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的非常道深石集团创始人

侯耀晨

33岁那年，他在深圳创办了万科的前身——现代科教仪器展销中心。30年后，他退出一手打造的万亿级企业。

如今，73岁他将自己姓名中的一个字，嵌入其新创企业“深石集團”中，并频频亮相于跟“碳中和”议题以及95后、00后相关的创业话题中。

他就是万科原董事局主席、如今深石集团创始人王石——一个崇尚海明威小说中的硬汉精神，并专程登临“乞力马扎罗顶峰”的理想主义者；一个曾被医生宣告可能后半生在轮椅上度过，但成功突破人生和健康阴影的挑战者。

不少人怀疑历史上“禅让制”的当事人并非自愿让位，而是“被逼的”，因为没有人愿意主动放弃已到手的利益，且历史文献中缺乏“能让人目睹的证据”。

这些人应该去研究一下万科集团创始人王石。发生在这位企业家身上的鲜活故事，正在被世人耳闻目睹。

1991年1月29日，40岁的王石带领万科在深圳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矢志将其打造为一家以其核心价值观为根本生命力的公众公司，并由此拉开万科奔赴万亿市值的序幕。

1999年，48岁的王石辞任公司总经理一职，仅保留董事长职位。

2017年6月30日，万科股东大会投票产生新一届董事会。在这一天，王石卸任万科董事职务，正式退休。

33岁创办自己的企业，30年后退出其一手打造的万亿级企业，这种“功成而弗居”的“非常道”，发生在当代民营企业家群体的商业实践中，究竟该如何理解？

王石在一次与媒体的谈话中说：“2017年退休时，我给自己一个限定，万科只是我的作品，翻篇了。”

万科，作为一个完整的作品在王石这里翻篇了，但这部作品在商业江湖上并未“翻篇”，而是以一个公众公司的姿势好好活着。

王石离任6年后，在恒大等万亿级巨头们爆雷事件前仆后继的映照下，万科的职业经理人团队却带领企业沿着“绿色建筑企业”的梦想继续前进。

这是王石曾经的梦想和荣耀——一份至今尚未崩盘的公众公司的梦想和荣耀。

何故“退而不休”

王石本人却是退而不休。

感情方面，他娶了比自己小30岁的田朴珺，并在69岁这一年迎来了一个女儿。

事业方面，王石于离任万科当年（2017年）就在深圳注册成立了“深石集团”。深石集团官网的信息显示，该公司如今已发展成为一个多元化集团，旗下主营业务包括碳中和社区、运动健康、绿色金融三大核心板块。其经营范围包括城市社区碳中和综合解决方案、运动健康、教育培训、碳中和社群运营、金融投资等业务。作为一家综合型集团公司，深石集团目前在北京、上海、深圳、扬州等地拥有多家分公司和子公司。

2023年以来，有些声音说70岁的王石“从零开始”二次创业，是为了给他的小女儿赚足够多的“奶粉钱”。

王石驳斥了这种说法：“我并不认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到头了。我是从万科退休了，但作为一个企业家并未退休。我从银行贷款肯定比你们容易得多，我找沈南鹏等投资界的大佬，还是管用的。但有资源在并不等于就能成功，最大的问题不是摆出一副老资格去教别人应该怎么做，而是如何向现在的95后、00后学习，看看他们怎么做！”

王石的这番话，95后、00后们听了想必心里暖洋洋的，其所传递给世界的开放心智和链接能力，甚至早就被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奢侈品行业巨头们“用脚投票”：

在“油老虎”大切诺基（Jeep）称霸豪华越野世界的时代，王石曾应邀代言其全新的进口版。关于为什么选择王石，克莱斯勒官方的观点如下：王石的气质与全新Jeep大切诺基代表的精神气质高度吻合。王石身上几乎具备了Jeep品牌所需的一切特质：一个是热爱登山的中国著名企业家王石，一个是SUV（特指Jeep SUV）“鼻祖与全能王”。

在崇尚实力和影响力的商业江湖，企业家们因同理心或价值观共鸣而相互致敬屡见不鲜，然而，当一家传承久远的顶级品牌邀请对方为其背书时，这有点像给自己的孩子请一位“教父”，是要冒经营风险的。

