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男 ,赵艳霞
(华北理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河北 唐山 063000)
大多数国内学者在研究“新乡贤”时,首先会对“乡贤”这一概念加以描述和解释。王文峰从乡贤的作用出发提出“乡贤是指在品德、才能和学识方面被乡人所认可、尊崇的人”[1]。李金哲从地域范围进行划分,认为“乡”代表范围限定在乡村,“贤”代表威望和道德水平,因此乡贤简而言之就是乡村的贤能之士[2]。同时他提出“在城市生活的社会贤达、黑恶势力、村霸等不属于乡贤范畴”的观点。综合以上观点,认为“新乡贤”是指土生土长的乡土精英,在城市中有所成就之后,返乡以自身的学识、技能、财富、声望参与乡村建设的一类群体。这一群体也涵盖社会当中的高级知识分子、科技人才和成功企业家在内。同时还有一些外来的乡村社会工作者和大学生村官,总的来说,他们都是能通过自身能力来了解乡村、服务乡村、建设乡村的群体,由此构成推动乡村发展的新力量。
从新乡贤在乡村地区发挥的作用来看,主要专家学者观点如下:李长健、杨永海强调新乡贤在解决乡村矛盾纠纷中的重要性,认为新乡贤参与化解乡村的矛盾纠纷具有内生性强的优势,有助于维护乡村社会稳定,能够保障乡村的有效治理[3];刘同君等强调了新乡贤在乡村德治方面的作用,指出新乡贤能够作为村“两委”的补充,可以有效地回应乡村事务的“软性”需求[4];黄文记通过分析“三治”,指出新乡贤在“三治”结合乡村治理体系中可充分发挥模范、规引作用,解决乡村治理主体弱化且缺乏协调的问题,有效加强各主体之间的协同治理,形成良性互动的协作治理网络[5]。
基于乡村多主体治理视角分析,主要专家学者观点如下:唐任伍等认为要充分发挥新乡贤的“黏合剂”作用,从而增强同胞、乡民的凝聚力和认同感,这种黏合作用可以将乡村治理主体和其他治理力量团结起来,实现多元化的治理[6];郎友兴等通过调研富裕地区浙江省东衡村发现,当地结合乡贤参事会参与乡村治理,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政府纵向治理能力不足和社会横向治理能力缺失的问题[7];范昊天等提出湖北咸宁市充分发挥不同主体的整体合力,分层分类推进乡村人才队伍建设,重点建设产业发展、农村专业等四支乡贤人才队伍,明晰了农旅结合的发展思路,形成了乡村产业发展新动能[8]。
基于上述文献总结和政策梳理(见表1)可知,新时期要将新乡贤群体放在人力资本开发的首要位置。同时在重视“经济乡贤”的基础上更要注重“道德乡贤”和“文乡贤”。充分发挥其非制度性主体的带动作用,畅通参与渠道,通过“柔性治理”的乡村参与方式,实现乡村社会的“弹性治理”。
表1 新乡贤参与乡村振兴的相关政策梳理
新乡贤作为乡村治理的衔接者和领头人,能够从多方面满足乡村治理的要求,推进乡风文明的整体进程,本文基于河北省L 县四个典型新乡贤“微治理”案例,结合嵌入性理论分析论证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的作用,为提升基层治理能力从而促进共同富裕提供实践参考。
政治嵌入指的是新乡贤与国家及其人员之间的正式及非正式关联[9]。在“乡政村治”治理模式下,政治型新乡贤主要通过政治资源、组织结构实现对乡村社会治理的政治嵌入。从政治资源上看,政治型新乡贤从自身资源与组织资源两个层面追求乡村公共治理的政治嵌入。对自身资源而言,政治型新乡贤具有特殊的身份,天然带有政治关联,如村“两委”干部新乡贤、退休干部新乡贤这些政治型新乡贤,村“两委”干部新乡贤依托的是村民自治组织,对乡村社会具有管理权、自治权、领导权;退休干部新乡贤依托的是原单位党政部门,具有公共资源供给的先置权和分配权,政治型新乡贤在参与乡村治理中,会依靠组织资源来获取有效的政治资源,增加村庄获取国家转移资源的机会。
[案例1]:乡村振兴领路人FZX。FZX1981 年入伍,1985 年退伍回乡,1987 年被选为村支书,当时Z村是一个远近闻名的“穷乱散”特困村,人均年收入不足400 元,村集体欠了外债8 万元。“不干则已,干就要干出个样子来!”上任后,FZX 组建了新的“两委”班子,确立了“固农、强工、兴三产、促文明”的发展思路。在FZX 的带领下,Z 村由远近闻名的特困村变成了产业发展多元化、村庄建设城镇化、村民福利制度化、集中养老一体化、年终分红均等化、生态建设常态化的文明富裕新农村,村集体年收入3 000多万元,人均收入超3万元。
