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到城市的历史更迭:文学桂军生态传递的家园情结

2024-04-09 19:59祁守仁
绥化学院学报 2024年2期
关键词:石头城红水河原乡

沈 明 裴 蓓 祁守仁

(1.广西农业职业技术大学;2.广西民族大学 广西南宁 530000)

文学桂军作家群体在文本创作中显现出历史的承续之关联,而作为壮族作家的陆地和杨映川,在创作承续关系外,显现出对于生态美学意义上人的存在状态的关注。20世纪50年代生存生态的交接姿态和历史质素,左右了知识分子和农民的精神价值,《美丽的南方》作为表现新中国土改运动风云的文学桂军第一部长篇小说,其地域和民族意义之外的生态美学表征,值得置放在当代眼光下加以注视。

一、“孤立”对话:土改零余者与石城小怪人

土改小说在20 世纪50 年代并非新鲜之作,而陆地着重取写土改历史之初衷,恐怕更多的是一种对于和谐生态的追寻和人的成长意义的重视。意识形态意义上的小说文本,实际上是一种时间上的书写,即以时代背景为刻画,以宏大和主旋律为意味铺陈。而改革开放后的小说创作,一方面立足于经济社会的结构价值嬗变,一方面取材于与以往生活大相径庭的新新人类生存生态,两种新中国历史的社会现实,在《美丽的南方》和《蓝百阳的石头城》中以耦合的方式呈现。

土改革命小说中所谓的零余者,是一种因为政治身份孤立于新中国乡村场域的精神理想式的孤独患者,杜为人、傅全昭、冯辛柏和韦廷忠等类型化的土改革命干部形象,是一种真抓实干的土改践行者和革命的理想主义者姿态,其对于乡土中国根深蒂固的宗族观念和等级观念的破除和改良存在着一种对立的孤独状态。

《蓝百阳的石头城》主角蓝百阳同样以其厌恶世俗的童性本真成了村民口中的小怪人,这种对于和谐、中和理想的生态回归,极其贴合地形成了一种跨越式历史性对话,即生存家园和精神家园的诗性互文,而其互文性铺伸,显露出精神家园的孤独痛感。

可以说,任何一部作品都会成为其他作品的镜子,同一作家群体,享受同一民族集体无意识文化的作家创作的作品亦要与自身进行历史对话。蓝百阳和杜为人等孤独者的形象是移植了作者男性革命理想和女性童话意识的人,一个欲望超克的符号。《美丽的南方》里拒绝乡土权力诱惑坚持革命理想的杜为人等人与《蓝百阳的石头城》里拒绝成为百万富翁誓死保卫石头城的蓝百阳,在历史的必然中展开了超越现实的对话,回归家乡,回归内心,找寻个人记忆中至纯记忆,坚持纯粹的欲望平衡和自然本性,悬搁诱惑并致力和谐,构成了两部相隔数十年的作品的互文性。因此,土改零余者与石城小怪人所在的空间场所形成了生态美学向度理想之场域的对话。

透过两个不同的文本我们不难发现,两个主角都是当时社会的遗世独立的“不普通的人”。杜为人、冯辛柏等革命青年作为新中国的知识分子群体,本应顺从内心的狭隘而追寻自我的爱情和享受,但这些知识分子多番拒绝思想的动摇,直面地主、土匪、间谍的威逼利诱,将革命事业作为自身最重要的质素,在体验美丽的南方这片风景大好的地域性符号中追寻真理和价值,显现出这些知识分子对于居住地、逗留地的感念和对于精神家园的追索,让他们在追寻精神家园的完满的同时,生发了与旧恶势力抗战到底的决心。

当代生态美学主张人与自然、社会及自身和谐共处,统合西方环境美学的“人类中心主义”“环境中心主义”与中国古代传统哲学的“万物齐一”“道法自然”,主张以生态存在论为本,力求达到一种动态平衡与和谐一致的生态审美状态。蓝百阳的生存状态正是如此。如果说杜为人等革命知识分子的孤独是一种脱离乡民社会的认知不清的孤独,那么蓝百阳的孤独就是一种融入自然的孤独,但杜为人等人的孤独是一种自我反思而希求回归精神家园的自知,蓝百阳则是以自然生态作为精神家园的支柱。