尽管如此，请王石做品牌代言人的，并非只有大切诺基，摩托罗拉和瑞士腕表品牌亦在此列。

2013年11月13日，瑞士顶级独立制表品牌百年灵（Breitling）隆重宣布王石成为其首位“中国品牌形象大使”。百年灵认为：王石不仅是“中国地产界教父”，亦是“特立独行的中国企业家典范”。

挑战一切不可能

大切诺基希望王石来加持其“SUV鼻祖”与“全能王者”的气质，百年灵亦推崇其不可匹敌的“特立独行”精神，这是西方顶级品牌视野中的王石。

东方人文视野里，在中国企业家群体能够借鉴和传承的精神资源中，王石的故事是否可以被挖掘出来一些前人突破天地、自然造成的困局，极限挑战生命和自身欲望的共性体验和精神基因呢？

比如，王石能让位，古人更能让。

其中就有一位跟王石一样功成弗居，愿意让位，愿意放弃财富，但不愿让渡爱情的巨富。

春秋之际，范蠡（公元前536年—公元前448年）辅佐其国君越王勾践兴越灭吴、一雪国耻后旋即功成身退。相传其曾化名“鸱夷子皮”，携女友西施遨游于七十二峰。

期间，为了解决周游列国的经费问题，范蠡曾三次经商至富可敌国，却又三次散尽家财，享年88岁得以善终，被后人奉为“商圣”。

如今，王石退出万科，旋即成立深石，并于近年来不断拉升深石的声量，莫非在重复“昨天的故事”——为当代企业家群体借鉴历史资源，克服老龄社会及后全球化时代所面临的诸多经营挑战和人生迷惘，提供鲜活的案例？

在一些企业家崇尚的硬汉故事中，东方人文传统中还有夸父逐日、精卫填海、愚公移山等挑战人类精神极限的历史典范，王石亦曾热衷于以极限运动来打破其“命运的心劫”。

突破轮椅的阴影

一个男人的中年时期，一个企业家的职业生涯转换期，遭遇来自身体或其他方面的致命威胁是常有的事。

据说，王石曾在1999年前后——也就是其48岁辞任万科总经理职务之际，被医生的一个诊断结论所折磨：下半辈子可能要在轮椅上度过……

当时的王石正如日中天，这个消息给他造成的打击，应该不亚于稻盛和夫被诊断出胃癌的那一天。

据说，稻盛和夫在得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后，回公司平静地交代了一切事务，第二天就上山潜修去了。当他再次下山时，成为能提前10余年给任正非指点“备胎计划”的日本“经营之圣”。

没有被生死劫难零距离威胁过的人，怎能理解一个中年男人在开往异乡的火车上，在飞往万里楚天的航班上，那时不我待——不愿跟任何人间利益计较的孤独和超然？

48岁那一年，王石选择与人生逆旅中的“天坑”进行一场对决。

1999年辞去总经理职务只是其第一步。

3年后的2002年，51岁的王石当选“中国登山协会副主席”。

2003年5月22日14点37分，52岁的王石登上珠峰之巅，成为当时中国登顶珠峰年龄最大的一位登山者。

此后的4年里，王石先后征服了11座高峰。

心仪硬汉小说家海明威

其中一座山，正是美国历史上著名的“硬汉人物”小说家海明威在其经典作品《乞力马扎罗的雪》中所描绘的那座山。

2002年，王石專程登上了乞力马扎罗的顶峰。

据说，他并未能目睹海明威笔下那令人印象深刻的皑皑白雪，取而代之的，是曾深埋于积雪之下的万年冰川，如今裸露于外来者的视野里。

王石表示，登临乞力马扎罗顶峰的这次经历，成为他思考渺小个体与气候变化之间关系的契机：“作为一个大自然爱好者，我亲身感受到了气候的变化。”从那时起，他开始思考自己与气候变化之间的关系。

此后，王石作为数百万中国企业家的代表，积极出席世界气候大会，“分享中国企业家在中国绿色转型进程中的重要作用，并与各国企业伙伴沟通交流，讨论如何更有效、更具创新性地行动起来，应对气候变化。”

登山的爱好之外，王石还是一位热衷于拥抱蓝天的空中飞人——他不惜通过各种极限运动来挑战并提升自己心脏的承受力和体能的极限。

1998年，47岁的王石第一次尝试飞滑翔伞。

2000年，他在西藏青朴地区更是创造了中国飞滑翔伞者攀高6100米的纪录。

无形的精神选择

除了通过各种极限运动来磨炼自己的体能和意志，从而淡化医生的预言和未知的威胁，王石也顺应其内心逻辑，拓展和表达其貌似特立独行的信念和价值观。这也是一种“非常道”，其所营造的精神范式，足以鼓舞并振奋身陷健康和经营难题的企业家们走出人生低谷。