作为经济能人的新乡贤,主要以生产的示范者和引导者、市场进入的组织者、科技示范的推广者的身份嵌入到乡村发展当中。经济型新乡贤以农村土地资源、优良的生态资源发展特色养殖产业和农产品种植业;同时,积极利用农村剩余劳动力资源,通过低成本投入拓宽盈利空间;利用自己的知识资源、人脉关系资源提高市场导向程度,从而间接影响经营绩效。在当下乡村振兴的进程中,经济型新乡贤的嵌入离不开财政体制的改革与基层政权的运作。大大提高了乡贤理事会的发展空间,也在一定程度上优化了营商环境。
[案例2]:农村致富带头人SSH。一直以来,J 镇X 村人员外流严重,劳动力短缺,产业结构以农业生产为主,抗市场风险能力差,村集体缺乏厚实的经济支撑。SSH 在2014 年成立农牧开发公司,通过“一地生四金”的营收模式,逐步延伸出“农业+工业”“农业+旅游”“农业+农户”的全景生态链,通过土地流转,促进全村213 户、476 人增收,人均增收3 000 元;安排本村就业岗位200 余个,为带动当地经济发展作出了贡献。
文化具有强大的能动作用,不仅能满足人类精神的归属感,还是时代变迁和社会变革的先导。乡贤文化是优秀的传统文化,新乡贤作为公共文化职能的补充者,可以在政府文化服务供给的基础上,嵌入文化教育事业及与之相关的文化服务,满足村民的公共文化需求。因此,新乡贤的文化嵌入就是指新乡贤将优秀传统文化、红色革命文化、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供给到乡村文化建设中。
文化型新乡贤主要由教师、学者、模范和文化特长人员构成,他们是文化素质较高的精英群体,具有宽广的视野和先进的理念[10]。因此,新乡贤的文化嵌入主要表现在价值与认知上,更加关注乡村农民的精神文化。一方面,文化型新乡贤完成了场域转换,通过知识、专业和技术从本土性的乡村走到了现代化的城市,回归乡村时可以将一些先进的文化理念镶嵌到乡风文明建设中,以此来培育乡村民众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另一方面,新乡贤通过举办各类乡村文化活动,丰富乡村民众的农闲生活,改变乡村文化荒芜、精神边缘化的困境。对于有学识、财富基础的新乡贤,他们将自身拥有的文化资源、经济资源志愿性地投入到教育事业当中,通过教育的手段减少贫困代际传递,进而提升村民的素质。
[案例3]:民俗文化传承人ZJG。ZJG 现年69 岁,是河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泥人张”泥塑作品传承人。退休前他是一名派出所民警,因一手泥塑而小有名气,退休以后也一直从事着泥塑作品的创作。在疫情防控期间,他以金山岭长城脚下村落为样板,创作出身穿军大衣、头戴棉帽子、手持红旗的党员形象,在村口设置的党员先锋岗上坚守岗位。目前,“泥人张”数百件作品已经搬进金山岭长城景区外400 m2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展览室内,让更多的中外游客走进承德、欣赏承德的民俗文化。
随着乡村社会的发展以及新型城镇化的推进,乡村工作过程中日益凸显出新问题和新矛盾。基于此背景,社会型新乡贤的社会治理嵌入路径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法律咨询,践行法治。主要表现在建章立制,即通过建立完善的村级规章制度(如乡规民约),发挥乡规民约在乡村治理中的法治作用;宣讲普法,一些具有法律背景的新乡贤,通过“乡村课堂”“送法进农村”的形式宣讲国家法律法规政策,提高乡村民众的知法、懂法、守法意识。二是民间调解,化解纠纷。社会型新乡贤熟悉社情民意的特点,具有人熟、地熟、村情熟的优势,妥善依托乡情和自己的声望,运用情理规则协调解决发生在村民身边的各种矛盾纠纷,在契约关系与互惠关系中搭建有效沟通的桥梁,扮演着乡村内部的“安全阀”角色,能够有效降低乡村治理的成本。
