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芮羽
(作者单位:四川省广播电视台新闻与传播研究所)
近年来,各大视频播放平台为吸引受众、获取流量,纷纷开始发展平台自制剧,其中腾讯视频的X剧场、爱奇艺的迷雾剧场等都频出佳作。电视剧《繁城之下》作为腾讯X剧场2023年继《漫长的季节》和《欢颜》之后的第三部作品,以古装悬疑剧的形式为观众带来了一场视觉盛宴。《繁城之下》的故事发生在风雨飘荡的明朝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江南富庶的小县城蠹县接连发生诡异的凶杀案。捕快曲三更因其师傅捕头冷无疾被离奇杀害而开始追查案子,与典史宋辰、白役捕快高士聪、师妹冷桂儿、秀才凤可追等人深入调查,意外揭开了一起尘封20年的冤案。该剧用悬疑推理的外壳,以各路角色的人性选择探究小人物的命运及他们同命运的抗争。
电视剧作为一种综合性的艺术形式,创新性地将戏剧、文学、音乐、舞蹈、美术等多种艺术形式融合在一起,而古装悬疑剧《繁城之下》正是将中国传统审美与这些元素相结合,呈现出叙事独特、人物饱满、画面精美、音乐切题的审美特征。
作为一部古装悬疑剧,故事的悬疑性无疑是很重要的,《繁城之下》采用双线叙事的手法,以一桩离奇的命案为引子,以案中案为串联,牵扯出20年前的旧案。表面上是双案交织,实际上是通过20年后的命案叠加命案,营造诡谲氛围,将故事层层推进,引领观众揭开谜底。
1.1.1 环环相扣,借现案破旧案
电视剧一开始就是冷捕头被一根轿杠穿过身体后弃尸于麦田里,轿杠上刻了《论语》中的一句话,“吾道一以贯之”。冷捕头的徒弟曲三更去拜访私塾先生王夫子了解该线索的意义,随后王夫子也被一把铜戒尺反复击打后脑致死,戒尺上同样有出自《论语》的文句,“童子六七人”。从县衙的捕头、私塾的教书先生、20年前火灾幸存的家仆到翠华楼的林四娘,死者身份各异,死状蹊跷,每一起凶杀案都与之前有着密切的关联,同时他们的案子都指向了20年前陆宅大火案。
一边是一桩桩离奇的现案,一边是20年前的疑案,双线并行,悬念迭起。曲三更等人要想破现案必须知道20年前的陆宅大火案的真相,要想知道旧案又必须将现案串联起来,所以《繁城之下》剧情之高能、节奏之紧凑、伏笔之巧妙,无不给观众带来了沉浸式的破案体验。
1.1.2 以小见大,借蠹县写大明王朝
剧中的蠹县是个富庶的江南小城,“蠹”在汉典里既可以作动词,表示虫子蛀食树木,形成树心“结石”,阻碍树木生长,也可作名词,表示树木或木柴中的虫子[1]。《繁城之下》将故事发生的地方取名“蠹县”也是此意,暗指蠹县那些作恶之人,如同蛀蚀这座小县城的“虫子”,而蠹县本身也是蛀蚀大明王朝的“虫子”。
在这样的小县城里,士农工商的等级秩序根深蒂固,他们中的官员昏庸腐败,为虎作伥;乡绅集团仗势欺人,胡作非为;地痞无赖勾结官员,横行霸道;底层百姓只能在层层压迫下艰难求生。蠹县只是大明王朝中的小县城,蠹县旁边还有螽县、蟊县,其县名的部首均是“虫”。“螽”是蝗虫的总称,对农作物有害;“蟊”也是蝗虫的一种,专吃农作物的根部,这也说明了蠹县只是当时大明王朝的缩影,像蠹县这样的地方还有很多。《繁城之下》通过以小见大的剧情,将大明王朝由盛转衰时皇帝昏庸懈怠、官员结党营私、地方势力相互勾结的情况通过小小的蠹县进行展示。
1.1.3 以事喻人,借人物选择说人物性格
