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才喜,徐步朝,杜夏雨
(1.东华理工大学地球科学学院,330013,南昌; 2.东华理工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330013,南昌)
随着城镇化快速推进,许多农村地区正经历着“村落空心化”的困境,大量的劳动力人口流失而疏忽了对传统村落的保护与管理,历史古迹正遭受着自然性的破坏,村落的文化延续也缺乏后代传承,当前对传统村落的开发与保护以及文化命脉的传承迫在眉睫。传统村落是农耕文明以后出现的聚落形态,拥有丰富的物质文化、非物质文化遗产和强大的传承民族精神的基因,承载了传统文化的精华,打下了中华民族千百年来深刻的历史文化烙印,对科学历史、文化艺术、社会经济等方面都有一定的价值,是中华民族遗留下来的瑰宝[1]。为了保护传统村落,2012年我国开始对传统村落开展调查、登记上报,并先后公布了6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2022年,习总书记在二十大报告中强调“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扎实推动乡村产业、人才、文化、生态、组织振兴。”乡村振兴的发展齿轮牵动了传统村落振兴,这让传统村落的保护与开发有了焕发生机的“舞台”基础。
传统村落早期又名古村落,自2012年开始,为凸显文化价值和传承意义,国内才开始称作传统村落。国外自1930年《风景名胜地保护法》颁布以来,陆续开始了有关古村落的研究,研究较多的有聚落结构[2]、聚落形态和乡村景观[3]等方面的分析,随着工业化、城市化的进行,传统聚落的可持续性[4-5]成为了研究热点,后来旅游业的蓬勃发展,传统聚落与旅游相互融合,又更加侧重旅游满意度[6]、环境评价[7]等相关领域。除此之外,古村落与多个领域相统一,在历史考古学[8]、建筑学[9]等学科领域展开了深入研究。而国内古村落研究是从20世纪八九十年代城镇化快速发展和古村落旅游兴起时,才逐渐成为真正的研究领域。但在2012年开始陆续公布中国传统村落名录后,对于传统村落的研究俨然已成为社会热点。起初较多从传统村落的文化内涵[1]、开发保护[10-11]、可持续发展[12-13]、空间格局[14-15]等方面展开研究,更多的是从宏观层面来进行研究,对于微观层面则较少。对于传统村落空间格局的研究,从宏观层面来看,更强调空间上的分布规律,研究区域大到全国范围,小至某一个地级市;从微观层面来看,重点研究某个村落内部的空间形态[16-18]。随着国家乡村振兴战略的全面推进,乡村未来的发展仍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对传统村落的时空演化机理的研究尤为突出,在传统村落文旅融合[19]、人居环境[20]、景观基因[21-22]等微观领域研究逐渐增多,逐渐突出人类与村落的共生关系。随着多种学科相互交融不断加深,新方法[23]、新视角[24]被相继引入传统村落研究之中,也使其对传统村落的研究领域不断拓宽。
于本文研究区而言,赣中南地区传统村落目前面临着数量减少、古建筑因失修而老化、文化传统断裂、环境污染和经济发展不平衡等问题,针对这些问题去研究的学者较少,而研究更多偏重各市的空间形态[25-26]、古建筑活化利用[27]、产业耦合发展[28]等,从点要素来看,更多是侧重某个传统村落的具体研究,如对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与保护[29]、建筑艺术[30]等方面。总体来看,学者们对于赣中南地区的研究更多是偏向建筑学、艺术学等方向,而在地理学研究领域还有待深耕。本文研究对象——赣中南地区(赣州市、抚州市、吉安市),作为江西省传统村落数量前三的3个地级市,其研究区域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因此,本文在前人研究基础上,运用ArcGIS以及数理统计方法,对赣中南地区传统村落时空演化分析,探讨时空演化过程、空间集聚程度,并深入挖掘其分布的影响因素,以期为传统村落保护、开发和可持续发展提供新的思考。
