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陀

温州的寺庙很多，并且大部分对外开放。近年来渐渐被网友们送上了热搜，往日里冷冷清清的庙宇们，也当上了“网红”。头陀寺正是其中之一，寺里可祈福、敬香、抄经，中午还有免费的斋饭，因此节假日常有游客慕名前往。其中有虔诚的信众，有好奇的孩童，更有甚者是奔着寺里的斋饭去的。据传寺中的斋饭虽不沾荤腥，却烹调得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一道炒木耳，尝过的无不啧啧称赞。

在后厨掌勺的是王妈，王妈年轻时有个儿子，生下来带着先天性心脏病，没挨到三岁就夭折了。没了孩子，丈夫闹着要跟王妈离婚，王妈跑到寺里待了三天，第三天晚上回去把手续办了，从此根就扎进了寺里。

寺里长老心慈，安排王妈在寺里住下，王妈也担起寺里后厨的活计，这一担就是三十年。王妈以前是开饭馆的，专业对口，手艺很是不错，寺里的师父们很喜欢她做的斋饭。这道黑木耳，也是王妈的拿手菜。

每次跟师父们上山，王妈就挎个篮子采野菜、摘木耳。山上净是些老树、古树，只要下雨，黑木耳就瞄准机会冒出头来，依附在这些古老的生命之上，汲取着它们年轮中的沧桑与厚重，长得很是壮硕，黑黝黝地闪着光。

采摘归来，王妈将木耳们仔细地洗净，放到后院晾干。木耳们每日听着师父们的经文，身上浸满了檀香，变得成熟内敛，渐渐蜷缩成一颗颗黑色的“舍利子”。差不多到了时候，木耳们与尘世的缘分即将走向尽头，王妈打上一瓢山泉水，一颗颗黑色的“舍利子”在清澈的泉水里缓慢舒展、起舞，憨态可掬，像一颗颗搏动的黑色心脏。王妈忙着手中的活儿，偶尔有一滴泪花溅在水面上。

王妈起锅加水，水开后下入泡发的木耳，焯好后捞起，备用。另起一锅，下入底油，放入沥干的木耳，再加一碗来自深山的香菇水，霎时间种种物质发生化学反应，迸发出欢愉的香气。斋饭不沾荤腥，王妈也不用什么花哨的调味品，只这一碗纯天然的香菇水，就是缕缕香火中最朴实最华美的调味。炒好的木耳盛在瓷盘里，如一朵朵绽开的黑金。

王妈将斋饭端到寺里的住持鸿觉大师面前，大师双手接过，看着王妈，问：“过去的事，可放下了吗？”王妈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怎么的，没回答。大师笑笑，不再追问。

是夜三更，寺中寂静无人，王妈悄悄来到观音殿，静静地站在门外，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不知过了多久，王妈走进殿里，对着南无观世音菩萨，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天上突然落下豆大的雨珠，看来山上的木耳又要长出来了。

（责编／袁园 责校／李希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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