石头是红水河的产物,此间的石头似乎以万物有灵的个性变现出对蓝百阳的天然亲近。蓝百阳从水底拾起来的石头件件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蓝百阳把自己当成他偶然构建的石头城一份子,一个守护人:“石头之间看似没有交流,内在气息不断流通、交融,石头城越来越和谐”[2](P143),在精神交流和自然接触中,他与石头城之间形成了一种动态的平衡。没有红水河就没有这些宝贝,没有蓝百阳也就不会有人发现这些宝贝的价值,蓝百阳如果不想构建一个和谐共生的精神家园,就不会搭建这么一座承载自己至纯精神原乡与生态存在家园的石头城。但尊重自然与和谐共生恰恰是导致他成为石城小怪人的根本原因。

蓝百阳从红水河里捡到的每一块石头都是“金子”,这些“金子”引起了全村甚至村外人的注意,金钱欲望的驱使使所有人化作利益的傀儡,他们不顾蓝百阳的劝阻大肆捕捞石头以获利,其朋友阿发对他赠给自己的石头毫无感觉,只是问了一句“我可以卖了它吗,能卖多少钱?”而全村的人都将这位发现石头的孩子选择性遗忘,并认为他不是正常人。母亲改嫁后,蓝百阳构建的石头城被城市老板相中,要以百万元价格购回,他头也不回地拒绝了,爷爷奶奶和村支书都骂他神经病,不理解其拒绝百万富翁的出价而宁愿石头变为无用的物件。

蓝百阳因此成了守护石头城的小怪人,这与杜为人对于革命理想的坚守形成了可感知的互文性对话,而两种人的“奇怪”皆是现代社会城市与乡村中不被人理解的童话性固执。

“木棉树”“农民协会”“大学生身份”和“土改运动”无不指向20 世纪50 年代现实符号记忆,而“红水河”“圩场”“石头垒的猪圈”和“石头城”则明指贫瘠乡村的原乡自然复魅。时隔数十年的时代与现实,处在镜中的精神超克与自然意象记忆,是组构两部作品的精神助力,纯净天真的情爱关系与自然和谐的生态关系暗指了造梦者必将孤独的形而上之宿命,即精神家园的纯粹与残忍,而革命理想和斗争必要的递归关系明指知识分子要在精神生态上追寻和谐和生存生态上回归自然的审美旨归。

二、欲望悬搁:壮乡与石城的家园复归

美丽的南方壮乡是陆地的精神家园和原乡家园,也是其塑造的文本形象杜为人等人的精神化身。知识分子身份的一干人等,有的人领了国家任务却不做实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做声,有的编辫子,有的剪指甲,有的大口打呵欠,有的掏耳朵,黄怀白教授含着烟斗,好像他不是在参加会议而是在没有人的客厅里沉思。”[1](P121)有的人每天炖排骨萝卜汤,宣扬享受论,而全昭和冯辛柏这样的北大青年,则“整夜睡不着觉,全昭为老祖母所叙述的故事,脑子里留下了旧社会残酷黑暗的魔影,不觉燃起如焚的愤怒。”[1](P186)因此,陆地在文本中提出,知识分子想要更好地完成土改任务,必须在和乡民同吃、同住、同劳作的“三同”及以壮乡为家园的自我认同中改造升华。

而杨映川文本中的家园意象,需要通过其多部作品来考量。对《逃跑的鞋子》而言,城市是其内在本质,城市与人的关系是贯穿整个文本而被凸显的城市环境论调,主角贺兰珊的原乡家园想象和回忆,则是敛聚童年记忆与现实存在的一种回溯情结。反观《蓝百阳的石头城》,则是以遥远的城市想象为叙述外壳,本质则指向了贫困乡村中身处原乡家园的一群孩子和现实的纠葛程式,这两种想象姿态与存在姿态皆指向写作者其对于现代性的反叛,而最终实现形态则是一种抛弃物质居所朝着原乡家园逆向行进的尺度。

