都北京的多民族交融因素以及对中国多民族国家发展的影响[28-29]。
满学是一门综合性、国际性的学科。关于满学的概念,学界有不同的表述方式。广义的“满学”概念,比较有代表性的提法是“满学是主要研究满洲历史、语言、文化、社会及其同中华各族和域外各国文化双向影响的一门学科”[30]。这里既有满学定义的内涵与核心,又有其外延与展伸。与之相对的,是“用满文研究满洲之学”的狭义界定。有学者进一步从广义的角度总结:“今天所说的满学,实际上就是‘满洲学’,是研究满洲及其文化的科学,亦可称是研究旗人及其文化的学科,是具有历史特定性的学科。当然,在‘满族’名称出现后,在社会中凡发现有上述文化特征者,同样属于满洲学即满学范围,并无排斥。一言以蔽之,满学的内涵从主流和严格意义上说,应当是‘满洲学’,即是研究‘满洲及其文化的科学’。”[31]
满学与北京渊源深厚。从中国古代历史发展脉络来看,清朝定都北京有268年,对北京的历史、语言、文化、民俗、饮食等产生了重要影响。从文献资料上来看,北京保存着大量清朝史迹和文物,浩如烟海的多语种档案、文书、契约、碑刻、图绘等重要资料滋养着满学学科的发展。满学研究领域对北京的关注,重点之一就是北京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涉及历史、语言、文献、文化等方面。下文进行简要梳理。
八旗制度是满洲特有的军事、社会组织形式。隶属八旗的称为“旗人”,隶属省府州县的是“民人”。清朝把绝大部分八旗兵丁安排在北京及其附近,称“驻京八旗”,俗称“京旗”;把其余部分派驻全国重要城市和军事要地,称“驻防八旗”。旗人与北京(京师)的关系非常密切。
刘小萌《清代北京旗人社会》一书是清代北京八旗和旗人研究领域的代表性成果,对清代北京的满汉关系、旗民关系问题给予重点关注。[32]此外,作者还撰文从旗人与民人的房屋买卖、土地买卖、商铺等角度进行了个案研究。[33-35]常书红《清代北京的旗、民一体化进程——兼论北京满汉文化的交融》也是以旗人、民人的视角探讨北京满汉文化交融。[36]张福记《清末民初北京旗人社会的变迁》则重点关注了清末民初的北京旗人社会。[37]
对于清代八旗制度对北京的影响,学界研究主要集中在八旗衙署、旗营、旗地、人口等方面。赵寰熹《清代北京八旗都统衙门布局初探》《清代北京旗民分城而居政策的实施及其影响》等文,重点关注了清代八旗衙署布局以及旗民分城而居政策对北京城市建设发展的影响。[38-39]荣铁耕《清代北京的健锐营》、于德源《清代北京的旗地》等关注了北京的健锐营和旗地。[40-41]韩光辉《清代北京八旗人口的演变》对清代八旗的人口演变进行了分析。[42]
关于北京旗人的生活,研究主要关注到他们的日常生活、文化活动和艺术创作等。李扬《清代北京旗人社会生活管窥——以〈成府村志〉为中心的研究》、孔中华与张磊《悠游街巷:清中期北京内城旗人的日常活动——以〈闲窗录梦〉为例》等,是对旗人日常生活的关注。[43-44]杨原《北京旗人与北京曲艺》、梁帅《晚清北京戏曲票房的形成与发展——基于对旗人戏曲活动的考察》,描述了清代北京旗人的戏曲活动。[45-46]具体到旗人的艺术创作,有金启平《北京旗人艺术——岔曲》一书,此外还有杨原《试析晚清民国北京八角鼓之流变》、谢磊《闲暇、生计与文化——北京八角鼓票房流变》等论文。[47-49]
总之,从八旗和旗人的研究向度对清代北京的民族关系、多民族文化交融所做的研究,成为展现北京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的生动案例。
探讨满语文对北京话的补充作用,是从语言学角度探讨历史上北京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又一视角。
一种观点认为北京话与满语有关系,满语对北京语音有补充作用。例如,爱新觉罗·灜生《北京土话中的满语》一书认为现在的北京话中仍频繁地使用满语词。[50]赵杰《满族话与北京话》《北京话的满语底层和“轻音”“儿化”探源》等专著,强调北京话中的满语因素,认为清代的“满式汉语”对汉语北京话有重要影响。[51-52]其另有数篇论文对此加以探析:《北京香山满语底层之透视》以居住在香山的满族人的土话为例,描述了满语向汉语替换的融合过程;《京郊火器营北京话中的满语词》一文,对北京西郊的清代火器营所在地的北京话进行分析,举例说明其中的满式汉语包括带有满文化特色的词汇;《满语对北京语音的影响》一文,从音高、音重、音素探讨满语对北京语音的影响。[53-55]此外,魏兆惠《清代北京官话特殊副词“白”来源于满语的若干旁证》、张嘉鼎《北京现存满语杂记》等,都是对上述观点的一种案例型的研究。[56-57]张菊玲《满族和北京话——论三百年来满汉文化交融》从语言的角度阐释了这种满汉文化的交融。[58]
另外一种观点,对北京话中的满语遗存持保守态度。周一民、朱建颂《关于北京话中的满语词》一文认为北京话里确有满语遗留成分,但数量不会很多,由此要得出“语言接触的规律”也是比较困难的。[59]季永海《关于满式汉语——与赵杰先生商榷》一文质疑“北京话来自满式汉语”的观点,说明作为“满式汉语”证据的许多汉语词与满语没有关系。[60]季永海《关于北京旗人话对北京话的影响》更指出,早期北京话中有一些满语借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借词也消失殆尽。[61]
