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攀,余 斌①,武洁萌 (1.华中师范大学地理过程分析与模拟湖北省重点实验室,湖北 武汉 40079;2.湖北省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华中师范大学武汉城市圈研究院,湖北 武汉 40079;.华中师范大学中国农村研究院,湖北 武汉 40079)
在人类社会的历史进程中,与工业化相伴而生的城市化既是一种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亦是一场影响久远的深刻革命[1]。改革开放40多年以来,中国在城市化发展进程中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然而与之相伴的是乡村地域渐趋边缘化,特别是城乡发展关系日益失衡、乡村人地矛盾不断加剧,要素高速非农化、主体过早老弱化、水土环境污损化和村庄严重空废化等一系列“乡村病”问题频现[2]。步入新发展阶段,城乡关系不断呈现多维复杂的时空新特征,如何因地制宜地促进城乡协调联动,推动构建新型工农城乡关系业已成为学术研究的热点议题。江汉平原作为中国重要农区,肩负着保障国家粮食安全的使命,但近些年来快速城市化进程对该地区乡村发展及其地域功能产生显著影响,区域内乡村人口流失、农业地位下降、生态环境损耗等结构性矛盾日渐凸显,乡村地域功能变化明显[3]。为此,如何协调国家粮食主产区城市化与乡村发展的关系已成为新时期城乡关系的核心命题之一,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城市化是连接城市与乡村地域系统的复杂空间生产过程,涉及人口、经济、社会和地域空间等多个维度[4]。作为学术研究的经典领域,国内外学者在城市化的指标体系、动力机制和发展模式等方面已做了大量探讨,相关成果亦较为成熟。当前,随着全球化、信息化、市场化的推进,区域与城市地域的互动不断增强,城乡间的经济、社会、生态网络交互联系并持续产生动态变化,多尺度、多维度、过程性和关联性成为城市化研究的重要指向[5-6]。乡村地域功能指乡村在一定地域范围内所肩负的职能及发挥的作用,主要包括获取食品和原料的生产功能、承载人口和文化的生活功能以及消纳废料和营造环境的生态功能[7]。规范有序地发展乡村地域功能是乡村振兴的核心要义,乡村地域功能优化提升是乡村振兴系统工程的重要部分[8],从一定意义上讲,乡村地域功能强化即是乡村振兴的中观映射。近年来,乡村地域功能的研究成果渐趋丰硕,在研究内容上,主要涉及乡村地域功能的理论内涵界定[9-12]、空间特征与评价分级[13-14]、类型识别与优化路径[15-17]、影响因素与分异机制[18-19];在研究尺度上,县域和镇域是相关研究主要聚焦的空间单元;在研究方法上,空间自相关分析、地理加权回归、地理探测器和空间计量模型等成为主流分析手段。
综上所述,国内外学术界相关主题的研究成果较为丰富,部分成果颇具价值,并为后续研究提供了有益借鉴。但也存在一些不足:在研究视角上,现有研究更多地聚焦于乡村地域功能的空间格局与特征本身[20],而对于城市化、城乡转型过程中乡村地域功能演变规律的关注明显不足。事实上,城乡彼此关联互嵌,城乡相互作用已成为一种最具渗透力的改变乡村地域特征的驱动因素。因此,乡村地域功能研究有必要立足城乡地域系统,以城市化、城乡关联等新视角统筹考虑乡村地域功能的发展演变。在研究内容上,相关研究主要以综合性城市化指数表征城市化水平,这不足以从多个维度辨析城市化过程与乡村地域功能演化的复杂关系。此外,多数研究侧重分析城市化对乡村发展的线性效应,鲜有研究关注城市化与乡村发展关联的非线性特征。事实上,恰如诺瑟姆曲线所揭示的:城市化进程具有明显阶段性演化规律,且城市化总是以“双刃剑”形式影响塑造着乡村地域系统,因此,城市化与乡村发展关联的非线性规律有待进一步探索。
据此,立足城乡地域系统,以国家农产品主产区为地域背景,以2000—2019年为研究时段,尝试从多维城市化新视角统筹考虑乡村地域功能的发展演变,通过将诺瑟姆曲线及环境库兹涅茨曲线所揭示的非线性逻辑迁移至城乡关系研究领域,以探明不同维度城市化与乡村地域多功能在时间上可能存在的非线性关联规律以及在空间上可能具有的异质性关联特征,以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传统乡村地域功能研究就乡村地域论乡村功能的局限性[20],进一步丰富乡村地理学对于乡村地域功能的研究视角,为城乡融合发展视域下的乡村振兴研究提供启示,为案例地区新型城镇化与乡村振兴的协同推进提供参考依据。
1.1.1研究区域概况
江汉平原位于长江中游、湖北省中南部,地域范围包括荆州市的松滋市、公安县、江陵县、石首市、监利县、洪湖市和荆州市辖区,荆门市的钟祥市、京山市、沙洋县和荆门市辖区,宜昌市的枝江市和当阳市,孝感市的云梦县、应城市、安陆市和汉川市等县(市)以及仙桃市、潜江市和天门市3个省管市[21](图1)。从自然环境来看,地貌以平原为主,整体地势由西北向东南方向倾斜;气候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区,雨热同期,光热充足;域内水系发达,河网稠密,湖泊众多[3]。从人文环境来看,交通区位突出,长江-汉江航道基础条件优越,且分布有焦柳线、长荆线和汉宜线等多条铁路干线;城镇化发展迅速,21世纪初至今,江汉平原城市化进程快速推进,常住人口城市化年均增长率达3.11%,高于同时段全国平均水平(2.75%);乡村基础厚实,作为中国中部传统农区,江汉平原域内乡村人口较多,截至2019年末,区域乡村常住人口占比仍达到42.4%,而作为国家农产品主产区,江汉平原农业生产地位特殊,同期第一产业增加值占比达到13.64%。总体来看,江汉平原兼具快速城市化区和典型传统农区二重地域属性,其城乡融合和乡村振兴对国家粮食安全和中部崛起具有重要实践价值。
图1 研究区域概况Fig.1 Overview map of the study area
1.1.2数据来源
以江汉平原20个县(市、区)为基本空间单元,县级行政区划边界和河流等空间数据来源于国家科技基础条件平台建设:地球系统科学数据共享平台——湖泊-流域科学数据中心(www.geodata.cn)。土地利用数据主要基于中国科学院土地利用分类标准,通过解译2000、2005、2010、2015、2018和2020年等多期Landsat TM影像获得。社会经济类数据主要来源于相应年份各县(市、区)统计年鉴以及《中国粮食年鉴》《中国县域统计年鉴》《中国城市建设统计年鉴》《湖北统计年鉴》《湖北调查年鉴》《湖北农村统计年鉴》《湖北建设年鉴》《湖北年鉴》等。个别地区部分年份城镇常住人口数据存在明显异常,对于这类数据,采用区域人口扣除乡村人口进行近似替代。此外,针对数据采集过程中存在的部分数据缺失情况,主要采用线性插值法和趋势外推法补齐。
1.2.1城市化指标体系构建
为全面反映城市化过程的多维性、综合性和动态性特征,综合考量城市化的本质涵义和基本特征[22-24],从人口、经济和地域空间3项维度出发构建江汉平原城市化评价指标体系(表1)。需要说明的是,城市化过程侧重强调城市属性在地域结构中的不断强化,因此,结构性指标能够更好地契合城市化过程的实质。具体而言,人口城市化指城镇人口在地区人口结构中的占比不断攀升,采用城镇常住人口比例表征;经济城市化强调地区产业结构的非农化转向,采用非农产业增加值比例表征;土地城市化主要体现为城镇及其关联建设用地在空间上的不断扩张,采用城镇建设用地面积比例表征。
表1 江汉平原城市化评价指标体系Table 1 Evaluation index system of urbanization in Jianghan Plain
1.2.2乡村地域功能指标体系构建
