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如何让民营经济重拾增长态势

陈永杰

2023年，对于中国民营经济发展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年份。

2023年上半年，民营经济发展遭遇了四十多年来少有的严峻形势，既有国内经济增速整体下滑、国际经济环境困难加重、疫情疤痕效应消除缓慢的严重影响，又有大量民营企业经营处境严峻、一大批企业破产倒闭的严重冲击，还有社会的某些舆论对民营经济的怀疑甚至否定的声音干扰。

2023年下半年，民营经济发展出现了一个新的转机。除国家先后出台了一系列刺激经济发展的重大政策措施、采取一系列改善国际关系的重大外交行动外，7月19日，出台了《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若干意见》（以下简称“民营经济31条”）。随后，中央相关部门和各地政府纷纷出台了相关的配套落实措施。这些变化，明显改善了民营经济发展的政策环境、社会环境和舆论环境。

鉴于“民营经济31条”的政策力度和深度，鉴于各个部门和各个地方落实文件的广度和强度，鉴于民营经济舆论环境的重大转变，鉴于民营企业信心的明显重拾，我们可以说，2023年是中国民营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政策年，一个舆论转变年。也可以乐观展望，2024年将是中国民营经济发展的一个理论建树年，一个增长重拾年。

2023年是民营经济发展政策年

2023年是民营经济发展政策年，主要表现为几个方面：

一是政策的突破性。以党中央和国务院名义发布的“民营经济31条”，其突破性的主要表现是：既有更加明确、具体与深入的延续性政策，又将重大问题的新创性政策或部门地方政策上升为中央政策。前者包括：持续破除市场准入壁垒，全面落实公平竞争政策制度，完善社会信用激励约束机制，完善融资支持政策制度，依法保护民营企业产权和企业家权益，完善监管执法体系，引导完善治理结构和管理制度，全面构建亲清政商关系等。后者包括：完善市场化重整机制，完善拖欠账款常态化预防和清理机制，完善支持政策直达快享机制，构建民营企业源头防范和治理腐败的体制机制，健全涉企收费长效监管机制，加快推动数字化转型和技术改造，引导全社会客观正确全面认识民营经济和民营经济人士，培育尊重民营经济创新创业的舆论环境等。

二是政策的配套性。“民营经济31条”出台后，中央各部门和各级地方政府迅速做出反应，及时制定相关配套政策措施，这在过去是少有的。比如国务院发布的《关于推进普惠金融高质量发展的实施意见》，国务院办公厅转发的《关于规范实施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新机制的指导意见》的通知，国务院办公厅发布的《关于加快内外贸一体化发展的若干措施》；国家发展改革委发布的《关于进一步抓好抓实促进民间投资工作努力调动民间投资积极性的通知》《关于实施促进民营经济发展近期若干举措的通知》《关于完善政府诚信履约机制优化民营经济发展环境的通知》等。此外，工业和信息化部、国家市场监管总局、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等部门也相继出台政策。

三是政策的落实性。相关部委和地方不仅制定了一系列相关的配套政策措施，还召开了新闻发布会或专门会议，动员和号召政府部门及相关工作人士，积极响应和认真落实中央和部委与地方的政策。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经中央批准，国家发展改革委新设立了“民营经济发展局”，专司国家有关民营经济的政策与监管事务。其主要职责是：跟踪了解和分析研判民营经济发展状况，统筹协调、组织拟订促进民营经济发展的政策措施，拟订促进民间投资发展政策。建立与民营企业的常态化沟通交流机制，协调解决民营经济发展重大问题，协调支持民营经济提升国际竞争力。社会长期呼吁国家应设立专门的民营经济部门，这次终于得以实现。

这种政策的落实力度和快速程度，明显超过此前的“非公经济36条”“民间投资36条”和“民营企业改革28条”。

四是政策的感受性。半年来，社会对“民营经济31条”出台影响的感受是比较强烈的。从党政部门到企业单位，从党政官员到民营经济人士，从民企员工和普通民众，普遍比过去更加感受国家发展民营经济政策的倾向性、坚定性和可信性，普遍比过去更加感受民营经济、民营企业家和企业家精神的重要性。这也是过去没有出现过的不少民众真实感受的现象。