“所有的家园都是个性化的,凝聚了祖辈的劳绩与自己的印记,有着自己特有的亲情、友情及记忆。”[3](P303)如果说,陶渊明的家园是“园田”,鲁迅的家园是“百草园”,那么旅居新加坡的杨映川的家园则是红水河畔奇异野性的“壮乡”。在其城市小说中,杨映川已经不止一次笔锋直转从城市写回自己的原乡家园,那种童年的意识驻地。在《逃跑的鞋子》中主角受挫后对于自己做小女孩时候的想象,自己悠荡的双腿以及一本连环画的宿命指引,特别是路上加在生育自己的乡村里以断指为誓将自己的一部分还给原乡,展示了杨映川不自觉的原乡回溯,同时,对于分别代表着物质欲望、精神欲望和想象欲望的胖子、于中与路上加的多重诱惑,贺兰珊选择以城市的对立者的形象遗世独立,拒绝城市里不确定性极强的爱情、房子和金钱,展现了她城市逆行的审美选择,而这选择无疑是一种对于精神与原乡家园的逆向主动回归。杨映川的反现代性倾向无疑在向浪漫主义复归和对于原乡家园之追索中显现,当然,依此来看并不能透彻地读解其作品的童话性互文及家园情结,因现代社会的另一个侧面就在于对于现代的背叛。

纯粹不交叉的小说文本就如纯粹的理论本文几无可能一样,《蓝百阳的石头城》尽管将大量笔墨放置在了红水河畔一个贫瘠的乡村中,其植被之不适生长的自然环境并不能指向整个文本的乡土再现,实际上,城市背景则像坚硬的外壳一般左右着整个文本的走向。

其一,城市幽灵促成了弄里村生存原乡的嬗变。如若没有城市里的有钱人的慧眼识珠,也就不会有弄里村挖石头、卖石头的后续,在这种叙述中城里人作为一种金钱掌控者的局外人一般左右着弄里村村民的欲望,按照常理而言,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就应该顺理成章地成为物质的奴隶,名牌包包、汽车、豪宅,这些城市独有的名词像是理所应当一般附着在城市男男女女的身上,而乡村作为城市的大背景,一个缩小了的无人问津的家园,一个城市人曾经的故土,自然难以脱离城市的影响。蓝百阳在欲望如盖的现实选择向度则和其他村民不同。

弄里村的村民卖了石头后开始发家致富,有的买了新球鞋,有的买了新手表,还有新摩托车、新电视机,这些作为城市次级化的城镇符号像是理所应当一般嫁接到了开始以卖石头为生的弄里村,欲望吞噬了村民的天性,贪婪则一步步追逐着村民的背影。蓝百阳则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的观念里,石头属于红水河,他惧怕拿了红水河的东西以后会加倍地还回去,这种割裂了自然与人和谐状态的贪婪最终导致了蓝百阳父亲的死,作为将欲望悬搁的自然人,蓝百阳仍然拥有那一座价值不菲的石头城,但他却永远失去了父亲,一个为村民的欲望买单的老实人。和村民相比,蓝百阳的行为是逆城市化的,用村民的话说,是傻子,是怪人,一个不想赚钱改变自己生活的人,怎么会是个聪明人呢?然而聪明反被聪明误,父亲的死,更加加强了蓝百阳这一角色的反现代性和对于原乡家园的逆向回望,即对于红水河与红土地的和谐平衡的尊重,不愿打破这种平衡便是最好的力证。

其二,物质都市牢笼囚禁原乡灵魂。蓝百阳在小学升入初中后,遇到一次南宁春游的机会。作者没有选择自己的家乡百色市,亦没有选择滨海城市与桂林文化城,而是选择了一个拥有700多万人口的广西唯一的大城市——南宁,这种选择并非无指向意义的选取。南宁,作为一个多民族融合的新兴城市,其建立的群众基础是由四面八方的乡村原住民和外来人口构成的,而作为众多乡民中的一员,作者对这座欲望城市又爱又恨,因此,她特意将砸死蓝百阳父亲的重达数百斤的石头,极其意外地置放在南宁买家丁西顺的私有财产的门外,一尊囚禁了红水河原住乡民的灵魂的石头,无法左右自己命运地落在了南湖路42号“金石斋”的门前。

金石斋,一个欲望和家园合二为一的意义指称,像是一种昭示了村民命运的究极宿命符号。村民为了金子(钱)而选择涉险挖石,用命换来的石头装饰了石斋,确实得到了金子(钱),这种轮回分明将欲望和代价指向了蓝百阳生活的家园,死去的父亲(作为人的审美主体)与红水河之巨石(生态客体)的永恒共生,是以灵魂附贴为代价,以供城市人赏玩为表征的宿命归一。