基于国土空间“三生”功能理论,结合农产品主产区地域背景,制定江汉平原乡村地域功能评价指标体系。不少学者[14-15]在构建乡村地域功能评价指标体系时淡化了乡村地域功能应有的“地域”属性,同时存在模糊乡村与城镇功能特征的现象,这样不仅难以准确描绘乡村地域功能真实图谱,也难以聚焦乡村地域功能研究的科学问题。为克服这些问题,笔者遵循乡村地域功能基本内涵,侧重以区域国土面积为测算基础,以乡村性指标为主体对江汉平原乡村地域功能进行综合评估。具体而言,生产地域功能指标选取主要基于“投入-产出”视角,以乡村地均农业从业人员数、地均农业固定资产投入和地均农业机械动力分别表征人力投入、资本投入和技术投入,以乡村地均第一产业增加值和地均粮食产量表征总体产出;生活地域功能指标选取强调数量与质量并重,以乡村地均常住人口和人均居民点面积表征生活量态,以乡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人均消费性支出表征生活质量;生态地域功能指标选取综合了自然属性和人文属性,以乡村地均自然生态价值量和自然生态面积(含林地、草地和水域)占比表征生态功能的自然属性,以乡村地均人文生态价值量和人文生态面积占比表征生态功能的人文属性,形成江汉平原乡村地域功能评价指标体系(表2)。
表2 江汉平原乡村地域功能评价指标体系Table 2 Evaluation index system of rural territorial function in Jianghan Plain
乡村自然生态面积为林地、草地和水域面积之和,乡村人文生态面积为茶果园、常用耕地和养殖水域面积之和。自然和人文生态价值量采用当量因子法测算得到。
1.3.1熵值法
采用熵值法得到多维城市化和乡村地域功能各评价指标权重。熵值法既可以克服主观性因素对评价结果的影响,同时也可以有效解决变量间信息交叠的问题,为各类综合指数测度及分析提供有效工具[25]。该方法已较为成熟,在此不再赘述。
1.3.2系统动态面板模型
采用系统动态面板模型进行时序关联分析。动态面板模型不仅能够通过克服内生性问题得到无偏且一致的估计量,而且还可以提高模型估计的效率和稳健性[26]。系统动态面板模型主要包括差分矩估计(DGMM)、水平矩估计(LGMM)和系统矩估计(SGMM)3种估计策略,其中,SGMM为前两者综合,其计算公式为
R=μi+β1Ri,t-1+β2U+CiPit+εit,
(1)
R=μi+β1Ri,t-1+β2U+β3U2+CiPit+εit,
(2)
R=μi+β1Ri,t-1+β2U+β3U2+β4U3+CiPit+εit。
(3)
式(1)~(3)中,i为县域;t为时间;R为乡村地域功能;U为多维城市化;P为控制变量(人均GDP);Ci为控制变量系数;β1为乡村地域功能滞后项的回归系数;β2、β3和β3分别为城市化一次项、二次项和三次项的回归系数;μi为常数项;εi为随机误差项。
1.3.3时空地理加权回归模型
基于面板数据实际,采用时空地理加权回归(GTWR)模型分析探究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功能演化的空间关联。时空地理加权回归模型将时空特性纳入基本回归模型中,不仅可以准确解释空间现象,反映地理位置异质性,还充分考虑模型因时间变化可能产生的影响,更加符合研究需要[27-28]。具体公式如下:
(4)
式(4)中,ui、vi和ti分别为观测点经度、纬度和时间;yi和xik分别为观测点(ui,vi,ti)处因变量Y和自变量X的观测值,i=1,2,…,n,k=0,1,2,…,d;β(ui,vi,ti)为观测点(ui,vi,ti)处未知参数,是(ui,vi,ti)的任意函数;εi为独立同分布的误差项,通常假定服从N(0,σ2)分布,i=1,2,…,n。
从乡村地域功能3项基本维度(表2)来看,生产地域功能(33.91%)和生活地域功能(36.93%)权重占比较大,而生态地域功能权重占比(29.16%)较小,表明江汉平原乡村地域功能变化由生产地域功能和生活地域功能变化主导。从具体指标来看,地均乡村农业资本投入(0.099 6)和地均乡村第一产业增加值(0.093 3)权重位于生产地域功能维度的第1和第2位,这表明加强农业资本投入,提高第一产业增加值对江汉平原乡村生产地域功能的强化具有明显作用;乡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乡村居民人均消费性支出以0.126 3和0.095 9的权重位于生活地域功能维度第1和第2位,这说明拓宽乡村居民增收渠道,激活乡村居民消费潜能对提升江汉平原乡村生活地域功能具有重要意义;在生态地域功能维度中,乡村自然生态面积占比(0.086 5)和地均乡村人文生态价值量(0.089 3)权重较高,这反映了筑牢乡村自然生态底色,挖掘乡村人文生态价值有利于促进江汉平原乡村生态地域功能改善。
结合测算得到的权重,采用加权求和计算江汉平原乡村地域功能综合及分维指数。
2.2.1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变化特征
由图2(a)可知,总体上,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呈现上升趋势。从发展态势来看,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综合功能指数表现为阶段变化特征,其中,2000—2006年为波动上升期,年均增长率仅为1.96%,2007—2019年为快速提升期,年均增长率达5.29%。从地区差异来看,2000—2019年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综合功能指数极差由0.137 2增加至0.274 0,标准差由0.038 3增加至0.069 2,这说明江汉平原乡村地域功能整体呈现分化态势。此外,2000年有9个县域乡村地域综合功能指数值低于江汉平原整体平均水平,而2019年增加至12个,这也从侧面反映江汉平原乡村地域功能发展差异趋于扩大。从县域特征来看,就发展水平而言,洪湖市、枝江市和仙桃市等县域乡村地域综合功能指数在动态变化中总体处于高值区,而安陆市和沙洋县等县域则相对处于低值区;就发展速度而言,江陵县、潜江市和监利县等县域乡村地域综合功能指数年均增长率较高,而云梦县和京山市等县域年均增长率较低。
图2 2000—2019年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综合功能指数及分维功能指数时序变化Fig.2 Time series changes of comprehensive functional index and fractal functional index of rural areas in Jianghan Plain
综合来看,2000—2019年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综合功能整体提升明显,但研究期末,尚有超过一半数量的县域乡村地域综合功能指数低于江汉平原全域平均水平,这表明江汉平原乡村地域功能整体水平仍然有较大提升空间,未来需要进一步明确县域乡村地域功能发展的影响因素,特别是分析城市化等外源驱动力的影响效应和作用机制。
2.2.2乡村地域分维功能变化特征