[案例4]:乡风文明的守护者FGS。64 岁的FGS自2016 年就开始担任L 县人民法庭特邀调解员,是个经验丰富的调解员“前辈”。“村里的矛盾,大多都是家长里短的小事。只有和群众搞好关系,把群众当亲人,纠纷才能化解。”FGS 在日常调解纠纷的过程中,用不怕麻烦的耐心和不惧琐碎的恒心架起了一座座“连心桥”,调解了一件件“烦忧案”。依托人民法庭和法官工作站(室),FGS 所在的特邀调解员队伍与乡镇综治中心建立联动机制,抓早抓小抓预防,发出风险防控预案32 个,提出司法建议53 篇,反馈率达100%,依法参与基层社会治理,形成了司法调解与社会调解相协调的纠纷化解合力。
L 县各类新乡贤依照各自的优势,积极参与乡村工作的各个环节,充分发挥自身的稳定、助力、示范、桥梁作用,有效地弥合了“乡政”与“村治”之间的内在张力,促进了乡村民主政治建设,导入了乡村发展资源和渠道,打通了日常实践与正式制度间的流动通道,为生活制度化提供了支撑[10]。
在政策导向层面,新乡贤回归既得到了国家政策的设计支持,也获得了最高层的安排和部署。在“强国家—强社会”的“善治”社会之下,政府的让步空间越大,越能进一步发挥新乡贤的组织者、引导者、参与者和合作者的角色作用,并且能够在社会实践当中将这些角色融于一体。同时可以发挥政府将“新乡贤”作为乡村振兴的领头雁作用,大力开展“乡贤回归”工程,通过制定工作任务和时间安排,在县、乡(镇)、村三级逐步建立乡贤文化基地及各类新乡贤组织。可以推动辖域内数字化文件归档,并按照现居住地、职业分布等细化归类,争取实现对新乡贤的数字化管理,从而打造乡贤文化广场及乡贤文化课堂。通过在公共场所和教育课堂等平台宣传新乡贤先进事迹,致力于在全社会形成学乡贤、颂乡贤的浓郁氛围。
城乡一体化进程的推动和乡村振兴战略的稳步推进,为新乡贤的回归提供了发展机遇和土壤。一是市场机遇。城市与农村贸易交流的增加,为新乡贤群体回归提供了交换市场。市场的进入,能将农村中的资源存量进行等价交换与开发。二是产业机遇。优势特色农业产业的发展和示范园区的建设为新乡贤回归投资和创业发展提供了行动空间和资源空间。三是环境保障。农村人居环境和乡村风貌的改善能为新乡贤回归提供生产生活的动力,是吸引新乡贤回归的保障。四是设施便利。随着乡村各类基础设施短板的补齐,城市与乡村在信息沟通、物流对接、生活服务上基本实现“零差距”,为新乡贤积极参与乡村治理提供了生产和生活上的便利。
在情感培育层面,“十四五”以来,新乡贤这个词汇频频出现在L 县政府文件里,新乡贤群体也以自己独有的方式登上了乡村这个“大舞台”,施展了建设壮美乡村的“拳脚”。具有厚重历史感的新乡贤文化和古代众多的优秀乡贤人物是进入新时代“盛产”新乡贤的文化基因根源。传承新乡贤文化可以充分利用当地乡贤文化资源,依托典型乡贤人物资源,充分发挥新乡贤具有导向、凝聚与激励的价值功能。同时,通过积淀、传颂、传承,新乡贤文化对进入新时代的新乡贤头脑中的所思所想、行为上的所作所为均能够产生巨大的影响力,其文化资本也成为新乡贤道德情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文化供给“养料”。
在典型带动层面,新乡贤在参与乡村各方面的治理过程中,能够灵活运用国家的规则法度、贴近乡村社会实际的办法和手段,从而有效处理乡村公共事务,有力协调乡村社会关系。新乡贤看待问题的视角和角度比较独特,解决问题的方式和方法也比较创新,能够结合时代发展趋势提升自身素质、惠及乡里乡众。所以要发挥不同类型乡贤在文化知识、专业技术方面较强的能力作用,同时注重对于本土乡贤、外地乡贤的挖掘和培育,扩充打赢打好新时代乡村建设攻坚战的人力资源“弹药库”,以期更好地为新乡贤返乡参与乡村治理提供平台,引导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可以在追求社会价值的同时,也能为自我价值的实现奠定基础。
“治理有效”是乡村振兴的衡量标准[10],在我国城市化加速发展的大背景之下,新乡贤群体能够在乡村振兴中担当好衔接者和中间人角色,在“半熟人社会”的乡村地区起到领导和示范的作用。本文通过结合嵌入式多案例研究发现,新乡贤的行为动机出发点大多是基于情感牵引和保护村庄利益的角度,与传统的“理性经济人”假设不相符。新乡贤能够进一步打通政府与乡村之间的沟通渠道,实现“政府—新乡贤—村民”的沟通链条,有利于实现村庄利益的最大化,促进乡村振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