近几年,有关学者围绕“满式汉语”这一问题产生了学术争鸣。戴昭铭《“满式汉语”和京腔口音》一文认为,清代“满式汉语”是一种客观存在,是清代中期满族在双语阶段使用的一种皮钦式汉语,在历史上曾经发挥过“过渡语”作用,不应当否认其现实性,但也不应当用“满式汉语”指称满汉语言融合后形成的“京腔”。[62]季永海《“满式汉语”及其他——答戴昭铭先生》的系列式五篇文章,则对“满式汉语”的相关理论陈述进行了否定。[63-67]
北京地区的多语种档案文献,记载了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重要史实。满文档案和文献的研究,是满学研究的一个重要关注点。①北京图书馆善本特藏部、故宫博物院明清档案部合作编写《北京满文石刻拓片目录》(手抄油印本,1979)收录拓片642种。北京市民族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办公室满文编辑部编写的《北京地区满文图书总目》收录了北京地区14家图书馆、单位的1700余种满文图书;《北京地区满文碑刻拓片总目》收录了北京地区图书馆、档案馆、博物馆等7个单位所藏满、蒙、汉、藏等多体文字合璧的碑刻拓片764种。[68-69]《中央民族大学馆藏少数民族文字古籍名录》分为蒙文卷、满文卷、纳西卷,收录满文古籍214种。[70]《民族文化宫图书馆(中国民族图书馆)藏多文种合璧古籍总目提要》收录该馆藏多文种合璧古籍条目107条。此外,档案整理翻译方面,有《雍和宫满文档案译编》等。[71-72]
除上述编著外,另有相关文章对该领域予以关注。屈六生《故宫藏满文图书》、李雄飞《北京大学图书馆馆藏满文古籍孤本提要》,分别对故宫和北京大学图书馆所藏满文图书、古籍进行了介绍。[73-74]吴元丰《北京地区满文碑刻拓片及其编目》、徐莉《北京地区满文图书概述》对北京地区的满文碑刻和图书做出概述。[75-76]此外,还有关于北京旗人的史料研究,例如刘小萌《关于清代北京旗人谱书:概况与研究》《北京地区碑刻中的旗人史料》《清前期北京旗人满文房契研究》等。[77-79]总之,聚焦北京地区的相关满文、汉文等多语档案和文献的研究,为相关研究提供了史料基础。
清代的京师文化受到满洲文化的深刻影响,与今天的京味文化渊源颇深。有关满洲文化与北京的关系,相关研究主要关注清代满洲对京师文化的影响,以及对北京文化历史发展的影响。阎崇年《满洲文化对京师文化的影响》《北京满族的百年沧桑》,论述了清代满洲文化与京师文化的冲撞、吸纳、融合的关系。[80-81]关纪新《满族对北京的文化奉献》从语言、文学、京剧、曲艺、习俗、精神文化等层面,概述了清代京师文化对北京地域文化的贡献,以及满族(满洲)在其中发挥的作用。[82]爱新觉罗·瀛生《老北京与满族》论述了老北京习俗、语言中的满族因素。苑杰《关于北京满族文化研究的几点思考》认为清代满文化是京味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83-84]
在文化渊源及影响的研究之外,也有学者对北京地区的满族及其相关历史文化进行研究,比较有代表性是金启孮先生的相关著述,以研究、个人回忆相结合的方式对北京城区和郊区的满族进行了综合的研究,涉及历史、语言、文学、民俗,研究时段主要集中在清末和民国时期。具体而言,其对于清末民国京旗的研究,主要包括了京旗含意和北京八旗辖地的划分、性格和思想、宗教信仰、萨满教遗俗、满族的哈喇和冠姓、语音和语调、口头文学、京剧、曲艺、民族关系、群众团体等;对于北京郊区的满族研究,主要涉及营房中的满族、散居的满族、园寝附近的满族等。[85-87]这些研究既包含了对北京地区满族史的研究,又有对北京历史上各民族关系的探讨。
在口述史研究领域,老北京和清朝旗人后裔被关注。定宜庄《十六名旗人妇女口述》是对清代旗人后裔中的女性进行的专门口述研究。[88]此外,北京出版社出版的“北京口述历史”丛书中,《胡同里的姑奶奶》《诗书继世长:叶赫颜扎氏家族口述历史》《找寻京郊旗人社会:口述与文献双重视角下的城市边缘群体》《八旗子弟的世界》等都是对清朝旗人后裔的口述访谈。[89-92]
综上,满学领域所做的多样化学术探索,于清代八旗制度与北京、满语文与北京话、北京地区满汉文献、清代京师文化与当代京味文化等方面,为北京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的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积累了丰富的研究成果。
2023年10月21日至22日,“北京市社会科学院满学论坛(2023)”在北京召开,聚焦“推动满学研究高质量发展 繁荣发展首都哲学社会科学”主题。论坛的圆桌对话,紧紧围绕着满学与北京,展现了满学领域对北京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的研究成果。