由图2(b)~(d)可知,总体上,江汉平原乡村地域功能变化存在结构性差异。就乡村地域生产功能而言,在发展态势上,大致以2007和2013年为时间节点,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生产功能时序变化可划分为初期波动增长、中期快速提升和后期稳定攀升3个阶段。2003年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生产功能指数平均值出现小幅下降,究其原因在于非典及旱涝灾害等多重因素交织影响下,江汉平原粮食单产能力下降,农业市场受到冲击;在地区差异上,研究期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生产功能指数极差由0.124 9增加至0.154 3,标准差由0.024 6增加至0.047 2,表明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生产功能的区域差异有所扩大。就乡村地域生活功能而言,在发展态势上,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生活功能时序变化呈现前期缓慢增长,中后期加速上升的趋势,研究前期增幅仅为2.19%,而研究中后期增幅达到8.42%,其原因可能是研究中后期国家层面高度重视乡村发展,特别是美丽乡村建设和乡村振兴战略实施不断促进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生活功能提升;在地区差异上,研究期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生活功能指数极差由0.110 3增加至0.121 7,标准差由0.034 9增加至0.039 6,表明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生活功能区域差异虽有所扩大,但变化幅度较小。就乡村地域生态功能而言,在发展态势上,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生态功能演化呈现明显稳定性特征,各年份间波动和缓。值得注意的是,2001、2007、2014—2017和2019年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生态功能平均值均呈现小幅下降,这表明这些时段江汉平原人类活动与地理环境的耦合作用关系不甚协调;在地区差异上,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生态功能极值明显高于生产功能和生活功能,表明相较于乡村地域生产功能和生活功能,乡村地域生态功能地区差异最为显著。此外,研究期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生态功能指数平均值极差由0.197 7增加至0.198 0,标准差由0.058 2增加至0.058 4,两者变动幅度均极小,表明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生态功能两极分化状态总体趋于稳定。
综合来看,江汉平原乡村地域分维功能具有不同演化特征。其中,乡村地域生产功能和乡村地域生活功能受社会经济等人文环境因素影响较大,因此整体发展变化程度大,而乡村地域生态功能主要基于自然环境本底条件,因此整体发展变化程度小。
2.3.1乡村地域综合功能空间格局
由图3(a)可知,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发展总体上具有空间分异特征。从区位特征来看,空间分布上,江汉平原东南部洪湖市始终为乡村地域综合功能高值区,而中北部沙洋县和东北部安陆市则始终为乡村地域综合功能低值区,究其原因在于洪湖市“拥湖亲水”,乡村地域生态功能优势明显,且生产和生活功能发展较为均衡,无明显短板,而沙洋县和安陆市“三生”功能发展均相对滞后;在空间演化上,作为城市化高度发展区的荆州市辖区乡村地域综合功能总体趋于增强,而同为城市化高度发展区的荆门市辖区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却逐渐趋于弱化,这说明江汉平原城市化与乡村地域功能的交互关系具有复杂性。从区域格局来看,在空间分布上,江汉平原东部地带始终为乡村地域综合功能较高值区,而南部典型传统农区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并未占据明显优势,这也从侧面反映乡村地域功能具有特殊性和复杂性,不能简单等同于农业发展规模;在空间演化上,2000年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综合功能水平高值区大致呈现环焦柳发展轴-长荆发展轴的倒“U”形分布格局,2019年则转变为汉宜发展轴-东部平原条带的“T”形分布格局,这说明汉宜高铁为沿线地区带来的乡村发展红利逐渐凸显,进而重塑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综合功能水平的空间格局。
图3 2000—2019年江汉平原乡村地域多功能空间格局Fig.3 Multifunctional spatial pattern of rural areas in Jianghan Plain from 2000 to 2019
综合来看,研究期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综合功能水平的空间分布和空间型式呈现动态变化特征,而不同阶段江汉平原各地区乡村生产、生活活动与地理环境相互作用的差异决定了乡村地域综合功能水平的空间分异格局。
2.3.2乡村地域分维功能空间格局
由图3(b)~(d)可知,总体上江汉平原分维乡村地域功能空间分布格局具有不同特征。就乡村地域生产功能而言,在区位特征上,云梦县始终为乡村地域生产功能高值区,而荆门市辖区和京山市等地则始终为低值区,究其原因在于云梦县地形平坦且国土面积狭小,这有利于促进农业集约化生产,而京山市和荆门市辖区等地多山地,不利于农业生产;在区域格局上,2000年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生产功能高值区主要集中在东北部和西南部平原地区,2019年则呈现明显的“东南-西北”分异格局,除汉宜铁路发展轴外,东南部沿江典型农区乡村地域生产功能也在不断强化,这主要是由于江汉平原东南部地区近年来推行潜江虾稻田综合种养模式,其农业综合效益渐趋凸显。就乡村地域生活功能而言,在区位特征上,江汉平原各层级乡村地域生活功能水平的区位分布总体保持稳定,除中轴部分地区略有变动外,绝大多数县域均维持在研究期初发展层级;在区域格局上,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生活功能空间分化态势明显,较高值区基本环绕分布在中轴地带,而较低值区则主要集中在南部典型农区和北部低山丘陵区。就乡村地域生态功能而言,在区位特征上,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生态功能高值区始终位于京山市、洪湖市和荆门市辖区等地,这主要在于京山市和荆门市辖区林地资源丰富,而洪湖市湖泽湿地众多,这些生态资源对于调节地方自然气候,维持生态稳定均具有重要价值;在区域格局上,研究期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生态功能空间分布基本呈现四周高、中间低的塌陷特征,其中,西部和北部低山丘陵区以及南部水域密集区生态功能较强,而中部区域则较弱,这说明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生态功能空间格局特征主要由自然环境条件塑造。
综合来看,江汉平原乡村地域分维功能空间特征与域内地理环境存在密切关联,其中,乡村地域生态功能分异特征更受自然因子作用影响,而乡村地域生活功能的分异特征则更受人文因子作用影响。
2.3.3乡村地域主导功能空间格局