赣中南地区主要是指江西省赣州市、抚州市和吉安市。该地区位于长江中下游南岸,地处赣江、抚河上游流域,地跨113°46′E~117°18′E、24°29′N~28°30′N。东临武夷山与福建省相邻,南隔南岭与广东省相接,西连罗霄山与湖南株洲、郴州接壤,北达南昌市、宜春市、萍乡市、上饶市、新余市和鹰潭市(图1)。
图1 研究区高程图
该地区处于赣江水系上游段,众多河流发育流经,最终自南向北流入鄱阳湖。该区地势南高北低,东、西、南三面环山,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夏热冬温,年平均气温17.9 ℃,年平均降水量1 900 mm,适宜喜湿作物的生长。
数据来源见表1。
表1 数据来源
传统村落在ArcGIS中表现为点要素,本文运用ArcGIS10.8中的核密度分析、标准差椭圆等空间分析以及如下指数测度方法对赣中南地区传统村落进行时空演变规律分析,在其自然影响因素分析上,多采用ArcGIS10.8处理。
最邻近点指数(R)多用来分析点要素(即传统村落)的空间分布状况,能够说明点要素之间的集散关系。计算公式如下:
(1)
(2)
式中,N为各市传统村落总数,A为各市面积,E(dmin)、¯dmin分别为理论和实际平均邻近距离,R为最邻近点指数,当R>1时,点状分布为均匀型;当R=1时,点状分布为随机型;当R<1时,点状分布为凝聚型。
地理集中指数(G)是用来研究点要素集中程度的关键指标,本文多用作分析赣中南地区传统村落集中程度。公式如下:
(3)
不均衡指数(S)可以衡量传统村落在不同区域单元内的均衡程度。计算公式如下:
(4)
式(3)、(4)中,n为各市县区数量,Xi为第i个县区内传统村落数量,N为各市传统村落的总数值,G(0,100)且G值与聚集程度呈正相关,Yi为各县区传统村落数量在所在市所占比重从大到小排序后第i位的累计百分比,S(0,1)且S值与集中程度呈正相关。
根据不同历史时期的核密度以及标准差椭圆分析研究区传统村落的时空演化过程,不仅反映出不同历史时期传统村落的集聚程度,同时也代表了村落的历史变迁轨迹。
核密度分析多用于研究POI点要素在周边邻近区域的密度,可以突显空间点较为密集的区域[31],即传统村落的集中区域。探究赣中南地区传统村落空间分布格局(如图2所示),赣中南地区的传统村落在东北部和西北部形成2个高密度集中区,在中部形成1个次高密度集中区,其他区域分布较为分散。由此可见,赣中南地区传统村落呈现“小范围聚集”“大范围散乱”的空间分布格局。
图2 赣中南传统村落核密度分布图
(a)宋代以前 (b)宋元时期 (c)明清时期
从各个历史时期范围来看,宋代以前的传统村落绝大多数分布在赣中南地区以北,主要发育在抚州与吉安的交界地带,而赣南地区零星稀少;宋元时期形成的传统村落开始逐渐增加,主要向赣中南地区东北部聚集,而赣南地区的传统村落开始有了一定的发展;而到了明清时期,赣中南地区东北部、西北部和中部的传统村落进一步集聚,赣南地区传统村落虽发展较快,但集聚程度不明显。
标准差椭圆可以分析赣中南地区传统村落聚集的时空演变规律,其扁率与空间分布方向性呈负相关[20]。由图4和表2可以看出,宋代以前的传统村落中心点位于三市交汇处附近,扁率为0.51,空间分布方向性较强。到了宋元时期,东北部的金溪县传统村落大多形成,中心逐渐向东北演进,但扁率仍为0.51且有较强空间方向性;到了明清时期,赣南地区传统村落逐渐形成,中心又移回西南方向,扁率在这一时期最小,分布方向性达到最强。总的来看,赣中南地区传统村落总体表现为“西南-东北”聚集的空间分布方向特征。
表2 赣中南地区传统村落标准差椭圆参数表
图4 不同时期赣中南传统村落标准差椭圆
