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雅,林君瑜,汪祎铭,马嘉若,虎陈霞
(中国计量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农田化肥施用一直是影响农业面源污染治理进程的重要因素,不规范施用化肥引发的成本问题和环境污染问题是当前我国农业绿色发展和农村生态治理研究领域中的攻坚点。2015年农业部提出“实施化肥零增长”,2021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入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的意见》中再次明确要求要持续打好农业农村污染治理攻坚战,提高化肥利用效率。随着我国耕地流转市场的快速发展和农业资本的不断深化,家庭农场、农民专业合作社等新型农业生产和经营主体不断涌现,施肥主体多元化和施肥行为复杂化加剧了我国农业面源污染治理政策制定和实施的难度。
大量国内学者借助各类模型研究了不同区域农户施肥行为的影响因素和控制对策。李立朋等[1]运用Multivariate Probit模型研究了陕北地区农户施肥行为的关联效应,发现不同绿色施肥技术的影响因素间存在异质性,在推广过程中要注重绿色施肥技术之间的关联。唐艳[2]基于四川省1 061份问卷,结合计划行为理论做线性回归分析发现,有机认证制度可以有效提高农户改变施肥行为的概率。肖新成等[3]以重庆市涪陵区榨菜主产区的农户为调查对象,利用随机前沿生产函数和双变量Probit模型预测了过量施肥程度及化肥利用率,并分析了影响农户施肥认知的影响因素。同时,为提高化肥的利用率,实现精准施肥,学者们对影响农户使用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等农业技术的影响因素展开了集中研究[4-6]。但现有研究多集中于以小规模传统农户为主体,少有学者关注新型农业生产主体的施肥认知、意愿和行为。由于经营方式和目标不同,新型农业生产和经营主体与小规模传统农户对农业面源污染治理措施的响应行为和能力具有较大差异。因此,明确不同类型农业生产和经营主体的施肥行为和意愿及影响因素,有利于设计更有针对性的农业面源污染治理政策和多元化的治理体系。本文基于浙江省711份农户调查问卷,通过分析不同类型农业生产主体对农业面源污染治理的认知和施肥行为响应意愿及影响因素,以期为有效开展农业面源污染“靶向治理”提供依据。
本文以浙江省下辖的11个地级市为研究区域,在文献查阅和政策分析的基础上设计问卷,通过预调研对问卷进行了修改和完善。基于抽样调查样本量的计算方法,结合2020年浙江省农业从业人口数量,确定了问卷调查样本量。2021年7—8月,采用分层抽样和随机抽样结合的方法开展正式问卷调查,共发放问卷780份,收回有效问卷711份,问卷有效回收率为91.2%。
问卷分别从受访者基本特征、施肥现状、政策认知、环境认知、政策响应意愿、科学施肥行为意愿等几个方面设计问卷题项和变量,变量定义及描述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Table 1 Variable definition
由于农业生产主体实施科学施肥行为的意愿被解释为一个二分变量(0为不愿意,1为愿意),所以本文借助SPSS23.0软件,运用二元Logistic回归模型探究影响农业生产主体实施科学施肥行为意愿的因素。农业生产主体对实施科学施肥行为的意愿可分解为改变耕种习惯的意愿、采纳科学施肥农业技术指导的意愿、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服务的意愿,将这三项意愿分别作为因变量,政策认知、环境认知、政策响应意愿等变量作为自变量开展模型拟合。则二元Logistic回归模型为:
logit(p)=β0+β1X1+β2X2+,…,+βkXK。
式中:p为被解释变量y=1的概率;参数β=(β0,β1,β2,…,βk)为回归系数;k表示影响因变量个数,k=14。
本文利用Cronbach′s Alpha系数来检验问卷量表的信度水平,结果显示,整体变量的α系数为0.850,说明样本数据的信度水平较高;采用KMO及巴特利特球体检验对问卷量表的效度进行检验,KMO值为0.850,巴特利球形检验显著值为0.000<0.050,说明样本数据效度较理想。
对受访者的基本特征进行了描述性统计(表2),在711位受访者中,男性受访者占70.9%,女性占29.1%;在年龄段分布上,40岁以下的受访者仅占5.1%,15.5%的受访者处于40~49年龄段,33.1%的受访者介于50~59岁,32.2%的受访者在60~69岁,而70岁及以上的受访者占14.2%,由此可见,浙江省从事农业生产的群体年龄偏高;受教育程度上,文盲、小学、初中、高中及以上分别占17.3%、43.0%、23.2%、16.5%,农业生产者的文化水平以初中和小学为主;在农业生产主体类别中,小规模传统农户、家庭农场、农业合作组织或企业分别占比69.9%、18.1%、12.0%,可见虽然新型农业生产主体涌现,但小规模传统农户仍是目前我国农业生产的主要群体。