由图4可知,总体上研究期江汉平原乡村地域主导功能空间结构变化明显。从单一功能主导区来看,2000年江汉平原乡村地域单一功能主导区仅以生态功能主导型呈现,这些区域主要分布于江汉平原西北部低山丘陵地带;2019年江汉平原各县域主导功能均转为复合功能结构,这一结果与乡村地域多功能发展演化趋势基本吻合,同时也表明生产、生活活动等人文因素对乡村自然地理环境的塑造力不断增强。从复合功能主导区来看,2000年江汉平原乡村地域具有生产+生活、生产+生态、生活+生态和生产+生活+生态4种主导型,其中,生产+生活功能主导型县域在空间上呈现“Z”形连片分布特征,而其他3种主导型空间分布则相对零散;2019年江汉平原乡村生产+生态功能型县域数量减为0,说明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生产功能和生态功能的兼容性渐趋弱化,与此同时,乡村生产+生活功能主导型分布范围明显扩大,县域数量占比达到60%,这表明生产+生活功能型是当前江汉平原乡村地域功能主要表征,同时,也反映江汉平原乡村生态地域功能地位总体趋于下降。
图4 江汉平原乡村地域主导功能空间格局Fig.4 Spatial atlas of dominant functions of rural areas in Jianghan Plain
综合来看,江汉平原乡村地域功能总体演化格局为生产+生活主导型,这与生产、生活功能之间互促共进的耦合协同特性具有关联,即一方面,生产功能强化产生的经济效益是塑造农户收入增加、基础设施完善和社会服务优化等乡村生活红利的基本前提,另一方面,这些生活红利的塑造又将为乡村生产功能进一步强化提供有力支撑。
以人口城市化、经济城市化和土地城市化作为多维城市化系统主要表征,将乡村地域生产功能、乡村地域生活功能、乡村地域生态功能和乡村地域综合功能设定为乡村地域功能系统的序参量。此外,根据文献[29-30],经济发展会影响乡村地域功能变化,进一步聚焦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功能的关系,将经济发展水平(以人均GDP表征)作为控制变量。需要说明的是,由于人均GDP数值较大,与其他变量数值存在明显差异,因此在分析前先对其进行对数转换以避免变量之间数值差异对结果的影响[31]。所有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3。
表3 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功能核心变量描述性统计Table 3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core variables of multidimensional urbanization and rural functions
3.2.1单位根检验
为避免伪回归造成的估计偏误,需要对面板数据进行平稳性检验[32]。据此,基于Eviews 10软件,综合Levin-Lin-Chu(LLC)、Augmented Dickey-Fuller-Fisher(ADF-Fisher)和Phillips-Perron-Fisher(PP-Fisher)等多种单位根检验结果,所有变量在做差分变换处理后均能达到平稳状态(即拒绝存在单位根的原假设),土地城市化、综合城市化和乡村地域生活功能等变量需要做二阶差分变换处理后才能达到平稳。
3.2.2协整检验
为进一步验证数据是否存在伪回归问题,采用Pedroni、Kao和Westerlund 3种检验方法对面板数据进行协整检验。其中,Pedroni和Kao检验以Augmented Dickey-Fullert结果为依据,Westerlund检验以Variance ratio结果为依据,3种检验方法均在1%水平显著拒绝不存在协整关系的原假设,这表明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功能之间存在长期均衡关系。
工具变量选取关系到系统动态面板模型的科学性。采用Stata 15.1软件多次验证,以被解释变量滞后1期作为工具变量,并在此基础上对模型适用性进行计量检验。由表4~7可知,Abond检验结果显示,所有变量扰动项在差分后均存在一阶自相关(P<0.1),但不存在二阶自相关(P>0.1),故接受原假设“扰动项无自相关”,表明选取SGMM具有合理性和可行性。此外,Sargan检验结果显示,所有变量均通过过度识别检验(P>0.1),即“无法拒绝所有工具变量均有效”的原假设,所选工具变量具有有效性。
表4 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产功能的时序关联参数Table 4 Time series correlation parameter between multidimensional urbanization and rural territorial production function
3.3.1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产功能的时序关联
由表4可知,江汉平原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产功能的时序关联存在明显差异。从人口城市化维度来看,江汉平原人口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产功能之间呈“N”型关系,当人口城市化水平低于36.54%时,乡村地域生产功能弹性系数(0.921 8)显著为正,究其原因在于研究初期江汉平原农业生产侧重规模优势,人口乡-城流动释放了过剩的农业劳动力资源,为农业适度规模化经营创造有利前提;当人口城市化水平介于36.54%~65.91%之间时,乡村地域生产功能弹性系数(-1.960 6)由正转负,主要原因在于研究中期技术进步在农业生产中的价值逐渐凸显,该阶段人口城市化加速推进,农业劳动力高速非农化,特别是农民精英的流失制约了农业技术推广和使用,这对农业生产功能造成负面冲击(研究期江汉平原乡村农民精英数缩减23万余人);当人口城市化水平高于65.91%时,乡村地域生产功能弹性系数(1.275 8)再度转为正值,这可能由于研究后期人口城市化平稳有序推进,该阶段不再是农业劳动力的单向输出,部分返乡创业新型农民为提升乡村地域生产功能带来希望。从经济城市化维度来看,江汉平原经济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产功能之间也呈“N”型关系,但由于对应弹性系数均未通过10%水平显著性检验,所以该曲线特征不具有效性。以线性模型(模型3)对其再度进行验证,发现经济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产功能呈现单调递减的时序演化特征,经济城市化率每提升1个百分点,乡村地域生产功能指数将降低0.110 4个百分点,究其原因在于江汉平原三次产业整体尚未形成有效互动融合机制,非农产业与农业的发展不具有协同性。
从土地城市化维度来看,江汉平原土地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产功能之间呈现倒“U”型曲线关系,当土地城市化水平低于3.85%时,其对乡村地域生产功能的弹性系数(0.453 6)显著为正,这主要是由于研究初期江汉平原土地城市化主要以开发整合乡村荒地资源为主,这有利于促进农业集约化生产,进而强化农业生产功能;当土地城市化水平高于3.85%时,其对乡村地域生产功能的弹性系数(-5.896 6)由正转为负,这可能是由于该阶段江汉平原土地城市化快速推进,建设用地加速扩张,导致优质农田流失,耕地破碎化程度加剧,进而削弱乡村地域生产功能。此外,值得注意的是,人均GDP对乡村地域生产功能的弹性系数显著为正,表明随着经济发展,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生产功能总体趋于增强。
