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路过刁家铺

叶晓进

刁家铺，现地名为刁铺镇，隶属江苏省泰州市高港区（原属泰兴县管辖）。80多年前，陈毅率部东进黄桥的途中，曾于刁家铺作过短暂逗留。其间，陈毅及新四军将士的所言所行与风范，给当地人民留下深刻记忆，一直传赞至今。

1940年7月26日凌晨，一支队伍从刁家铺的西北方向源源而来。他们过关桥、穿街道，向东南方向快步行进。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就是当年新四军苏北指挥部的先遣部队。队伍中的指战员们，个个脚穿草鞋，头戴阔边草帽，身背背包，精神抖擞，武装齐整。每个人的左臂佩戴着新四军臂章。刁家铺的老百姓从未见过这样的军队，于是便纷纷议论，有胆大的问：“是不是新四军？”听者答：“是的！我们是新四军的部队！”也有的则进一步回应：“这是管文蔚司令所统率的苏北挺进纵队。”

在新四军先遣部队进刁家铺以前，驻在镇上的国民党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的顽军队伍即闻声逃跑。地方军政人员跑了，害怕“共产”的人也跑了，而当地百姓群众，则个个站在街旁观望，对威武整齐的新四军军容军风的赞誉之声不绝于耳。

几近晌午，新四军苏北指挥部的大部队开进了刁家铺。司令员陈毅与随同的军政负责同志均下马徒步，行走在刁家铺狭窄的街道上。

新四军的队伍中有不少女同志，当地老百姓最喜欢看这些“女儿兵”的神态。她们中间的年轻姑娘，有的只有十五六岁，一进街就很快在墙壁上、树干上，特别是在交通路口，刷标语、贴布告，引来当地群众争先恐后地挤着看。她们张贴的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也有关于东进的“认真实行革命的三民主义，坚持团结抗日”等等，落款署名均为“苏北挺进纵队”。

刁家铺的南街头有家小吃店，相邻不远处是一片开阔空地。陈毅司令员一行走到此处后，便在店门前的一张长板凳上坐歇。陈毅饶有兴致地同店主韩天保聊起了天：“店老板，生意兴隆吧？”韩天保随口答道：“卖碗把饺儿面……三天下了两碗面，就算生意上了门啦！” “你们这个地方管事做主的人到哪去了？”“恐怕都不在镇上了。”片刻，韩忽然低声朝陈说：“看！对面来的一个人，是我们镇上的自卫队长。有什么事，你找到他就行了。”

自卫队长名叫栾炳芝，经韩天保介绍后，陈毅叫栾炳芝坐下。这时，原中共地下党员、刚率部从顽军中起义的陈玉生来了。一见陈毅司令员，陈玉生即敬礼问好。栾炳芝早就认识陈玉生，此刻听到陈玉生称身旁的陈毅为司令，也随身站起来，向陈毅致歉：“噢，陈司令啊！我失敬了！”

陈毅挥挥手，叫陈玉生同栾炳芝一块坐下来，然后和蔼地问道：“栾队长，你们自卫队有多少人和枪？”栾炳芝回答：“我们只有十来个人，七八条打不连响的步枪。不怕司令见笑，是吓吓盗贼的。”陈毅接着又问：“这里有没有驻军，现在到那儿去了？”栾炳芝吞吞吐吐地说：“原来的驻军，今天天不亮就撤到北边三四里以外的万家厦、三旗营一带去了。镇公所的人跟镇长赵徽五走了，区公所的人跟区长季钟和走了，驻军是由团副郭俊带走的，有的店老板也走了。”陈毅风趣地反问栾炳芝和韩天保：“那你们怎么不走呢？不怕我们吗？”栾炳芝回答道：“早就听说新四军和老百姓是一家人，这次为了打鬼子才东进的，何况我是个穷人，怕什么呢？！”陈毅满意地笑了起来。

临近午饭时，陈毅要率部离开刁家铺，经栾炳芝再三恳求，才同意在刁家铺吃顿便饭。就在韩天保去准备午饭的空隙，陈毅又亲切地询问栾炳芝过去做过些什么事。栾炳芝如实回答：“我是穷人出身，从小先种租田，后来学了银匠手艺，由于没本钱，银匠店开不下去，就失业了。挨到26岁，去上海十九路军当兵，淞沪抗战我在的那个团被冲垮了。回到地方上后，商会认为我有点军事常识，前年底指派我当自卫队长，维持维持地方秩序。说实在的就是混碗饭吃吃。”

从这简短的谈话中，栾炳芝觉得陈毅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便大着胆子问：“陈司令，你们老早在哪里？”陈毅笑着回答：“我们本来是在江南，本月初才到苏北来的。”栾炳芝又说：“过去我听说在江都大桥、吴家桥和郭村的司令姓管、姓叶啊？”陈毅风趣地答道：“一点不错，李长江动用大炮机枪，想把管司令、叶司令的部队赶出郭村，赶回江南去！”“他白日做梦了！碰了一鼻子灰，碰得头破血流、兵败城危啊。要不然他绝不会心甘气服地像今天这样给我们让路唷！那样我们就要改从口岸的洋桥走了。”栾炳芝急忙说道：“哎哟！陈司令，泰兴城、口岸镇都驻有鬼子、‘和平军的。”陈毅坚定地说：“正好！我们就一路打过去！那走得更热闹些！”

陈毅说得那么坚定、果敢，栾炳芝听得既惊讶又佩服。他见多了国民党鲁苏皖边区游击队的官兵们，从来没听过这样有坚定民族气节、有胆量打鬼子的话语。日本鬼子到过刁家铺多次，他们总是脚跟打到屁股地溜。聽着，想着，栾炳芝不仅深受感动，也为那些国民党顽军感到羞愧。

午饭快结束时，陈毅叫警卫员从他的一只黄布挎包里掏出几张钞票交给栾炳芝，并说：“我们只能按伙食标准付点钱了，可能还差些！”栾炳芝赶忙站起来，双手谢绝：“陈司令，一顿便饭，我们刁家铺招待得起的。”陈毅听后微微一笑：“你不收我们的，是不是要把这笔钱摊到老百姓头上？”栾炳芝郑重回答：“不，绝不是的！这个钱由商会出，商会是有这笔开支的，我们镇上也有这个惯例。”陈毅风趣地说：“请你向商会会长声明一下，新四军今天可要破他们的惯例喽！”栾炳芝只好收了下来。

离别时，陈毅对栾炳芝讲：“我想对你提几点希望好不好？”栾炳芝高兴地说：“好啊！只要陈司令不吝赐教，我栾炳芝一定照办。”陈毅接着说：“第一，你在地方上服务，不要欺负老百姓；第二，我们东进是为了抗日，你愿意自卫抗日，要同我们多多联系；第三，你是中国人，不允许你投敌做汉奸……”栾炳芝当即拍胸保证：“我只要有条命在，一定全做到！”陈毅满意地说：“如果你能做到这三条，在解放区我们就保证你的安全。”

栾炳芝接过陈毅交给他的餐费，心中百味杂陈。酷暑之中，他灵机一动，叫人买来西瓜切好放在街边，请新四军队伍食用。但新四军指战员们严守纪律，坚决谢绝。随即，陈毅司令员率部挥手告别刁家铺欢送的群众，精神抖擞地踏上东进征程。

80多年前，陈毅率领新四军将士路过刁家铺，向刁家铺人民传播了统一战线、团结抗战的道理，表达了新四军不畏强敌、勇于担当的决心，也展示了新四军严守纪律、为国爱民的真情实意和军容军姿，这是至今刁家铺人民对新四军啧啧称赞的缘由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