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前星 李婷
(浙江师范大学 浙江 金华 321004)
话语是源于语言学的概念,但话语不等于语言。话语(discourse)是说话者与受话者在特定语境中通过文本而展开的言语交往行为。话语体系是言语交往行为的工具体系,更是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念的权力体系。党建话语体系是用以表达党建理论和知识体系的话语群。百年党史是党的不懈奋斗史和理论探索史,更是党的自身建设史。[1]党建话语体系作为特殊的符号体系,直观反映着党的百年成长和壮大。因此,为回应中国共产党自身“提高党的建设质量”[2]之要求开展中国共产党党建话语体系历史演进与时代创新研究。
抗战时期,《共产党人》杂志利用政治领袖话语建构、知识精英话语诠释、核心媒体话语推介等途径,建构了一系列具有鲜明时代特点和重要历史价值的党建话语(孟令蓉:2014)。《〈共产党人〉发刊词》依据党内外时代境遇与话语场域的变迁,建构其特有的符号价值与话语指向,凸显抗战时期党建话语建构的特色,启迪着新时代党建话语建构的现实指向:必须强化理论自觉,夯实话语根底;以人民为中心,站稳话语立场;勇于自我革新,激发话语动力;坚持四个意识,巩固话语权威(王林林、双传学:2019)。党建话语建构经历了由强调党内自身建设到依靠制度建党再到站在强国高度建党的螺旋式上升过程(刘玲:2020)。
首先,探讨党建话语体系的理论基础。主要通过党建学科体系与学科建设、党建基本内容与内容体系等角度来探讨。
从党建学科体系与学科建设来看:党建话语体系是党建学科体系与学科建设的有机组成部分,党建话语体系是党建学科化建设的血肉肌理(顾荣:2019);作为党建学科的根基,党建话语体系必须具有历史眼光,突出实践视野(王炳林、卢先福:2019);构建党建话语体系应该把握党建学科体系的理论、实践、历史、人民和世界维度(刘娟:2019);按照党建学科体系的内在要求,构建党建话语体系不但要重视历史性、学理性和实践性,还需要国际视野,凸显国情特色(齐卫平、周淑真:2019);从党建学科属性出发,构建党建话语体系的关键是理论性、党性、学术性,应在学理支撑下推进话语体系的整体性建构(丁俊萍:2019)。
从党建基本内容与内容体系来看:党建话语是一个政党的符号和形象,能够塑造党内政治秩序,构建良好政治生态,有利于民众理解党的执政理念,巩固现行政治制度(郑权:2018)。党的全面领导是构建新时代党建话语体系最根本的原则(刘红凛、陈松友:2019)。党建话语体系应把政治建设话语放在首位,思想建设话语和制度建设话语都是很重要的政治建设话语,需要由政治建设话语来统领(王庭大、丁晓强:2019),并且思想建设话语是党建话语体系构架的重要部分,既包括理论建设话语层面,也包括政治建设话语层面,富于历史性和时代性(冯小敏:2019)。就其整体而言,党建话语体系包括理论基础体系、话语制度体系、话语建设方式体系(赵绪生、孙进宝:2020)。
其次,探讨党建话语体系的制度建构。全面从严治党是党建的根本方向,需要高度重视话语制度建设(钟龙彪、任志江:2019);对党内法规制度体系与依规治党进行研究是党建话语体系建设的重点(王炳林、卢先福、周淑真:2019;赵海全:2020),构建党建话语体系可以从依规治党的多维机理入手(刘红凛:2019)。国有企业党建话语体系的传播制度之于新时代党建话语体系举足轻重(王丽华:2018);借鉴所在地方的话语资源,对高校党建话语体系的传播制度建构非常关键(侯仕福:2018,2019)。基层党建话语传播需要紧密对接意识形态、利用多媒体信息网络、健全基层党建的制度体系、构建党建话语“双向通道”(王华俊、季君丽:2017)。