综合来看,江汉平原人口城市化、土地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产功能之间存在明显非线性时序关联特征,而经济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产功能之间呈现单调递减时序关联特征。结合研究区现实情景,研究期末江汉平原人口城市化率达到57.6%,而土地城市化率达到3.21%,这表明人口城市化仍将对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生产功能带来负面影响,而土地城市化将继续发挥正向效应。然而按照目前演化态势,人口城市化效应将由负转正,而土地城市化效应将由正转负,表明江汉平原应根据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产功能的时序关联规律,及时调整以土地为导向的城市化发展策略(江汉平原土地城市化权重占比最大),积极构建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市化发展模式。
3.3.2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的时序关联
由表5可知,江汉平原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的时序关联规律不尽相同。从人口城市化维度来看,江汉平原人口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之间呈现“U”型关系。当人口城市化水平低于62.80%时,乡村地域生活功能弹性系数显著为负;主要原因在于该阶段人口城市化进程导致江汉平原乡村常住人口数量持续减少(研究期江汉平原乡村常住人口流失近400万),部分乡村出现“空心化”,导致乡村生活功能渐趋削弱。当人口城市化水平高于62.80%时,乡村地域生活功能弹性系数由负转正,这是由于该阶段人口城市化进程推进平稳,乡村常住人口趋于稳定。此外,前期乡村进城务工人员带来的收入回报效应在该阶段明显增强,这极大地改善乡村生活质量,由此强化乡村地域生活功能。从经济、土地城市化维度来看,两者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之间均呈现“N”型关系,但由于相应弹性系数均未能通过10%水平显著性检验,所以两者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的非线性关系均不成立。进一步通过线性模型(模型7、模型9)进行再度验证,发现经济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之间呈现显著正向关联,经济城市化每提高1个百分点;带动乡村地域生活功能提升0.018 3个百分点,究其原因在于非农产业发展拓宽了农户增收渠道,进而极大地提升农户收入水平。土地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的弹性系数虽然为正,但仍然未通过10%水平显著性检验,这说明江汉平原土地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的时序交互存在复杂性。此外,控制变量人均GDP对乡村地域生活功能的弹性系数显著为正,表明随着经济的发展,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生活功能总体趋于强化。
表5 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的时序关联参数Table 5 Time series correlation parameter between multidimensional urbanization and rural life function
综合而言,江汉平原人口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之间存在显著非线性时序关联特征,经济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之间存在线性时序关联特征,而土地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的时序关联规律尚不明确。值得说明的是,研究期末江汉平原人口城市化水平尚未达到拐点值,但已逐渐趋近,正处于下滑转向回升的关键阶段。此外,人口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的拐点值也趋近其与生产地域功能的拐点值,这进一步表明在江汉平原乡村生产-生活功能主导区未来推动城乡融合、助力乡村振兴的着力点在于人口城市化。
3.3.3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态功能的时序关联
由表6可知,江汉平原不同维度城市化对乡村地域生态功能均具有制约效应。从人口城市化维度来看,随着时序演进,江汉平原人口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态功能之间存在倒“U”型关系。当人口城市化水平低于54.55%时,乡村地域生态功能弹性系数显著为正,而当人口城市化水平高于54.55%时,乡村地域生态功能弹性系数则由正转负。这表明研究期初江汉平原农村人口适度流出有利于减少生活污染,释放乡村人类活动对自然生态系统的扰动压力,而研究中期乡村精英过度流失导致乡村管理趋于无序化。与此同时,该阶段随着江汉平原城镇人口急速增长,其对乡村资源、环境的索取也进一步增大,当需求强度超过资源环境承载力时,导致乡村地域生态功能退化。从经济城市化维度来看,随着时序演进,江汉平原经济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态功能之间呈现倒“U”型关系。当经济城市化水平低于69.39%时,乡村地域生态功能弹性系数显著为正值,而当经济城市化水平高于69.39%时,乡村地域生态功能弹性系数则由正转负;究其原因在于研究中期江汉平原城镇非农产业增长迅速,与此同时,人类活动对地表环境的塑造力显著增强,加剧了对乡村生态环境的胁迫效应。从土地城市化维度来看,随着时序演进,江汉平原土地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态功能之间也存在倒“U”型关系。当土地城市化水平低于3.19%时,乡村地域生态功能弹性系数显著为正,主要原因在于研究初期江汉平原土地城市化的适度推进并未对乡村自然环境形成明显扰动效应,而交通路网辐射延伸有利于开辟乡村人文生态新空间。而当土地城市化水平高于3.19%时,乡村地域生态功能弹性系数则由正转负,说明研究中期粗放式土地城市化模式的弊端开始显现,尤其是建设用地侵占农田(研究期江汉平原耕地面积总体缩减6.59%),这造成生态系统服务功能弱化。
表6 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态功能的时序关联参数Table 6 Time series correlation parameter between multidimensional urbanization and rural territorial ecological function
综合来看,江汉平原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态功能之间均存在显著倒“U”型关系。结合区域实际情景,至研究期末,江汉平原人口城市化(57.6%)、经济城市化(86.36%)和土地城市化(3.19%)均已跨越拐点进入倒“U”型曲线右侧部分,而下一个拐点尚不明确。江汉平原多维城市化进程与乡村地域生态功能演化的矛盾,也反映区域生态地域功能地位整体呈下降趋势(图4)。