正如红豆集团董事局主席周海江所言，“‘民营经济31条明确了民营经济在全面建設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中的地位和作用，提出了促进民营经济‘做大做优做强的战略新目标，赋予民营经济‘三个更的使命责任”。江苏一些民营企业家谈到其感受：“‘民营经济31条来得正是时候，可谓久旱逢甘霖。尤其是提出了要持续优化民营经济发展环境、加大对民营经济的支持等一系列举措，对破除制约民企发展的制度障碍、保护民营企业正常示范引领的政策让我们心里更加踏实，也给了我们足够的信心。”

2023年是民营经济舆论转变年

“民营经济31条”出台以来，民营经济发展的舆论环境发生了重大变化，社会几乎都是拥护、支持、赞扬的声音。此前的“非公经济36条”“民间投资36条”和“民营企业改革28条”三个综合性文件出台后，社会都会出现一种激烈批评甚至明显反对的声音。特别是2005年的“非公经济36条”出台后，还出现了公开的“万言书”，指责这是在鼓励搞私有化。这种反对声，成为了民营经济政策落实与执行的一个重大障碍。

社会舆论环境的重大转变，主要表现为几个方面：

一是官方媒体宣传的力度空前。几乎所有的主要官方媒体都刊载了“民营经济31条”全文或文件摘要，并纷纷对文件进行高度评价和深度解读。这在前三个民营经济文件出台时是没有的。

二是各部门、各地方领导纷纷出来为落实中央文件高调站台，有的举办新闻发布会，有的举办民营企业家座谈会，有的举办专家讨论会。这在前三个民营经济文件出台时也是没有的。

三是从北京到各地，不少有影响力的专家学者纷纷撰写文章，或举办论坛会演讨会，阐释“民营经济31条”的重要现实意义和历史意义。在前三个民营经济文件出台时，没有如此热烈的反响。

四是民营经济人士大都切实感受到了舆论环境正在真正地从深层次转变。特别是文件关于“引导全社会客观正确全面认识民营经济和民营经济人士”，要“坚决抵制、及时批驳澄清质疑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否定和弱化民营经济的错误言论与做法，及时回应关切、打消顾虑”；要“培育尊重民营经济创新创业的舆论环境”“营造鼓励创新、宽容失败的舆论环境和时代氛围”等，文件的这些新提法新精神，大大提升了民营经济人士的发展自信心。这在前三个民营经济文件出台时也是没有的。

五是相反的輿论声音很小。

2024年将是民营经济理论建树年

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党和国家关于鼓励、支持、保护和壮大民营经济的大政方针、法律法规、制度政策，已经形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体系。

本来，只要以这个体系为基础、为前提、为指导，进一步解放思想，完全可以突破传统思想理论中形成的对发展民营经济的重大障碍，就可以构建一整套民营经济理论。但是我们至今尚未进行自觉、主动、大胆和整体的突破，更谈不上构建一套与中央大政方针和国家法律政策相适应的民营经济理论。“民营经济31条”的第26条明确提出：“加强理论研究和宣传，坚持实事求是、客观公正，把握好正确舆论导向，引导社会正确认识民营经济的重大贡献和重要作用，正确看待民营经济人士通过合法合规经营获得的财富。坚决抵制、及时批驳澄清质疑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否定和弱化民营经济的错误言论与做法，及时回应关切、打消顾虑。”这为理论界深入、全面开展民营经济理论研究指明了方向。

正是有了党中央、国务院的这一明确要求，从2023年下半年开始，中国学界不少专家学者纷纷积极响应，或举办研讨会、座谈会，或公开发表文章，阐述民营经济理论的最新研究成果，形成了一个民营经济理论研究的热潮。这个热潮刚刚兴起，2024年将进一步发展，将有更多的专家学者，大胆解放思想，勇于打破传统思想观念，勇于突破传统理论窠臼，共同努力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民营经济理论。

有鉴于此，可以期望并预判，2024年可能将是中国民营经济理论的建树年。

如果说，没有民营经济，就没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话，那么，没有民营经济理论，也就没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民营经济理论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的基本组成部分。缺了这一部分，就形不成完整的、系统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

构建民营经济理论，一方面要破除传统思想理论中的种种障碍，解决我们是固守还是需要重新认识传统理论中的一些老观念和旧论断的问题。

另一方面，要系统地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下的民营经济理论。

在此，我们提出需要创新和构建民营经济系统理论的部分重要理论方面：一是民营经济理论之“百姓经济论”；二是民营经济理论之“市场主体论”；三是民营经济理论之“内在要素论”；四是民营经济理论之“支柱根基论”；五是民营经济理论之“财富正义论”；六是民营经济理论之“财富用益论”等。