再次,探讨党建话语体系的话语建设。十八大以来《人民日报》廉政报道显示,党建话语体系中“建设”“领导”等词汇属于使用频率很高的话语,其在不同时期语境中具有不同蕴含(王菁:2019)。党建话语建构需要在话语风格、建构方式、内容选择等多个层面与现实相契合(孟令蓉:2014),体现思想特色、政治特色、时代特色、价值特色和实践特色(王林林、双传学:2019)。
国外学界对中国共产党党建话语体系的专门研究还没有发现,主要是通过海外中共(中国)研究有所涉及:
1.对党建话语体系演进的研究
中国共产党已经从为阶级说话的党转向为人民说话的党([德]托马斯·海贝勒:2009)。党的十七大报告揭示了党的话语修辞的合法化功能,把“三个代表”话语转变为“三个为民”,这种修辞变化反映出“以人为本”的新话语([德]海克·霍尔比格:2009)。从“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到科学发展观的话语变迁,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思想应时代语境而发展、扩大自身包容性的写照([日]藤野彰:2008;[美]H.A.基辛格:2011)。
2.对党建话语体系建构的研究
首先,探讨党建话语体系的理论基础。意识形态话语的理论建构对中国共产党政治话语体系极端重要([瑞典]扬·米尔达:1970;[美]F.舒曼:1971)。中国共产党每一代领导人的基本思想话语在核心上是传承、互补和辩证的关系([美]约瑟夫·格利高里·迈哈内:2008)。
其次,探讨党建话语体系的制度建构。中国共产党通过党政分开、干部任用等制度话语规避了执政风险([法]托尼·安德烈阿尼:2005)。在中国语境中,中国共产党力图通过“党内民主”进而实现“人民民主”([德]法克尔·哈尔蒂希:2008;[日]江田献治:2010);中国共产党的民主建设,有必要利用互联网扩大党的话语影响力([美]塔马拉·蕾·史:2004)。中国共产党的组织话语表达力是强大的,其滚雪球式的迅猛发展,是一个巨大的组织奇迹([美]费正清:1999);在党的建设中,意识形态话语宣传制度的建构是一个重要的维度([美]沈大伟:2012)。全面从严治党制度能够创造中国共产党与民众的共同话语([英]克里·布朗:2019)。
学术界对党建话语体系的探讨取得了一定成绩,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但是,从目前的研究趋势来看,还需要从以下几点弥补不足:
首先,促进党建话语体系的系统化。以往对党建话语体系历史演进缺乏贯通性研究。有的学者虽然就党建话语体系建设提出了比较系统的构想,但仅仅停留在要点式或单学科层面。同时,存在研究方法陈旧、体系零散等不足。因此,对党建话语体系的研究亟需进一步深耕梳理,在传统研究的政治学视野基础上,还需要融通语用学、符号学、传播学等学科领域,促进党建话语体系系统化。坚持系统观念,以党建理论话语(基础理论维度)、制度话语(制度机制维度)及互动话语(话语分析维度)知识体系创新党建话语体系。
其次,促进党建话语体系的互动化。现有成果主要是对党建话语体系的构成要素进行机理剖析,对国际政党比较、国内外党际关系,特别是党建话语主体关系分析少有涉及,不能满足话语体系从俯视视角到平视视角范式转型的言语交往要求。需要克服党建话语方式因官僚主义、形式主义导致的独白独断、刻板宣教等局限性。因此,需要推动党建话语体系向生活化转型,为群众所掌握,为世界所理解,实现说话者与受话者的双向互动。
最后,促进党建话语体系的语用化。现有成果主要体现在理论的抽象提炼上,缺乏具体生动的案例(语料)分析。把党的建设看作是言语交往行为,就势必需要引入话语理论、言语行为理论乃至于语用学范式,这就意味着把党建研究导向学术研究的语言转向尤其是语用学转向。为适应新时代要求,不仅需要编纂文本话语(语料),还必须寻找生活案例(语料),促进党建话语体系智能化。面向党建规程、对象(说话者与受话者)和语境,撷取生动的党建话语案例(语料),进行类型化、数据化研究,分析梳理案例(语料)。