3.3.4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综合功能的时序关联
由表7可知,总体上,江汉平原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综合功能的时序关联特征与乡村地域分维功能有所差异。从人口城市化维度来看,随着时序演进,江汉平原人口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态功能之间存在“N”型关系。当人口城市化水平低于32.18%时,乡村地域综合功能的弹性系数显著为正,表明该阶段人口城市化演进对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具有正向效应;当人口城市化水平介于32.18%和61.89%之间时,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弹性系数则由正转负,说明该阶段人口城市化演进对乡村地域综合功能产生负向影响;当人口城市化水平高于61.89%时,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弹性系数再度由负转正,表明该阶段人口城市化演进与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呈现积极关联特征。从经济城市化维度来看,江汉平原经济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态功能之间存在“N”型关系。当经济城市化水平低于48.17%时,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弹性系数显著为正,表明该阶段经济城市化演进对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具有正向效应;当经济城市化水平介于48.17%和84.81%之间时,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弹性系数则由正转负,说明该阶段经济城市化演进对乡村地域综合功能产生负向影响;当经济城市化水平高于84.81%时,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弹性系数再度由负转正,表明该阶段经济城市化演进与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再次呈现积极关联特征。从土地城市化维度来看,江汉平原经济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态功能之间也存在倒“N”型关系,但由于弹性系数均不显著,所以判定该非线性关系不成立,进一步利用线性模型(模型16)进行再度验证,结果显示土地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呈现单调递增的时序关联特征,土地城市化每提升1个百分点,乡村地域综合功能提升0.588 4个百分点,表明土地城市化为乡村发展带来的巨大土地资本收益成为江汉平原乡村地域功能提升的动力。
表7 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综合功能的时序关联参数Table 7 Time series correlation parameter between multidimensional urbanization and rural territorial comprehensive function
综上,江汉平原人口、经济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均呈现“N”型发展演化态势,而土地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则呈现单调递增关联。当前,人口城市化(57.60%)尚未达到正向效应拐点值(61.89%),但已接近于该值,而经济城市化(86.36%)已跨越其拐点(84.81%)进入正向关联阶段。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江汉平原土地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呈现正向关联,但通过比较发现,人口城市化与经济城市化达到正效应的弹性系数(1.148 2和1.580 3)要明显高于土地城市化(0.588 4),这再次表明随着城乡土地结构渐趋稳定,人口城市化为乡村地域综合功能提升带来的红利将超越土地城市化,从这种意义上说,江汉平原强化乡村地域综合功能的关键在于处理好人口城市化与土地城市化的关系。
借鉴文献[33-34],通过比较GTWR模型、GWR模型和OLS模型的校正决定系数调整(R2)和AICc值评价模型适用性。结果显示,GTWR模型R2高于一般形式的GWR模型和普通OLS模型,GTWR模型AICc值则低于其他模型,这证实了选择GTWR模型的合理性和可行性。
采用ArcGIS 10.2以江汉平原各县域为基本空间单元,利用自然间断点分级法对江汉平原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功能的时空地理加权回归系数进行可视化。
4.2.1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产功能的空间关联
由图5可知,江汉平原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产功能关联效应的分布格局各有特点。从人口城市化维度来看,在区位特征上,江汉平原人口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产功能呈正向关联的高值区始终位于东南部洪湖市和监利县等农业强县,这可能是由于监利县和洪湖市农业从业人口众多(两地农业劳动力规模分列全域第1和第2位),有序推进人口城市化有利于缓解农业劳动力过剩,提升农业规模发展效率;人口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产功能呈现负向关联的低值区主要居于钟祥市、沙洋县、荆州市辖区和东北部孝感辖区,这表明这些地区人口城市化推进模式相对不利于提升乡村地域生产功能。在区域格局上,2000至2019年江汉平原人口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产功能的关联特征均呈现南北分异的格局,表明研究期两者空间格局具有稳定性。从经济城市化维度来看,在区位特征上,江汉平原经济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产功能呈正向关联的高值区始终位于钟祥市,其主要原因在于钟祥市为全国农村三产融合试点县市,非农产业与农业协同共生效应好,而负向关联低值区则始终居于监利县、潜江市和汉川市等地;区域格局上,江汉平原经济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产功能呈现正向关联的高值区在中北部地带形成“人”字形分布格局,而负向关联的低值区则主要集中于东南部典型农区。此外,江汉平原经济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产功能呈现负向关联的地区较多,这表明江汉平原非农产业与农业之间整体存在相互制约,非农产业发展并未有效带动农业生产系统的协同提升,同时这也与时序关联分析结果(表4)相互印证。从土地城市化维度来看,在区位特征上,江汉平原土地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产功能呈正向关联的高值区始终位于孝感市所辖安陆市、应城市、云梦县和汉川市等地,而负向关联低值区则始终位于监利县和洪湖市;在区域格局上,2000年江汉平原土地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产功能呈现正向关联的高值区主要集中在汉宜发展轴中段和东北部汉丹铁路沿线地带,2019年正向关联高值区范围已拓展至整个汉宜发展带,这表明研究期土地城市化与江汉平原多数地区乡村地域生产功能呈现积极关联特征。