其三,人性呼唤割裂石城生态的人与人和谐。蓝百阳并不是个贪财之人,尽管他的周身环绕着太多见利忘义的贪财乡民,但他始终是一个逆行少年。这在他到南宁春游,见了丁西顺却只是摸了摸砸死他阿爸的石头时表现的淋漓尽致,没有吵闹和争执,蓝百阳也没有跟丁希顺讨回公道,只是流着泪感受着石头的温度,感受着死去的阿爸的灵魂和气息,临走时,留下了“石头是最好的记录者,每一颗石头都有一个专属的故事”的奇妙的谶言,他像一个石头的代言人或是先知一般,淡淡地留下了自己纯粹而单纯的读解,而最终破坏了他自己所造之石城生态的人又恰恰是他自己,就像他自己说的,每一颗石头都有一个专属的故事,而他也和石头一样,有着自己的故事。

而他的故事,则是从人性底部发出的呼唤,即母亲的隐忍和弟弟的疾病。改嫁的母亲没脸见自己原生家庭的一双儿女,蓝百阳费劲心思找到了母亲,却得知自己拥有一个刚出生不久便确诊为严重疾病的弟弟,为了给弟弟做手术,他毅然决然地打破了石头城原本的生态平衡,决定以拍卖的方式将这价值百万的石城托于他人之手。最终,那个曾经购买了附着父亲气息的石头的丁希顺以100万的价格,将石城带离弄里村,进而尘落大城市。

尽管蓝百阳破坏了石城与自己的生态平衡,但却换来了弟弟的得救,从而演进为人与人之间的平衡,而为了打破这种生态与人的偏移,他把弟弟治病剩下的几十万全部捐给了乡政府,用来修缮因洪水河灾冲破的大桥。大桥落成之后,蓝百阳给这座桥起名为“石头桥”,尘归尘土归土,这些钱从红水河而来,最终送回红水河去,不顾阿公的“这些钱能在城里买两套房子”的劝阻,也不问村民们是否感谢自己,他所关心的是一种家园的和谐,自己和弟弟、母亲、继父之间的和谐,自己和红水河、石头城、原乡的红土之间的和谐。

蓝百阳和杜为人等人异路同向,分别以悬搁欲望指向了原乡家园的回归,正如蓝百阳的心里话“从这河里得到的,我都还回去了,红水河,你应该欢喜吧!”[2](P195)说的那样,扬眉在南方壮乡所失却了自己原有的小资情绪和犹豫性格,她以沉痛的代价收获了成长,收获了忠于自己精神家园的宝贝,一种荣誉和赴朝鲜作战的爱人的肯定;蓝百阳则收获了一种洒脱,一种欢愉,一种难得的少年成长之经历。面对欲望,陆地与杨映川的土改小说与儿童小说的主角都以极其纯粹的生态理想,和谐地处于世界的平衡中,无一偏移。

三、诗化家园:回归纯粹的生态性

欲望意象的中止和家园意象的获得,是陆地与杨映川小说创作回归纯粹的生态质素。杨映川的家园是一种毫无疑问的诗意的童话家园,而其塑造的类型化的女性角色与儿童文学形象,成为了其诗化家园的耕地者和代言人。而陆地的家园是一种革命意味极强和生存意义极盛的人性家园,这片家园里的乡民同生活在这里的大城市知识分子们在意象堆叠的美丽的南方共同营造了一种诗意。

《美丽的南方》中,陆地着重通过排骨汤、卷烟、旗袍、牛肉罐头等意象暗指知识分子在那个时代的游移不定,在土改问题中,这群知识分子一开始表现出自身的徘徊、犹豫和不成熟,而文本中的整个场域以不和谐到和谐指称。地主覃俊三破坏了韦廷忠童年的和谐,家庭的和谐,和人生的和谐。生存环境被剥夺、异化,妻子和唯一的骨肉被覃俊三伙同梁正、妇女主任赵佩珍杀害,尽管面对着如诗如画的南国壮乡,知识分子们和廷忠等被迫害乡民没有一天感受到南国和谐的氛围,而这种氛围,严重违背了诗意栖居的审美期待。