研究定位是“理论创新、实践应用、服务决策”,主要目标如下:首先,发展、完善、创新已有理论成果,讲好党建故事,系统探讨把实践说清楚、讲明白的党建话语体系。其次,从服务国家战略的层面,系统回答推进党建话语体系创新怎么看、怎么办、怎么干。[3]再次,分析梳理党建话语体系的案例(语料),为研究提供实证性支撑,为科学决策提供参考。
1.中国共产党党建话语体系的理论解析。第一,对党建话语体系的支撑性理论,包括马克思主义语言学理论、话语分析理论、中国传统话语思想等进行评介。第二,对话语进行词源学语境、学术语境、政治语境、中国语境等不同境域的研究考析,以厘清话语概念及相关内涵。第三,参照理论体系、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对话语体系及其逻辑层次和党建话语体系进行研究整理,揭示和归纳党建话语体系的实质(一体:党的话语领导权)及特点(两翼:党的服务宗旨话语、党的自我革命话语)。引申出党建话语体系六要素,即基本理论、政治立场(说话者与受话者及其主体性、文本及其主观性)、哲学思维、话语表述、传播效果和话语权,分析梳理党建话语体系六要素内在逻辑的基本理论(政治立场、哲学思维)、话语表述、传播效果(话语权)三个递进层次。[4]
2.中国共产党党建话语体系的历史考察。文化符号与话语体系有其自身的建构逻辑,不同时代语境影响着话语符号的不同叙事表达。在党建话语体系演进语境中,近代中国社会发展的时空坐标及未来走向是前提,中国共产党成立及自身建设实践的开启是起点,“建设什么样的党、怎样建设党”是主题。[5]党正是依据不同时代语境的变迁,建构起不同时代特色的党建话语符号。基于百年党史,将党建话语体系的演进历程划分为四个阶段。第一,开创奠基阶段(1921-1949 年):在此阶段党通过艰辛探索确立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推动马列主义党建话语的中国化建构,清除了教条主义倾向,同时由于新民主主义革命语境下党员主要来自农民,必须注重解决党员思想入党的问题,因此,形成了以思想建设为首位的党建话语体系。“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宗旨话语的确立不仅让党站在思想道德的制高点上,而且保证党能够走在真理的大道上。第二,完善探索阶段(1949-1978年):由于党成为了全国范围的执政党,党的中心任务和社会性质、社会矛盾发生了根本性改变,党建话语建构的重点转向在执政条件下预防官僚主义、享乐主义等脱离群众的危险,凸显作风建设的党建话语体系得以形成。但是,1958 年后,受“左”倾影响,党建话语体系逐渐由合理状态演变为失衡状态,表现为理性与激进交织的体系嬗变。第三,改革重塑阶段(1978-2012 年):拨乱反正,改革开放,制度问题成为根本性、全局性、稳定性和长期性问题。以制度建设为切入点进行党建话语体系的革新成为此阶段的显著特点。[6]第四,创新发展阶段(2012-2021 年):党的十八大标志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党建话语体系进入创新发展阶段。党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四大考验”“四种危险”更为严峻,其本质就是政治考验及其所带来的政治风险。以政治建设为统领成为该阶段党建话语体系的显著特点。[7]总之,以党建话语体系演进的四阶段为纵轴,以党建话语体系内在的六要素三层次为横轴,对党建话语体系进行梳理,运用话语分析,探讨各历史阶段的独特贡献,总结其历史成就和影响。