图5 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产功能的空间关联Fig.5 Spatial correlation between multidimensional urbanization and rural production function
综合来说,江汉平原不同地区乡村地域生产功能受城市化过程中人口、经济(产业)和空间(土地)等要素的影响作用不同,其中,经济城市化的负向关联效应和土地城市化的正向关联效应较为突出。
4.2.2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的空间关联
由图6可知,江汉平原各县域人口、经济和土地等不同维度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的空间关联特征不尽相同。从人口城市化维度来看,在区位特征上,江汉平原人口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呈现正向关联的高值区仍始终位于洪湖市和监利县等东南部传统农业强县,而负向关联低值区则呈现明显动态变化特征;在区域格局上,2000年江汉平原人口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关联的空间分布整体呈现围合式特征,其中,东北部地区形成明显的负向关联“低洼带”,2019年负向关联“低洼带”转移至西北部地区。从经济城市化维度来看,在区位特征上,江汉平原经济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呈现正向关联的高值区和呈现负向关联的低值区均发生动态变化;在区域格局上,2000年江汉平原人口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正向关联的高值区呈现“H”形分布格局,2019年高值区转移至北部汉江生态经济区。从土地城市化维度来看,在区位特征上,江汉平原人口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呈现正向关联的高值区始终位于安陆市、云梦县和应城市等地,而相应负向关联低值区则不固定;在区域格局上,研究期江汉平原几乎所有县域土地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均呈现正向关联特征,这可能是由于城市建设用地资源的空间扩张拉近了农户与市场的距离,这有利于促进农产品销售,进而带动农村居民收入水平提升。此外,研究期末土地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的空间关联系数明显下降,这表明江汉平原土地城市化对乡村地域生活功能的正向效应明显减弱[28]。
图6 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的空间关联Fig.6 Spatial correlation between multidimensional urbanization and rural life function
综合来说,江汉平原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的空间关联呈动态变化,其中,人口、经济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的空间关联系数较低,但在研究期末均有所提升,而土地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的空间关联系数较高,但在研究期末明显下降。
4.2.3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态功能的空间关联
由图7可知,江汉平原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态功能的空间关联具有结构异质性特征。从人口城市化维度来看,在区位特征上,江汉平原人口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态功能呈正向关联的高值区始终位于天门市,而负向关联低值区则始终位于沙洋县、枝江市、松滋市和荆州市辖区等地;在区域格局上,2000年江汉平原人口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活功能的关联度呈现“北强南弱”格局,2019年该格局发生逆转,南部地区人口城市化对乡村地域生态功能的积极效应逐渐凸显,而北部地区则明显弱化,甚至出现负向关联。从经济城市化维度来看,在区位特征上,江汉平原经济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态功能呈正向关联的高值区始终位于沙洋县和荆州市辖区,而负向关联低值区则始终位于洪湖市和仙桃市等地;在区域格局上,研究期江汉平原经济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态功能关联度的空间格局整体呈现随机分异特征,其中,东南部冲积平原地带形成负向关联低值集聚区。从土地城市化维度来看,在区位特征上,江汉平原土地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态功能呈正向关联的高值区具有明显动态变化差异化特征,而负向关联低值区则始终位于京山市;在区域格局上,2000年江汉平原土地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态功能的关联度呈现“南北分异”空间特征,即土地城市化对江汉平原北部乡村地域生态功能的负向影响较大,而对南部的负向影响则相对较小,究其原因在于北部地区生态资源丰富,土地城市化扩张导致生态用地面积缩减,进而负向作用于乡村地域生态功能,2019年该格局演化为“东西分异”特征。
图7 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态功能的空间关联Fig.7 Spatial correlation between multidimensional urbanization and rural ecological function
综合来看,在空间上,江汉平原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态功能形成不同的关联型式,其中,人口、经济城市化以正向效应为主,而土地城市化则以负向效应为主。江汉平原经济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态功能的正向关联系数有所提升,且呈负向关联的县域单元数量趋于减少,这表明江汉平原多数地区经济城市化逐渐向绿色集约化方向发展。