《繁城之下》中虽然也有县令、乡绅之类有权有势的人物,但更多的是通过刻画小人物的内心抉择来展示人物性格。比如,主角曲三更关于三次“寻衅滋事,殴差拒捕”时的心理:第一次,曲三更因为老捕快收了钱替别人办事而对其大打出手,曲三更对于老捕快“寻衅滋事,殴差拒捕”的抓人理由表示格外不齿;第二次,在师傅冷捕头去世后,面对新上司的刁难、访行打行的敷衍、案件的一筹莫展,曲三更醉酒后故意与访行打行的人斗殴,并以“寻衅滋事,殴差拒捕”为理由把人抓到牢里;第三次,曲三更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他又必须抓住20年前纵火的犯罪嫌疑人时,对方问他凭什么抓人,曲三更的回答依然是“寻衅滋事,殴差拒捕”。虽然从第一次到第二次“寻衅滋事,殴差拒捕”,看起来像是屠龙少年终成恶龙,但其实正是有了第三次“寻衅滋事,殴差拒捕”才完成了曲三更从维护正义到被个人情感束缚到追求社会公道的转变。
1.2.1 整体与部分的协调统一
《繁城之下》围绕着两个案子展开,一个是20年前的陆宅大火案,一个是20年后的连环杀人案,20年前陆宅大火案的凶手和帮凶们就是20年后连环杀人案中的受害者。连环杀人案中,冷捕头是被吊死,王夫子被击打后脑致死,陈旺跳河后尸体也被吊着,赵举人是被人割喉,程神医死于自己的药方,尤二死于自己曾用过的厨师刀。尽管6个受害者的身份、死因、所犯之罪与判词皆有很大差别,但每个案子中,凶手都是根据受害人过去所犯的罪过来决定他的死法,用判词暗指受害者的罪行。判词虽长短不一,但皆出自《论语》,内容与形式上都具有统一性。
1.2.2 真实与虚构的完美融合
《繁城之下》中,除了曲三更,典史宋辰这个角色性情虽阴郁孤僻,但面冷心热,为人公道,坚持正义。在剧中,宋辰曾经才华横溢,书画双绝,本是有望连中三元的才子,却因科举考试中陷入派系斗争而被牵连诬陷,在狱中受尽酷刑,成为残疾之人,后来虽然沉冤得雪,成为皇上钦点的典史,但曾经的抱负再难实现。宋辰的经历与历史上的江南才子唐寅如出一辙,在电视剧结局处,编剧根据唐寅的《桃花庵歌》改写了一首属于宋辰的《杏花仙子歌》,将虚构的故事与历史上的真人真事完美融合。
1.2.3 微观与宏观的有机结合
电视剧《繁城之下》中,故事的主要发生地是蠹县的县衙,在县衙里发生的多是偷盗抢劫、偷情毒杀、坑蒙拐骗等案子,虽然看似日常琐碎,但借着这个小县衙的故事影射了大明王朝的官场现象。一是等级森严。县衙里有知府、县丞、主簿、典史这样的官员,也有捕头、捕快、白役、仵作、更夫等胥吏。二是派系争斗。比如,同样是捕快,就有快班、皂班和壮班,类似于现在的刑警、法警和武警。而同样是班头,皂班的易班头在快班冷捕头被人杀害后,身兼两班,也是极力打压原来快班的人。而宋辰的残疾也正是因为卷入朝堂中的党派之争而被诬陷造成的。从小县衙到大朝堂,派系斗争的形式虽不同,却都带来危害。三是官差不作为。冷捕头把官员分为狼、犬、蛇、鼠、猫五个类别:狼官最狠最贪;犬官看家极严,底下人基本捞不到油水;蛇官看似柔弱无骨却最毒,但爬得也最快;鼠官不仅奸,而且贪,什么便宜都不会放过;猫官喜欢被顺毛,睡觉玩耍居多,捕鼠只是面子工程。而被冷捕头评价为猫官的魏知县,确实在刚一出场时就喜欢把案子往外推,做得最多的工作就是“先报府里,等府台示下,拟公文”。
影视剧的台词一般包括对白、独白和旁白。对白是指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对话,具有展现人物性格、推动剧情发展、营造氛围等功能。旁白不由人物直接道出,而是以画外音的方式所形成的一种言语形态,可以从电视剧中抽离出来,给人传递更丰富的信息。《繁城之下》通过独特的“对白+旁白”表现形式,不仅丰富了整个剧的叙事方式,更以精妙的台词展现了文字之美。
《繁城之下》作为古装悬疑剧,其台词符合古装电视剧的基调,不仅古朴精练、简洁含蓄,也会在适当的时候通过一些“显眼包”的台词活跃剧中的氛围。例如,第1集中魏知县询问曲三更和高士聪是否知道“吾道一以贯之”时,曲三更以“小人不知晓”作答,简短的对白不仅表现了曲三更直率的性格,也借此表现了他因师傅冷捕头之死而悲伤的心境;而高士聪则说自己虽没听过但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吾道一以贯之嘛,这一杠子不就把冷捕头一以贯之了吗”,略显诙谐的台词不仅显示出高士聪文化水平不高,性格单纯直率,还活跃了当时略显沉重的气氛,给观众以轻松感。这种张弛有度的台词能很好地调节观剧的节奏,也更容易带来沉浸感。