赣中南地区传统村落在空间分布上呈“整体凝聚,区域差异”。根据式(3)计算得到该区3个地级市的传统村落地理集中指数,其中,赣州市的传统村落地理集中指数最小,G=29.93;抚州市的传统村落地理集中指数最大,G=46.81;吉安市次之,G=37.27。赣中南地区传统村落的集中程度大小为:抚州市>吉安市>赣州市。根据式(4)计算得到赣中南地区传统村落不平衡指数S=0.55>0,说明赣中南地区传统村落空间分布不平衡,赣州市、抚州市和吉安市的传统村落不平衡指数分别为0.45、0.52和0.50。在县区尺度上,根据上述不平衡指数和地理集中指数可知,赣中南地区传统村落分布极不均匀;由Lorenz曲线(图5)可知,赣州市传统村落主要分布在于都县、龙南县和瑞金市;抚州市传统村落主要集中在金溪县、乐安县和临川区;吉安市传统村落主要集中在吉水县、安福县和青原区。
(a)赣州市 (b)抚州市 (c)吉安市
传统村落主要集中在500 m以下的低地。利用ArcGIS重分类、栅格转面等工具,计算出赣中南地区不同高程地形传统村落占比(表3),并得出:赣中南地区绝大多数传统村落集中在500 m以下的平原、丘陵地带,数量占赣中南地区传统村落总数的98%以上,其中海拔在100 m以下的传统村落数量157个,占总数的57.3%;海拔在100~500 m的传统村落数量113个,占总数的41.2%。
表3 赣中南地区不同高程地形传统村落占比
从表3可以明显看出,传统村落选址的偏向性:平原>丘陵>山地。由此可见,地形海拔是影响传统村落选址的重要因素,相对于高海拔地区,村落选址一直都偏向于低海拔地区。村落形成早期,人们为了躲避自然灾害,多选择在坡度缓的平原地带,如中部吉水县、乐安县的传统村落等;随着历史演进和朝代更迭,战乱频繁,人们会选择在土壤肥沃、水源充足的平原盆地地带,如赣州市的多数传统村落和东北部的金溪县。
传统村落的选址与分布与河流息息相关,水既是人类不可或缺的物质基础,同时也是重要的交通载体。江西省水资源丰富,河流水系分布众多,如赣江水系、抚河水系等。在ArcGIS10.8中,通过设置水系缓冲区发现:位于水系缓冲区1 km内的传统村落数量是151个,占赣中南地区总数的比例为55.1%;3 km内的传统村落数量是223个,占赣中南地区总数的比例为81.4%;5 km内的传统村落数量是265个,占赣中南地区总数的比例为96.7%;占据了大多数。说明在历史时期,人们在选择居住场所时,较近距离的水源地也是其优先选择,故遗留下来的传统村落的分布与河流水系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传统村落数量(表4)与当地的人均GDP大致呈反比。如图6(a)所示,赣州市东部地区人均GDP偏低,传统村落数量较多的于都县和瑞金市突出明显,人均GDP分别仅为3.79万元和3.39万元;如图6(b)所示,抚州市金溪县的传统村落虽数量占整个地区最多,但人均GDP在抚州市位居倒数第二,人均值为4.63万元,传统村落较多的乐安县人均GDP居全市末端,人均值仅为3.10万元;如图6(c)所示,吉安市传统村落最多的吉水县人均GDP居该市中下水平,人均值为5.41万元;从图6(d)可以看出,赣中南地区传统村落数量与人均GDP大致成反比,这一规律在抚州市和赣州市表现尤为突出,而在吉安市相对不显著。这些村落主要集中在各市经济欠发达、人均GDP相对较低的县区,这些地区由于生产落后而资金不足,外加上受外来文化影响较小以及村民自身开发意识薄弱,使得村落容易保有较完整的原始风貌。
图6 赣中南地区人均GDP分布图
赣中南地区传统村落分布与公路密度大致成反比。根据各县级市政府官网统计的公路里程及土地面积,计算出公路密度,如图7(b)所示,抚州市金溪县和乐安县公路密度相对偏低,每一百公里仅为100.30 km和92.66 km,远低于地区公路密度平均值,处于该市较低密度水平;如图7(c)所示,吉安市传统村落较多的吉水县和安福县的公路密度值分别为107.46 km/100(km)2和107.91 km/100(km)2,也处于中低密度区;而在赣州市由于传统村落相对分布较散,且数量相比于抚州市和吉安市较少,因此该规律突出不明显。这些县区公路密度偏低,道路可达性相对偏弱,受外来压力也较小,使得传统村落呈“低密度路网,高密度集中”的趋势。与公路密度较高的县区相比,这些县区与外界的联系相对较少,与外来文化交流与融合的概率降低,因此传统村落承载的历史记忆和文化基因保存相对完好,由此逐步形成极具区域特色的乡村聚落。