北京大学历史学系徐凯教授回顾了北大历史系编修《北京史》的经过及书稿主线。他认为从这部《北京史》看,首善之区的民族融合有三个明显的特征:一是经济密切交往,北京地区成为农耕与游牧文明联络的纽带,为民族融合打下物质基础。二是北方民族政权沿袭中原汉唐以来政治体制,制度的趋同,为民族融合提供了政治保障。三是文化多元共存,以“崇儒重道”作为王朝文化国策,增强了各民族的凝聚力。这些少数民族王朝实行的政策与策略均接续华夏统绪,认同中原王朝法统,长时期的民族之间的不断融合已成为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最终形成了统一多民族国家。首善之区为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构建发挥了重要的历史作用,具有不可替代的独特地位。
中国社会科学院古代史研究所定宜庄研究员分享了在老北京口述史研究方面的心得,介绍了她从事清朝旗人后裔口述的一些情况及体会。她指出,京城作为一个城市,具有多元性和复杂性,且处于不断的流动和变化当中。几百年来进入京师的八旗官兵及其家属和奴仆,也处于这样一个大环境之中,他们是京城人口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从旗人到旗族再到满族,每个名词都有特定的限定。旗人包括的人群相当复杂,不仅有八旗满洲,还有八旗汉军和八旗蒙古,尤其是还有内务府旗人、王公及其王公所属人,以及庄园的庄头和壮丁。
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刘小萌研究员从清代八旗内部各族交融、旗人与民人之间交融两个层面,揭示出北京八旗社会中的民族交融情况。发言中提到,北京古都发展史的一个突出特点,即它自古以来就是多民族杂居共处的地区。以清代北京八旗社会为考察对象,旗民畛域的化除与民族融合具有以下特征:一是交融范围,八旗内部(小范围)与旗民之间(大范围);二是交融形式,满化和汉化;三是交融政策,消极政策(如战争掳掠)与积极政策;四是交融层面,血缘交融与文化交流;五是交融趋势,各族之间差异渐少,共性增加,最终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普遍现象。满汉融合给北京乃至全中国的历史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产生了深远影响。
北京市社会科学院满学研究所赵志强研究员介绍了清代民族文化绚丽多彩的样貌,分析了清代民族文化的基本特点及其繁荣发展的原因。他认为,在清代各民族文化中,满洲文化独占鳌头,汉族文化无与伦比,各民族文化绚丽多彩、精彩纷呈。清代民族文化由旗人文化和民人文化构成,其发展特点可归结为以下两点:一是百花齐放,姹紫嫣红。各民族文化在继承中发展,在发展中逐渐融合,构成了绚丽多彩的清代民族文化;二是顺应潮流,殊途同归。制度的藩篱不能阻挡民族文化交流与融合的进程,多元一体的中华文化在清代统治中国的近三百年间获得了进一步巩固和发展。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吴元丰研究馆员谈到了北京地区保存的满文碑刻拓片,详述其在形制、功用、文字、内容等方面的独特价值。从形制看,传承有序,接受了中原地区的立碑传统;从功用看,一脉相承,传承了中国历史上勒石立碑的功用;从文字看,同文之治,多是多语种文字合璧镌刻;从内容看,兼容并蓄,包含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满文碑刻是北京各民族文化交融的历史产物,同时也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物证。
中央民族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赵令志教授分享了整理和翻译雍和宫满文档案的情况,认为清代雍和宫金瓶掣签制度对促进蒙古地区、甘青地区藏传佛教的发展,稳定社会局势,安定北部边疆以及藏传佛教内地化、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均有重要意义。在研究清代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的时候,要关注一些重要的政策性的变化。
圆桌对话之外,论坛还有两场学术报告会和四个平行论坛。学者们从历史、语言、文化、 文献等各个角度全方位地展示了清代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真实情况,彰显出满洲文化融入多元一体中华民族文化的历史进程。本届论坛从满学研究的内容和方法论的角度提出了许多新的选题和思路,展现了最新的研究成果。
满学研究与古都北京关系密切。满学学科对首都、对北京的关注和研究,为我们理解北京的历史文化提供了崭新的视角。例如,北京历史上的民族融合、清代北京的民族文化交融、语言交流、清代八旗制度和京旗社会、多语种档案文献等。新时代的满学研究应更好地关注首都,关注北京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从首都的历史文化遗产中挖掘丰富的多民族融合因素。同时,要进一步加强满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建设,促进满学高质量发展,为繁荣发展首都哲学社会科学贡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