徜徉罗马，感受古朴的艺术气息

颜士州

威尼斯广场

罗马有多少广场？说不清，有说二十个的，有说三十个的。一座广场是一座露天艺术宫殿，这倒是参观过罗马的人所共有的感想。从建筑规模和艺术价值说，那当然以圣彼得大教堂广场为最了。仅它四周那高大的环型圆柱廊门，廊门上的四百五十二根三抱粗的大理石圆柱，以及廊门顶上耸立着的一百三十八尊五米高的神采奕奕的圆雕石像，还有一直通到泰伯河岸的两溜巨大的装饰灯柱，其宏伟壮观就会令你惊讶不绝。进到教堂里边，简直就是进了无与伦比的大理石艺术王宫。地上是五彩大理石铺的精美图案，墙壁上——从墙基到拱顶，是彩色大理石镶的花饰。在那新秀玲珑的墙面上，凌空悬奔着白石雕成的天使和神像，温柔秀丽，使人望而生爱，最大的竟有七、八米高。大艺术家米开朗基罗的杰作“哀悼基督”也安放在正中央，那些布满拱顶的大石雕，想象不出是怎么砌到墙上去的。整个教堂肃穆豪华，能坐两万人。不过比较起来，我还是喜欢开阔宏丽的威尼斯广场。

俗话说，山水出名胜，罗马不光有山，有水，还盛产白色大理石，罗马人就充分运用了这天然的赐予，不少建筑都依山而建，这就出现了峰峦叠起的奇景，而且除穿城而过的滔滔流湍的泰伯河外，就像咱们国内的泉城济南，罗马城也是随处都有甘美的泉水，随处还有透视准确造型健美的大理石人体雕塑，和优美的雄狮、苍鹰、天使、猎狗、宝塔等雕刻。几乎每条街的十字路口、拐角，每座楼房的门楣、台阶、墙壁，泰伯河上每一座宏大的石桥，每个有栅栏、铺满秀草的庭院内，都有那种洁白的石雕装饰，显得格外别致脱俗，而这一切的艺术景色，似乎又全都集中到威尼斯广场上来了。

这广场不仅大，而且妙在设计奇特宏伟。正面是纪念馆，几百级白石台阶直通山峰似的顶端建筑群，那台阶的两边护墙上，都有美丽的石雕装饰，远远望去，洁白滢萃，宏丽壮观。更引人注目的是，这里的石雕像圣彼得大教堂广场一样，囊括了圆锥、透雕、浮雕所有的雕刻手法，而且气魄之大，也是罕见的。神采的引人，更是绝无仅有，那高大的楼顶平台上屹立的一个个裸体圆雕人像，仿佛悠悠立于云端，要腾空飞舞，墙上无数的透雕和浮雕人物，也都栩栩如生。这些人物雕塑神态自然，逼真，富有个性，站在它们近前，会引起一种强烈的感情交流。你看那传神的目光，不是在向你倾心交谈吗？

少女泉

少女泉并不十分驰名，位置也不怎么显眼，是在古老、拥挤的丁字街口，但却奇趣无穷。她的建筑风格是以简洁见气魂，以喧腾衬幽静。在一座巨大的人工雕砌的白石山上，漂亮的裸体青年海神，招抚着两个可爱的男童，目光却注视着泉水。那急湍的泉水，像洁白的锦缎，从它们脚下蜿然涌出。水流到石山下的水潭里，发出轰轰的涛声，溅起漫天的水珠。水珠在阳光下爍烁放彩，幻出一圈彩红，恰恰罩在海神身上，出现了无比奇丽的胜景。而那倾涉进水潭里的水，打几个旋儿就清得发蓝，清得能看见水底下一丝阳光，就像千百条金蛇在盘绕戏逗。连水底下的石子都透明耀眼，成了无数闪光的彩珠。

我很奇怪，在精美的石雕人像里，并没有少女形象，为什么叫少女泉呢？等到仔细琢磨，就晃然明白了！看这纯净的泉水，不是像少女一样清贞美好吗？再看青年海神那激情勃发但又含而不露的神情，在倾心专注地思慕着什么？以冰清的泉水，加上健美多情的青年海神，反衬少女的可爱，可见艺术家的匠心独具、手法高妙了！

灿烂的明珠

人们常常把屹立在罗马市中心的两千年前的皇宫遗址建筑群，称为灿烂的明珠。这座明珠，是镶嵌在一个大山丘上。罗马城有七丘，这是较大的一个。从山顶上漫坡下来，尽是墙壁、楼房、廊柱、拱门。有的完整，那大都是石头建筑；有的残旧。著名的凯旋门还完好无损地屹立在山坡上，对着凯旋门像石山一样挡住视线的，就是闻名全球的共分三层的大圆型竞技场，可容纳五万观众。两千年前就有这样宏大的建筑，实在惊人！里边的看台、包厢是用碎石垒的，倒塌了不少，正在修复。巨石砌起的外墙，却十分完整。