电视剧的前三集都是通过人物对白来推动故事发展,第4集开始通过旁白引出20年前的陆宅大火案。观众本已习惯前三集连续凶杀案带来的紧张刺激,这一集却突然转为平实的旁白来叙述,一方面能调节整部剧的节奏,张弛有度才能使下一个剧情的冲突点显得更刺激;另一方面加入一个新人物的旁白,也给人制造了新的悬念,吸引观众继续往下看。
《繁城之下》之所以备受好评,很重要的一点就在于它先将人物塑造得有血有肉,使观众沉浸式观剧时很容易将自身经历投射到剧中的人物上,对人物形象带有更多复杂的情感;再借人物选择淋漓尽致地展现人性的挣扎,这样的方式更容易引起观众关于人性的探讨,提升剧中人物的质感。
2.1.1 曲三更
《繁城之下》的曲三更无疑是剧中第一主角,故事发生在他身边,剧情也主要由他推动。本是捕头徒弟的他是个单纯、相信公道的人,虽然对师傅做的一些脏事他都清楚,但他还是相信师傅是个好人。师傅遇害后,他接触了贪婪的易捕头、心狠手辣的夏捕头、狡猾的五侯府,也意识到自己师傅曾经因为“不忠不恕”犯下的错误。但为了找到杀害师傅的凶手,他不得不抛弃他曾经坚持的一些东西,也开始钻营人心,笼络陷害,甚至差点为了“私仇”而放弃“公仇”。但就是这样不断推翻他曾经信仰的东西后,他成长了,也终于领悟了“公道,是条绕远的道”。曲三更的人物形象不像以往很多悬疑剧中的主角是非黑即白的人,他早先虽单纯,但也怕师傅“不要自己”而选择去找苦主要钱来讨好师傅;后来遇到刁难时也不一味地自暴自弃,而是懂得示弱与周旋,利用人物的性格与人性的弱点,将自己的处境转危为安,调动最多资源来破案;作为正面的主角,他也沉沦过,因想着为师傅报仇而错误地害死了宋辰在内的九名官差,但他最终依然坚守初心,不再拘泥于程序正义,只相信最终的“公道”。
2.1.2 宋辰
宋辰的角色设计其实和曲三更既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剧情刚开始,观众看到的都是暗色调的刑房里,宋辰拿着刑具亲自行刑,阴郁的表情伴着犯人的惨叫,一个冷酷的刑官形象立即浮现,同时也迷惑了很多观众。随着剧情的发展,观众才知道这个热衷于给犯人拔牙的“变态”曾经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仅仅因为卷入朝堂政斗而“会元已免,还被追责”,还害得好友自杀以示清白。宋辰不仅前途尽毁,还背上了好友自尽的愧疚。在这样的饱满的人物背景下,观众也更容易带入宋辰的形象中,给予他一些“怜爱”光晕:他的阴郁与冷酷、坚持与放弃、世故与坚守都有了依据。
2.2.1 陆直(薛举人)
陆直的形象是从第4集开始引出来的,借忠叔的日记,告诉观众“陆直是个好孩子,陆府上上下下,都爱他”,但随后通过陆直替陈旺打掩护抓药又展现出他过于圆滑精明,观众的情感有了变化,但得知陆直本是差点被饿死的小乞丐后,他的精明世故仿佛也有了缘由。通过先扬再抑再扬的手法,将前期人物形象塑造得更有血有肉,观众的观剧体验也更加丰富。陆直就像一面镜子,当你是好人时照出来的也是好人,比如他和陈旺、小宝子、张管家等人的相处,映照出的他孝顺、善良与义气;但若是坏人照出来的也是坏人,比如经历了和陆员外、忠叔的相处,他也学到了残暴、背叛等。人物的复杂性在陆直身上得到最大的体现。
2.2.2 小宝子(魏知县)
与陆直相对应的则是翠华楼的“小乌龟”小宝子,也就是后来的魏知县。他的母亲是翠华楼的人,所以他一出生也就是“小乌龟”。他和陆直的人物形象既有相同之处也有区别:都处于社会的最底层,被冷落、欺侮、看不起,陆直后来通过谋财害命成为薛举人,小宝子则利用忠叔留下的黄金来学习、科考进而成为知府;骨子里也都有善良的一面,陆直的善有同为底层人、互相帮助的缘由,小宝子的善则是有原则的,比如他坚持“不能因人性情好而偷人家的点心,世道不能反了”;他们都为了一些事而手段残忍,陆直是历经侮辱、起起落落后为了钱财而丧尽天良造成了陆家大火灭门案,小宝子则是为给朋友和无辜之人报仇,在知道无法通过程序上的道义惩治凶手后选择“以暴制暴”,制造了连环杀人案。