图7 赣中南地区公路密度分布图
历史文化是传统村落承载了千百年的强大基因,也是传统村落需要保护和开发的精神命脉,是传统村落生生不息的丰厚滋养。历史文化的传承同样也利于保护和开发传统村落。赣中南地区的历史文化主要凝聚了三股力量,一是以赣州市为代表的客家文化。中原汉族入赣后,与本地土著民族相结合,在边陲山区开山搭房,形成自己特有的传统文化,并逐步发展出自己特有的客家文化;二是以抚州市为代表的临川文化。抚州市传统村落是临川文化的重要载体之一,体现了临川文化的地域精神和独有特征,临川文化涵盖的内容在村落选址布局、房屋建筑、民风民俗等各方面都有较好体现;三是以吉安市为代表的庐陵文化。庐陵文化繁衍了庐陵村落,随着历史不断更迭,粤、闽、赣南客家人曾数次迁至庐陵地带,迁移使庐陵地带人口栖息繁衍,后来逐渐形成了当地独特的庐陵文化。这三股文化力量共同促成了赣中南地区众多传统村落的形成和发展。
唐中后期北方地区发生安史之乱,中原汉民大规模南移,赣中南地区大量涌入人口,宋代以前的传统村落大多在这一时期形成,主要集中于赣中南地区北部,而南部的赣州市处于较为荒僻的状态;北宋靖康之变之时,由于战乱,大量难民南迁避战,这一次历史上较为人口大规模的迁移,也是赣中南地区传统村落快速形成发展的“高峰期”,以抚州市为代表的临川文化兴盛发展,被誉为“千古第一村”的乐安流坑兴起,东北部金溪县的传统村落大多在这一时期形成,被誉为“庐陵文化第一村”的渼陂古村也形成于该时期;宋末元初,由于战乱频繁,加上饥荒等因素,人口流失严重;明初,人口稍微有所增加,后由于天灾人祸等因素,人口逐渐减少;明末清初,传统村落继续蓬勃发展,总体数量持续骤增,几乎遍布整个赣中南地区,而村落集聚程度普遍也随之降低,只有吉安市传统村落聚集程度仍有加强趋势。集聚核心仍出现在东北部的金溪县和中部的吉水县。清初,闽粤客家大规模进入赣州市,也使赣州市客家文化根深蒂固。
本文仅从宏观层面分析了赣中南地区传统村落的时空演化过程及其影响因素,并未从微观上理解村落内部的空间形态,从影响因素上也只分析了自然、人文、历史文化这些大尺度宏观因子,并未从以上因素中进一步探讨中微观因子,例如经济、文化等方面指标。对于历史文化因素也只是简单的定性分析,今后还可进一步做量化处理;在研究方法上,更多的是运用ArcGIS空间分析以及统计分析,缺乏数理模型建立,指标体系构建对传统村落时空演化及影响因素的综合评价,同时还要考虑政策制度、人的需求等因素。
本文选取了赣中南地区传统村落为研究对象,通过资料整理和数据收集,使用ArcGIS10.8软件综合分析了赣中南地区传统村落的空间分布、历史演变以及影响机制。得出以下主要结论。
1)赣中南地区传统村落空间分布呈“整体凝聚,区域差异”态势。主要集中在东北部金溪县、中部乐安县和吉水县,总体表现为多点为核心的“小范围聚集”“大范围散乱”的空间分布格局。
2)赣中南地区的传统村落主要形成于宋代以后,随着朝代的更替,传统村落数量不断增加并向东北部的金溪县和中部的吉水县聚集,形成“西南-东北”聚集的空间分布方向特征。
3)现今赣中南地区传统村落的空间分布格局,是自然因素、人文因素和历史文化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传统村落的选址布局更多考虑自然因素,该研究区传统村落选址偏向于低海拔的平原丘陵地带和水源近的地区;而其开发建设和保护利用更偏受人文因素影响,该研究区传统村落主要分布在人均GDP较低、公路交通路网欠发达区域;村落文化的传承与延续则离不开历史文化因素的作用,未来传统村落的发展不仅是开发与保护,更需要精神文化的寄托,只有坚持维系传统文化,才能让存世于千百年的传统村落焕发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