这种异化通过深入群众、查找问题逐渐淡化,最终,覃俊三和何其多被绳之于法,他们谋害良民、打击土改、强迫少女、杀害战士的恶行,通过土改队员的努力和乡民的配合终于有了解决,因此,便出现了“大地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地改换了新装,村边和房屋的枇杷树,在阔大浓绿的叶子下伸出了迷人的果实;丰硕的荔枝挂满了枝头;木棉棉桃开始吐着飞絮,春风把它的籽送到别处;玉米已开始结穗;扁豆蔓儿争先恐后地攀到棚架上,接受雨露和阳光”[1](P306)至此,精神的蜕变影响了战斗的效果,土改的生力生发了乡民的自由和和谐,诗意的栖居落到实处。

《蓝百阳的石头城》所描写的改革开放后的城市权力控制下的乡村,有必要和杨映川其他城市小说进行对比,以期探求作者对于生命和谐追寻的耦合之姿态。《逃跑的鞋子》是一部富有哲思意义的城市小说,男女角色的二元对立承担了女性角色纯爱理念的不可靠性。在文本中,贺兰珊对于酒吧、高楼、奔驰车等城市意象的轻视,反常规地为读者宣告了一个城市零余者的不现实理想,但逃跑这种富有现代性哲思的方式正是撕破城市欲望面具的有效手段。杨映川小说中的女性角色都在逃跑,她们从不屈服于金钱或是权力,任何“农民企业家”和“暴发户”都是例证女主角追索纯粹爱情的工具,而书中的男性也成为了维持城市社会中人与人动态平衡的筹码。

贺兰珊利用这些筹码生存,不想自己也被这些筹码所利用。而平衡一但打破,置换的必定是惨痛的代价,但杨映川笔下的女主角从不畏惧这种代价,《只爱陌生人》里白兰心苦苦等待却不觉乏味的“研究生男友”秦山,《爱情侏罗纪》里拒绝现实追求幻觉之爱的小婵,所有主角都有一个共性,她们拒绝与现实妥协,反而追寻柏拉图式的幻觉。而贺兰珊对于放弃豪宅、金钱、名利的选择无异于是对于自己戏弄城市玩偶的惩罚,她知道这种平衡一旦打破,自己将会坠入无尽的深渊,因此,她拒绝于中的豪宅,拒绝唱片公司的邀约,为了自己纯粹的爱情将肉体置之度外,这无疑是一种精神家园的依皈,而孩子只是贺兰珊诗性童话的结晶,以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对于纯爱的坚持。

蓝百阳则与土改队员们展开对话。一个少年与一群革命理想熏染的知识分子,在不同的年代做出了同样的抉择,即放弃沦为权力的奴隶,马不停蹄地追寻自己诗意的栖居。

相比于《美丽的南方》里革命意象的铺陈,《蓝百阳的石头城》则以原乡意象对前者形成错位性的互文对话。从红水河原乡的饮食意象茶油、艾粑、玉米酒,到原乡地理意象红土、白岩壁、溶洞穴,再到原乡人文意象阿公、蓝姓、祭祖,作者把自己童年的记忆原封不动地搬到了文本中,以独特的人文、地理和饮食叠加的红水河区域意象吊足了读者的胃口,让读者在感知这些诗意家园的诗化意象同时,忘却了城市的喧嚣与聒噪,是一种强制换位的意义指向。

不论是贺兰珊还是杜为人、杨梅、韦廷忠,这些角色都适应了各自存在的动态循环,即对于精神家园和原乡家园的归返,意象作为铺垫和反衬,折射出陆地和杨映川对于纯粹的家园的理想与现实努力,展现了二人诗化意象的审美追求和纯粹人性的审美生态。

两个作者在创作两篇小说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问题勾连意图,通过读解,那种对于纯粹人性之情感的追寻使其创作较好地循环于文学桂军两位作家所构建的生态文本世界中,两部跨越数十年之久的不同形式、不同主角的小说文本,宿命般地形成了一种互文性的对话与互动,自觉地完成了人、物与家园的生态平衡。或许,土改零余者和石城小怪人才是我们这个社会所缺少的“真正的人”,遗忘了自己精神家园和原乡家园的所谓的“城市人”是无法实现自身自由栖居的生存梦境的,但文本中的主角们,是真正活出了自己,进入了“诗意栖居于家园”的纯粹世界,以知识分子自我革新和乡村少年自身成长之故事生力,在两位壮族作者纯粹的审美理想中升华,完成了对自身的超越,实现了人与人、人与家园的和谐与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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