近年来,国家层面已把提升文化自信作为一项国家战略,通过深挖历史、创新形式来呼唤人们对于传统文化的守正创新。而《繁城之下》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以设计精妙的构图、观感舒适的色调和精致得体的服化道而被观众评价为“传统审美的回归”。
3.1.1 框架式构图
框架式构图通过将重点框出来的方式,引导观众更加注意框内之景,产生跨越屏障进入画面之感,同时也可以通过框内框外的区别隐喻人物性格或故事情节。
例如,第8集中薛举人(陆直)、牛不厌(厨子尤二)和护院总管(鬼手柳十七)在薛府商讨出逃躲避时,镜头从屋外透过窗户取景,屋内的三人刚好被框在窗框里(见图1)。暗示了他们三人虽改名换姓,有了新的身份,但他们却因做过的错事被“框死”在20年前的那场火灾里。画面里薛举人背对窗框,面向另一扇窗,这暗示着他想再次改头换面,而窗框上细细的竖线也暗指牢狱中的围栏。
图1 薛举人等人商讨对策的画面
3.1.2 对称式构图
对称式构图也称镜像式构图,是以画面中心为中轴线左右或上下呈对称形式分布的一种构图方式,这种构图给人一种“仪式感”,适合表现宏大场面[2]。
例如,第12集中,宋辰与魏知县(小宝子)在县衙里对话的那场戏(见图2)就使用了对称式构图。画面内宋辰与魏知县一左一右,一黑一白,以中间那盏萤萤烛火为中轴线。画面中宋辰穿着典史的官服以示他在此案中的身份,属于公正的第三方,而魏知县则是穿了一身白色的常服,代表了他想要以命换命的悲壮与决绝。他们一个曾被诬陷蒙冤受屈,虽得以平反,但人生已毁;一个要为友人及无辜之人报仇,使冤案得以昭雪。俩人就“冤”展开讨论,最后魏知县留下临终嘱咐“只望宋典史,别再留下无头之冤”。这种对称式的构图强化了嘱咐的仪式感,给观众带来了强烈的震撼。
图2 宋辰与魏知县对话的画面
3.1.3 中心式构图
中心式构图就是将画面的主要拍摄对象放到画面中间,将人们的视觉中心集中到想要突出的主体身上,使得人物形象更鲜明[3]。例如,第3集中曲三更设计易捕头去贿赂宋辰时的情景(见图3)就运用了中心式构图。画面中宋辰拿着烟杆借桌案上的蜡烛点烟,烛火映照出他脸上的伤疤,脸部呈现半明半暗。这种在影视剧中被称为“阴阳脸”的画面,很好地展现了宋辰这个人物的复杂性,虽然曾深陷黑暗,但内心依然向往光明。
图3 宋辰点烟
服化道在影视剧画面中所占比例极大,所以好的影视剧,其服饰造型无不是贴合人物形象、暗示人物心境的[4]。《繁城之下》作为古装悬疑剧,其服饰造型既尊重历史又与悬疑剧的题材相吻合。由于故事发生在明朝万历年间,服饰造型大多依照明制汉服的特点来制作,包括长衫、立领袄裙、对襟汉装、比甲、马面裙、网巾、六合一统帽、东坡巾、乌纱帽等。考虑到故事发生在蠹县这样一个江南小县城,所以服饰造型上呈现出市井文化,又因悬疑特色,服化道的整体色调偏冷暗,营造出诡谲的氛围[5]。
3.2.1 贴合人物形象
剧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服饰就是陆直的服饰。在第4集忠叔的陈述中,观众可以知道他虽曾是乞丐,但被陆员外收留后,因聪明受到赏识,被家仆们称为“干少爷”。所以陆直一出场穿的是粉色的斜襟长衫,与旁边的家仆陈旺的褐色服饰形成鲜明对比。一方面古代受物质条件所限,颜色鲜艳的服饰往往是达官贵人或家庭条件比较好的人才能穿的,同时在布料的选择上也是以绫、罗、绸、缎、锦、绢等为贵,以麻、葛为贱。陆直所着长衫,颜色鲜艳,面料看起来也更有光泽,昭示着他在陆宅中的地位,同时粉衫与绿腰带的搭配显得更有中式韵味。在第9集中,因陆员外身体抱恙,陆直已逐渐成为陆宅中除陆员外和管家忠叔外的第三号人物,在算账的这幕戏中,陆直身着紫色斜襟暗纹长衫,在大堂中间坐着等各个商铺的账房先生算好账,他再一一核对。这时候陆直的服饰比之前更为华贵,也与后来受欺侮后的服饰形成极大落差。受辱后陆直被打发到农庄干粗活,这时他的服饰以白色麻葛短衫搭配褐色腰带,显得朴实利落。这一系列服饰和造型的变化就很好地贴合了人物形象,暗示人物处境(见图4)。