江湖上流传着王石拜访褚时健等昔日商界人物的事迹。

2003年，王石曾前往哀牢山拜访保外就医、意图东山再起的褚时健。他回忆褚老为了修水泵跟人讨价还价的场面时说：“褚老戴着破草帽，圆领衣服破而旧，来人开价80元，褚老说，最多给你60元！”

同为地产界曾经的大腕，冯仑也曾回忆过王石从深圳向其快递“褚橙”，并亲自致电推销“褚橙”的故事。

除了向身处人生低谷的落魄者致敬并伸出援手，作为气候治理、乡村建设等公益事业领域的积极参与者，王石更热衷于健康领域的公共事业。

据公开信息显示，近年来王石在健康领域的捐赠纪录如下：

2020年1月25日，在新冠疫情暴发的第一时间，王石以万科公益基金会理事长的身份，率该基金会向武汉捐赠1亿元人民币用于抗击新冠疫情。

2020年4月2日，王石率万科全体员工向清华大学捐赠2亿股股权，用于建立清华大学万科公共卫生与健康学院。按市值估算，该笔捐赠总额为53亿元人民币，成为中国高校历史上金额最大的捐赠项目。

关于未来：王石看到了什么

2023年以来，出现在“冯仑风马牛”、俞敏洪新东方谈话节目等“话局”里的王石，其神情已浮现出一些累年与非健康因素抗争的疲惫之态。

然而，每当谈及未来战略与行业大势时，这位73岁的挑战者仍然展现出其非凡的思维和行事逻辑。

其中有一幕，发生在携新东方残部卷土重来、由培训界教父化身为双语直播带货巨头的俞敏洪身上。

在一期视频节目中，俞敏洪问王石：“中国房地产还有未来吗？”

王石确切地回答：当然有未来。

王石以日本在地产泡沫后的转型升级为借镜，深入浅出地分析了未来中国房地产业的发展大势，并介绍了万科近年来的探索与成就。

王石认为，大规模的居民住宅和商住楼市场已成为过去式，但与建筑相关的领域，如仓储物流、酒店文旅、公寓出租以及碳中和背景下的绿色建筑等项目，将为中国地产业转型发展带来巨大的机遇。

他还介绍说，近年来，在仓储物流领域，万科已经成功攀升至中国市场的榜首，在酒店文旅板块，万科旗下已拥有70多家酒店。

同时，在公寓出租市场方面，万科更是国内最大的公寓出租企业。在写字楼、住宅和小区的物业管理和服务方面，万科已和全国40多家街道办事处合作，成为该领域率先布局并形成发展规模的专业服务和管理机构。

王石本人则更看好绿色建筑和碳中和相关的建筑项目，“碳中和赛道”也是其作为深石集团创始人，精心布局的战略发展方向。

谈到其正在构建的“碳中和社区”，王石强调了2023年以来“碳中和”目标给建筑业向绿色低碳转型带来的巨大发展空间，他说：“就像老马听到了冲锋号一样，肯定要奔赴战场。”

据了解，深石集团近年来的首个碳中和项目，是将原万科总部万科中心和一个住宅小区打造成集办公、学习、居住、休闲和运动功能于一体的“碳中和社区”。

该项目被命名为“生物圈三号”。目前，该社区内“绿电”的占比已达到改造前的85%，这一比例还在持续提升，最终达到100%的碳中和目标。

未来十年，王石的计划是“构建一个专业的碳中和社区平台，在国内打造一个碳中和社区，并将其业务拓展到欧盟等地区”。

在其新书《回归未来》中，王石提出，希望每一座城市都有一个“生物圈三号”。

王石于2020年全面启动的二次创业，是从他在海边的一处“小房子”开始实验的。

据王石介绍，这所“小房子”原本依赖城市供电，但经过改造后，“小房子”转变为一个微型发电站。如今，依靠光伏和波浪能发的电，不仅能满足“小房子”照明、取暖等日常生活需求，还能将多余的电力储存起来，卖给南方电网。

王石预言说，10年后，这种微型发电系统将会成为标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