由此可以形成和构建一整套系统的民营经济理论，使之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体系的一个基本组成部分，从各个方面直接与间接地突破前述多个方面的重大思想障碍与理论窠臼。

我们盼望2024年成为民营经济理论年，将民营经济理论研究向前推进一大步。这需要学界人士大家解放思想，百家争鸣，共同努力，争取共识。

2024年将是民企增长重拾年

2023年，民营经济增速明显下滑。2024年，民营经济增速可望扭转下滑趋势，重拾稳定增长态势。

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23年全国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增长3%。其中，国有控股投资增长6.4%，民间投资下降0.4%。民间投资的占比从2022年的54.8%下降为2023年的50.4%。近五年，民间投资的占比基本是每年下降一个百分点。可以看出，民间投资成为全国投资增长缓慢的主要原因。

2024年，民营经济增速有望重拾增长态势。

2023年7月，“民营经济31条”出台后，各个部委和不少地方政府相应出台了落实的措施。应当说，这些政策措施非常有力，很是鼓舞人心，明显提高了民营企业的发展信心。但政策措施的具体实施和产生效果有一个过程。近半年来，民间投资和民营经济的下滑程度有所减缓，但尚不明显。

新的一年，扭转民间投资、民营经济的实际下滑趋势，进而扭转全国投资和全国经济增长缓慢趋势，近期宜采取以下可能较快见效的措施。

一是全面监督“民营经济31条”政策落实情况。建议国务院成立专门的督查组开展督查，认真听取地方政府与企业意见，推动部门与地方切实执行各项政策，绝不允许直接间接、或明或暗地执行打折扣。

二是突出强化执行中国人民银行等八部门的《关于强化金融支持举措助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通知》，特别是将“金融对民营经济的支持与民营经济对经济社会发展的贡献相适应”的要求与承诺，更加明确具体地落到实处，甚至应当量化相关指标。大型国有商业银行都要提出具体目标、实施进程并公布信息。党中央和国务院提出要扩大小微型企业（99%是民营企业）在信贷总量中的比重，但二十多年了，这个比重在公布数据中虽有所提高，但远未达到要求，而其实际数据则更小。民营经济信贷比重不足30%，民营小微型企业的比重可能又不足民营经济的一小半。这种状况必须尽快改变。

三是尽快重新审理社会反响大的民营企业涉法案件，坚决纠正冤假错案。最高法和最高检都出台了落实“民营经济31条”的新政策，要加快执行这些新政策。特别是某些民营企业的涉法案件，社会影响大，群众意见大，学界争议大，民企情绪大。司法部门要从发展民营经济大局出发，对这类实际争议很大的案件，已经判定的要进行重新审理，尚未判决的，要审慎审理。所有案件，要以法服人，以理服人，以公开信息服人。做好这方面的司法工作，是重振民营企业信心的快捷与有效之举。

四是着手开展民营经济理论研究，从基础理论上回应阻碍民营经济发展的各种观念质疑。制度改革四十年，理论一直拖后腿。党中央关于民营经济发展的大政方针、国家关于民营经济发展的法律法规，已经逐步推行了四十多年。但是，我们关于民营经济的理论研究严重落后于党和国家的制度改革。在许多时候，传统思想理论中的某些僵化观念，还在不断质疑甚至否定四十年民营经济的制度改革，这种状况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

“民营经济31条”明确提出，要在发展民营经济方面“加强理论研究和宣传”“坚决抵制、及时批驳澄清质疑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否定和弱化民营经济的错误言论与做法，及时回应关切、打消顾虑”。因此，要以党中央国务院关于发展壮大民营经济的大政方针和国家法律法规为指导，推动理论界全面、深入和系统地研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条件下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必要性和重要性、正当性与正义性，构建出一整套中国特色民营经济发展理论，使之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尽快着手开展这项工作，对于短、中、长期提振民营企业信心，消除不利于民营经济发展的观念与舆论，都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展望2024年，随着我国国际环境的改善，特别是中美关系的改善，随着一系列刺激经济政策的落实，特别是随着“民营经济31条”及其部门地方配套政策的切实执行，可以预期，民营经济人士将信心显增，民间投资和民营经济发展将扭转下降趋势，重拾增长态势，从而推动中国整体经济的增长好于2023年。

作者系北京大成企业研究院副院长

（责任编辑  李秀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