表2 受访者基本特征Table 2 Basic characteristics of respondents
对受访者近3年的农田施肥现状调查结果显示,有62.2%的受访者曾施用过有机肥;38.8%的受访者有接受化肥减施技术的经历;37.8%的受访者曾接受过科学施肥的技术培训,可见科学施肥技术正在被越来越多的农户所认可与接受。进一步对实施科学施肥的农业生产者进行了分析,发现受生产规模和经营目标的影响,新型农业生产主体是目前参与科学施肥的主力,家庭农场和农业合作组织或企业的占比要高于传统农户。
在关于农业环境税、农业部门推广的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农业补贴政策的认知调查中,受访者对国家农业补贴类型和标准的了解相对较好,可见农业生产者作为理性经济人对涉及自身利益的激励政策有着认知层面的积极性。超过60%的受访者对农业部门推广的“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目前还处于初步了解的状态,普遍认为还需接受更多的相关技术指导。同时,从3种不同农业生产主体类型来看,农业合作组织或企业、家庭农场和小规模传统农户的政策认知水平依次递减(图1)。
图1 不同农业生产主体间的认知和意愿差异Fig.1 Differences in cognition and willingness among different agricultural producers
从近3年居住环境质量变化和污染认知两方面来考察农户的环境认知水平,可知受访者对耕地质量、水源质量和居民生活质量的评价均值分别为3.08、3.42和3.82,大部分受访者认为近3年居住环境质量没有显著变化。在化肥的污染认知上,大部分农业生产主体能够认识到减施化肥对防治农业面源污染的重要性。区分3种主体来看,家庭农场的环境认知水平要高于农业合作组织或企业和小规模传统农户(图1)。
通过设置激励型和限制型两类政策情景,探索分析农业生产主体参与农业面源污染治理的意愿。结果显示(图2),农业生产者对激励型政策的采纳意愿较高,77.3%的受访者表示愿意接受减施给予绿色农补的政策,并主动改变自身的种植习惯;88.4%的受访者表示愿意接受有机肥推广补贴政策,82%的受访者愿意接受耕地治理提升的奖励政策。相较之下,农业生产者接受限制型政策的意愿明显偏低,愿意接受立法限制化肥施用、化肥超标征收农业环境污染税、征收化肥税的农业生产主体分别占到总体的49.2%、45.5%、29.7%。因此,未来政府施策宜以激励型政策为主,限制性政策为辅。区分三种主体来看,农业合作组织或企业的政策接受意愿依次高于家庭农场和小规模传统农户,同政策认知呈现正向影响(图1)。
图2 政策响应意愿情况Fig.2 Policy response willingness
以受访者改变耕种习惯的意愿作为因变量进行二元Logistic回归分析,模型系数检验值为208.188,显著值为0.000<0.05,说明模型系数具有显著性。模型Hosmer-Lemeshow(HL)检验的拟合优度值为7.925,自由度为8,B为回归系数,显著值为0.441>0.05,说明模型拟合效果较好,拟合结果具有较好的可靠性,影响因素分析结果见表3。
表3 改变耕种行为意愿的影响因素Table 3 Factors influencing the willingness to change farming behavior
受访者对农业面源污染防治重要性的认知是影响受访者改变耕种习惯意愿的首要因素,农业生产者越是认可农业面源污染治理的重要性,其改变耕种习惯意愿越高。其次,作为政策响应意愿的耕地治理奖励和立法限制化肥施用分别是影响改变耕种习惯意愿的第二、第三大因素,对改变耕种习惯意愿起着正向作用,表明具有较高政策接受意愿的农业生产主体更愿意改变耕种习惯来响应科学施肥。此外,随着受访者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和农业环境税等政策认知的提升,也能够增加农业受访者改变耕种习惯的意愿。
以受访者采纳科学施肥农业技术指导意愿作为因变量进行二元Logistic回归分析,其影响因素分析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采纳科学施肥农业技术指导意愿的影响因素Table 4 Influencing factors of willingness to adopt scientific fertilization agricultural technology guidance