图4 陆直在剧中不同阶段服饰的变化
3.2.2 暗示人物心境
通过服饰暗示情绪的变化,最为明显的就是林四娘在得知冷捕头死讯前后服饰和造型的变化(见图5)。在第1集中,曲三更去拜访林四娘打探师傅的情况,刚一见面,林四娘以为曲三更是来帮冷捕头传话带东西的,所以言辞间还带有玩笑意味。她作为翠华楼的老板娘,身着深红宽袖褙子搭配暗色抹胸,衣服对襟处还有明显的装饰,耳饰与发饰以红、金色为主,也符合其青楼老板娘的身份和轻松的心境。当她得知自己多年的恋人冷捕头已遇害身亡后,她情不自已提出需要冷静,屏退了曲三更等人;再出现时,林四娘已换上一身白色对襟宽袖褙子搭配立领袄裙,耳饰与头饰均换成白色、银色,整体显得肃穆庄重,暗示其悲痛的情绪。自汉代以后,白色服饰就有了“凶服”之称,一般是遇到丧事时才会穿白衣,林四娘在此处换白衣也有为恋人戴孝之意。
图5 林四娘在得知恋人遇害前后服饰造型变化
影视剧是视听的艺术,听觉能起到奠定基调、调动气氛、强调情绪等作用,好的音乐也能很好给予观众想象空间,引起共鸣。悬疑电视剧中往往会借助听觉的音效来强化悬疑的节奏,国外擅长用水琴来营造恐怖的氛围,而国内则喜欢以快节奏的音效来强调紧张的剧情。《繁城之下》的音乐运用得很谨慎,仅以片头纯音乐、片中插曲和片尾的《宴》为主,但这三处音乐的运用却很是恰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片头的纯音乐一开始是大提琴的独奏,然后铺垫了一个以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等在内的弦乐合奏,在紧张的情绪出来后配以中国大鼓展现整个音乐的厚度,也与该剧的故事基调相吻合。在中国大鼓后再铺垫一个颂钵,使得整个音乐更灵动,更富于变化,也符合悬疑剧中音乐运用的节奏。整体呈现出紧张急迫却又有历史底蕴的风格,与电视剧的风格协调统一。
剧中的插曲是翠华楼中的歌女所唱的小曲,摘自元代佚名的《仙吕寄生草闲评》,因其古朴直白,常见于勾栏酒肆中。“枯荷底,宿鹭丝,玉簪香惹蝴蝶翅。长空雁写斜行字,御沟红叶题传示。东篱陶令酒初醒,西风了却黄花事。”唱歌的歌女可能不知该曲的原意,但听曲的宋辰却因此回忆起过往纵酒放歌的青春岁月,曾经是名满天下的才子,有才气有抱负也有好友,但如今却身有残疾、潦倒落魄,空有抱负无法实现,心中怀着对好友的愧疚无法释怀。浓烈又深沉的悲戚让他以手作笔,随性地在屏风上题诗抒怀。这首元曲在剧中以插曲的形式从歌女的口中唱出,也帮助宋辰回忆往昔,给人物增加一层悲戚的底色。
片尾曲《宴》由宁理(剧中的宋辰)演唱,和声部分则由他女儿亲自编写并演唱。“骨头的中间,刀刃的旁边,有些甜,有些粘……果蔬荤腥,祭祀牺牲,总有荒丘,只见青蝇……酒后的誓言,纸上的沉冤,风一吹,就不见。”歌词有些拗口,却借着演唱营造出诡谲悲怆的氛围,仿佛借宁理之口道出剧中宋辰、陆宅以及其他未曾昭雪的冤屈。
《繁城之下》不仅有高能不断的剧情和精湛巧妙的伏笔,也塑造了饱满立体的探案群像,传递出了借古喻今的人性思辨,考究的摄影美术、服装道具更彰显了国风古典美学的魅力[6]。笔者希望通过探析《繁城之下》的美学特征,给同类电视剧一些学习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