通竞技场的，是一条顺山马路，路边石墙上，有无数石龛，里边的大理石雕像十分珍贵。恺撒大帝的铜像，也立在这条马路树荫里，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立意写人，风格与上边石龛里的神象迥然不同，把这位作家、政治家、军事家的坚定、智慧、温厚刻划得十分生动。他写的《高卢战役》《内战记》至今仍出版流传，成为意大利文化的一大骄傲。

站在恺撒大帝铜像下，透过浓郁郁的树丛，可以看到二十条白石立柱拔地而起。这些高大的石柱很完整，花纹依然清晰光洁，但铺着方石的房基，却坑坑洼洼，凹下去两米，成了大水坑。

突然，又一根石柱超群脱俗，气魂夺人。它是由青白两色大理石雕成，很像罗马广场中央的纪功柱，又像我国天安门前的华表，但比华表、纪功柱却高大，上面密密麻麻雕刻着成千上万的人物、鸟兽。画面结构是螺旋式盘旋向上。雕刻手法有的镂空，有的浮出，有的人物一尺来大，有的三五寸高。它是这样巨大，又是如此精巧，真可以说，耸峻与秀美的一致，巍峨与古雅的和谐，精湛与夸张的妙合，达到了艺术对比关系的完美境地。

后来我才知道，这些古老的石柱，是灿烂的罗马建筑艺术之魁，为罗马那浑厚、峭拔、雅丽的建筑风格，打下了世界著称的基础！这就更显示出其光辉的历史价值与艺术价值了。

必要的遐思

就在那天晚上，我坐在人民公园高高的石墙上，望着罗马青年热烈、奔放的夜生活，心里暗暗综合着所见所闻，淘取我要寻找的答案。

踞高临下，夜间的罗马城，简直就是闪光的金城！骤然间，我惊奇地发现，原来十九世纪以前的旧罗马城，是完整地保存下来了，新的高楼大厦全在旧城外围。不光著名的大建筑保存了，有的整条街、整座宅院都保留着原貌。我的住所在旧城中心，天天走的是三寸见方的立石铺的街道，每走在上边，就仿佛能听到古代那哒哒的马车声，总受着一种美妙的历史风韵的感染。每天上车的十字路口，也有保护很好的古罗马帝国时期的石柱，那几根断石柱，一点不使人感到荒凉，相反，会激起对古代文化的仰慕，每次走过，我都要看上几眼。有时候又会突然发现马路毫无理由地拐了弯，那拐弯处必定有文化遗迹。有一回，在古城边沿还看到一座体育场，四周立着几十尊七八米高的石雕人像，气魂之大，实在惊人。据说这是墨索里尼当政的那个黑暗年代建造的。巨大的石雕人物全是裸体的姿态不同的体育建将，肌肉丰满坚实，神态生动自然，给人以英姿勃发，雄健有力的直感。墨索里尼是战争罪魁，一九四六年在米兰被群众绞死了。他批建的体育场和这些石雕，却完好无损。意大利的朋友说：“艺术是艺术家的创作，属于人民，不属反动派！”

在我们住处不远，靠近世界闻名的潘提翁众神庙，有一道三米来长的残壁，引起我无限的感叹和遐想。这残壁的灰砖已经风化，地势也凹成两米深的坑。这一带都是十七、八世纪的建筑，花岗岩墙基、台阶，大理石雕饰，火红的砖墙，碧绿的瓦顶，中间突然夹着这段破墙真是扎眼。及至看到一块蓝牌儿，才知道这是古罗马帝国早期的砖质建筑遗址，顿时肃然起敬。使我记起在访问一家出版社时，一位意大利朋友说：“历史遗留下来的东西最珍贵，是人类文明的精华。意大利的青少年，天天就生活在艺术气氛里，从小受古代艺术熏陶，其影响是很久远的……”。

是啊，这位朋友的话有道理。后人看到先人留下来的珍贵遗迹，其意义绝不仅仅是看到实物本身，而是透过它看到了人类前进的历程，从中可以得到借鉴，受到启发，同时也会汲取精神力量，感受到做人的光荣，自豪，和对未来应有的责任感！

罗马真美！她的美不就美在保留了人类文明的足迹，而且保留得这样好。你能不说，这不仅是对意大利，而且是对全人类的一种了不起的贡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