4.2.4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综合功能的空间关联
由图8可知,江汉平原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在空间上呈现明显差异性特征。从人口城市化维度来看,在区位特征上,江汉平原人口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呈现正向关联的高值区始终位于监利县和洪湖市,而负向关联低值区则呈现明显动态变化特征;在区域格局上,江汉平原人口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关联的空间分异性较强,与各分维结果类似,人口城市化对江汉平原东南部地区乡村地域综合功能的正效应显著,这再次表明该地区推动乡村振兴需要充分发挥人口城市化对乡村地域功能的积极效应,加快构建以农业人口有序转移为主线的城市化发展思路。从经济城市化维度来看,在区位特征上,江汉平原经济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呈正向关联的高值区始终位于沙洋县,负向关联低值区则始终位于仙桃市和洪湖市等地;在区域格局上,2000年江汉平原经济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关联度呈现“西南—东北”分异格局,2019年对应空间关联格局则转为“东南—西北”分异特征,其中,西北部地区逐渐演化为正向关联高值集聚区,究其原因在于江汉平原西北部地区乡村特色资源丰富多样,经济城市化发展有利于将乡村特色资源市场化、价值化,最终赋能乡村地域发展。从土地城市化维度来看,在区位特征上,江汉平原土地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呈现正向关联的高值区始终位于安陆市、云梦县等地,而钟祥市则始终为负向关联低值区;在区域格局上,2000年江汉平原土地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综合功能正向关联高值区主要集中在东北部汉丹沿线地带,2019年正向关联的高值区则散布于江汉平原四周,这与各分维结论类似,江汉平原东北部汉丹沿线地带(即武汉都市圈核心辐射圈层)始终为正向关联高值集聚区,这进一步反映该地区相较于江汉平原其他地区更适宜推进土地城市化,未来可通过城乡基础设施网络的精准对接,进一步释放土地城市化效能,打造城乡空间联动示范区。
图8 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综合功能的空间关联Fig.8 Spatial correlation between multidimensional urbanization and rural comprehensive function
整体来看,江汉平原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综合功能在空间关联特征上具有明显不一致性,这种不一致既体现地理空间异质性,也反映不同维度城市化在作用方式、方向、强度等方面的差异。
农产品主产区是提升国家农业竞争力的主体区,需要保障国家粮食安全及乡村可持续发展,但在快速城市化进程中面临乡村人才流失、耕地资源锐减和生态环境损耗等问题。江汉平原作为国家级农产品主产区,其城乡关系的协调互动对于保障国家粮食安全和推动中部崛起具有战略意义。以江汉平原为研究案例,以城乡关系优化、乡村地域功能提升为目标,深入探究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功能之间的时空关联规律。主要结论如下:
(1)江汉平原乡村地域功能演化具有明显结构分异性特征。在层级上,江汉平原“三生”地域功能整体表现为“生活功能较强、生产功能居中、生态功能较弱”的特征;在时间上,江汉平原乡村地域综合、生产及生活功能演化均表现为阶段性特征,而乡村地域生态功能演化则呈现明显稳定性特征;在空间上,江汉平原综合及分维功能的空间分异变化特征不同,其中,乡村地域综合功能高值区呈现沿焦柳-长荆发展轴的倒“U”形分布格局向汉宜线-东部平原带的“T”形分布格局演化,研究期末生产+生活功能型演化成为江汉平原主导地域功能模式。
(2)江汉平原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功能的时序关联具有明显复杂性特征。其中,人口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综合功能的时序关联呈“N”形规律,32.18%和61.89%为前后对应拐点值,目前江汉平原已接近第2个拐点,即将进入正向关联阶段;经济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综合功能的时序关联也呈“N”形规律,48.17%和84.81%为前后对应拐点值,目前江汉平原已跨越第2个拐点,进入正向关联阶段;土地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综合功能的时序关联呈单调递增态势,但弹性系数远低于人口和经济城市化正效应值。
(3)江汉平原多维城市化与乡村地域功能的空间关联呈现规律性和异质性。从全域规律来看,土地城市化与乡村地域生态功能主要呈负向关联,而与乡村地域生产、生活功能则基本呈正向关联,但对应空间关联系数值整体趋于下降;从局域特征来看,人口城市化与江汉平原东南部地区乡村地域功能发展呈积极正向关联效应,而经济城市化则具有明显抑制作用;土地城市化与江汉平原东北部地区乡村地域功能发展呈积极正向关联效应,而人口、经济城市化的积极效应不显著;经济城市化与江汉平原北部地区乡村地域功能发展呈积极正向关联效应,而人口、土地城市化的积极效应不显著,甚至具有抑制作用。
提出江汉平原城乡融合和乡村地域功能优化提升的几点政策建议,具体如下:
(1)推动土地城市化优化转型。建议江汉平原土地城市化通过推广节地型、紧凑式、高效开发模式,盘活城镇低效用地,加快消化批而未用土地,优化城市建设空间布局。
(2)聚力人口城市化高质量发展。为顺利推进人口城市化跨越拐点,并充分释放人口城市化正效应红利,江汉平原人口城市化模式需要以“人文主义”理念为基本遵循,促进具备条件且有意愿的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同时进一步明晰各县域农业转移人口的主要形式,制定差别化应对策略,在积极引导农民就地就近城镇化基础上,也应支持和鼓励农民工、高校毕业生和科技人员等各类人才返乡创业。
(3)因地制宜促进多维城市化耦合乡村地域功能优化提升。对江汉平原东南部地区,建议进一步发挥人口城市化的积极效应,加速乡村农业人口转移,与此同时,应加快构建三产融合机制,补齐三产融合短板,实现农业与非农产业的协同互促;对江汉平原北部地区,应依托特色资源,坚持泛农业发展模式,通过大力培育生态旅游、绿色加工、休闲康养等乡村特色产业,积极对接非农产业带动优势,实现整体效益最优化;对江汉平原东北部地区,建议在坚守底线管控约束的前提下,借力汉孝同城化建设契机,推动各级城镇公共服务设施与乡村社区的网络对接,通过畅通城乡空间循环通道,释放土地城市化效能;对江汉平原中西部地区,建议结合自身城市化与乡村功能发展实际探索耦合协调模式,例如,荆州市辖区等城市化和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地区,建议构建工业反哺农业长效机制,强化技术、资本和人才等城市性要素对乡村功能的正向溢出效应,同时加大用地增减挂钩与挖潜,优化城乡空间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