3.中国共产党党建话语体系的现实观照。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指出,实现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之后,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进军,标志着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在“两个一百年”历史交汇点上,全面从严治党向纵深推进,面对大变局新挑战,党建学科化发展滞后、党建话语“失范”“失声”问题亟需话语体系的时代创新。[8]立足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根据党建话语体系六要素三层次的内在要求:首先是,基础理论维度的创新。厘清当下党建话语说话者、受话者、文本的内涵和外延以及说话者与受话者的相互关系。说话者是指谁在说。党中央和中央领导人是最权威的党建话语说话者。受话者是指谁在听。文本是指说什么。说话者与受话者两者之间是双向互动的关系。其次是,制度机制维度的创新。建构党建话语的提出机制和解释制度,完善党建话语的传播机制,健全党建话语的教育机制,编纂同高质量党建话语制度体系相衔接且凸显“用”“量”“器”“聚”制度特征的案例(语料)。再次是,话语分析维度的创新。通过党建话语的价值意图、语境语域、语谓及语用与语效、语用推理模式和策略、商谈论辩及其互动机制等的分析,评估话语传播效果,进行党建话语的建构、解构和重构,推进党建学科化发展。
4.中国共产党党建话语体系百年历程的经验与启示。一是,把握一个话语主题:领会“建设什么样的党、怎样建设党”这个主题的问题指向和基本内涵,以“建设什么样的党、怎样建设党”为中心建构党建话语体系。二是,坚持两大话语原则:坚持党的全面领导的根本性原则,坚持全面从严治党的方向性原则。三是,正确处理话语的辩证关系:真理话语与价值话语、权威话语与立场话语、对内话语与对外话语、要素话语与系统话语、学理话语与实践话语、传承话语与创新话语等。
5.中国共产党党建话语体系案例(语料)的分析梳理。研究党建生活的典型话语体系案例(语料),特别是毛泽东思想建党、邓小平彰显制度建设、江泽民“三个代表”、胡锦涛“科学发展观”、习近平“把党的政治建设摆在首位,思想建党和制度治党同向发力”的党建话语体系案例(语料),[9]重点研究以习近平为代表的新时代党建话语体系案例(语料),进行类型化、数据化分析梳理,强化“解释”“协商”“引导”的话语框架。
中国共产党党建话语体系历史演进与时代创新研究主要依照“理论解析—历史考察—现实观照—经验启示”的逻辑框架建构研究思路。首先是理论解析:对话语和话语体系及其相关支撑理论进行系统分析,明确中国共产党党建话语体系的概念及其定位,为下文做理论准备。接着是历史考察:旨在梳理中国共产党党建话语体系历史演进轨迹,勾勒中国共产党遵循语境变迁,建构与时俱进党建话语符号的伟大历程,归纳凝炼党建话语体系的各阶段特色、成就和影响。进而是现实观照:承续于上述的理论逻辑、历史逻辑,立足于现实逻辑,从基础理论、制度机制、话语分析的三个维度,探讨中国共产党党建话语体系的时代创新。与此同时,在历史考察与现实观照中,贯穿对党建话语体系案例(语料)的分析梳理,其中重点研究以习近平为代表的新时代党建话语体系案例(语料)。最后是经验启示:以前面的研究论述为基础,总结历史经验与现实启示。
1.历史研究与逻辑分析相统一。阐释党建话语体系的支撑理论、范畴体系和本质属性等,纵向探究党建话语体系的演进历史,横向分析党建话语体系六要素三层次的内在逻辑,提炼党建话语体系自洽框架。
2.实证调研与语料分析相统一。党建案例(语料)往往能够集中反映话语的实践情境,有利于解决话语体系研究的“到场”障碍。同时,通过实证调研,筛选分析党建生活的典型案例(语料),观照话语实践,达到总结普遍规律的目的。
3.新修辞学和NLP(人工智能之自然语言理解)。挖掘文本背后“因势利导”的主导式、协商式、主体式之党建话语权力结构。根据主体互动特征,探索会话过程、语言形式及其符号机理,[10]为党建话语体系案例(语料)的分析梳理提供技术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