影响农业受访者接受科学施肥农业技术指导意愿的首要因素也是对农业面源污染治理重要性的认知,具备较高认知的农业生产者也具有较高采纳科学施肥农业指导的意愿。耕地质量变化则显示出负向影响,即耕地质量下降的情况下,农业生产主体对学习农业技术、接受农技服务有着较高积极性。同时,受访者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和农业补贴政策的认知对他们采纳农业技术指导的意愿有显著正向影响,这一分析结论与徐金海等[7]的研究结果一致。受访者的政策响应意愿对他们采纳农技指导意愿也有显著的影响,愿意接受减施肥给予绿色农补和耕地治理奖励政策的农业生产者,对采纳农技指导有更高的积极性,说明激励型政策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了农业生产者的积极性,增加了他们接受农技指导的参与意愿。这与部分学者[8-9]认为政府补贴、惠农政策显著正向影响农户技术采纳意愿的观点一致。
以受访者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服务意愿作为因变量做二元Logistic回归分析,其显著影响的因素具体如表5所示。
表5 采纳测土配方技术服务意愿的影响因素Table 5 Influencing factors of willingness to adopt soil testing formula technical service
耕地质量变化是影响受访者接受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服务意愿的首要因素,耕地质量的降低会提高农业主体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服务的接受意愿。同时在环境认知方面,受访农业生产者对防治农业面源污染重要性的认知与接受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服务的意愿之间呈正相关。在政策认知方面,随着农业生产主体对农业补贴种类和标准的认知加深,他们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服务的意愿会得到提高。在政策响应意愿方面,耕地治理奖励和立法限制化肥施用均会正向影响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服务的采纳意愿。
综合改变耕种习惯、接受科学施肥农业技术指导、接受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服务3种治理措施响应意愿的影响因素分析结果来看,农业生产主体对农业面源污染治理重要性的认知对他们的响应意愿均有显著正向影响。在耕地质量下降的情况下,农业生产主体对学习农业技术、接受农技服务有着较高积极性,这说明农业生产主体的生态环保意识较强,已形成绿色发展理念,生态理性在施肥行为中有一定的主导作用,许多学者在相关研究中有同样的发现[10-13]。同时,愿意接受有机肥补贴政策的农业生产者普遍认为施用有机肥与接受农业技术和测土配方技术有一定的替代性,在接受补贴施用有机肥后就没必要再接受农技指导和配方施肥的技术服务。对于接受农业补贴和接受农业技术指导意愿所呈现的反向关系,林黎等[14]认为,这主要源于绿色补贴的替代效应和收入效应共同作用带来的环境效应不确定性。此外,较高政策认知和政策响应意愿会促进农业生产者实施科学施肥的意愿与行为,调查结果显示新型农业生产主体在政策认知和参与意愿上,要高于传统农户。因此,许多学者[15-17]认为,政策环境对农户科学施肥行为有显著影响,需要通过政策引导农户规范施肥行为。
本文以浙江省711份不同农业生产主体类型的调查问卷为样本,运用描述性分析和二元Logistic回归模型对农业生产主体的环境认知、政策认知与政策响应意愿进行分析,并探讨了多元生产主体对农业面源污染治理措施响应意愿的影响因素。结果表明:
新型农业生产主体是目前参与科学施肥的主力军,农业生产主体的政策认知处于中等水平,未来还需进一步提升农业生产主体对农业政策和环境政策的全面理解;农业生产者对于不同政策情景的响应意愿具有差异性,激励性政策的响应积极性明显高于限制性政策。
从不同农业生产主体类型来看,他们在政策认知、环境认知和政策意愿方面均存在差异,作为新型农业生产主体的家庭农场和农业合作组织或企业在认知与意愿上均高于传统农户,其中在政策认知上的差距比较明显。
农业生产者的生态理性与补贴性政策对农业面源污染治理措施响应意愿的影响明显,随着政策认知与政策响应意愿的提升,农业生产者会更愿意接受农业面源污染治理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