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任伯年作为晚清海派绘画的杰出代表,其花鸟作品融合中国传统笔墨与西方绘画技法,在色彩运用上展现独特的艺术风格。文章从水彩画的角度出发,分析任伯年花鸟作品中的色彩运用,并探讨其色彩的对比、过渡和层次性,以揭示任伯年在色彩运用上的创新之处,及其作品对后世绘画艺术的影响和启示。
关键词:任伯年;花鸟作品;色彩
中国绘画历史悠久,花鸟画作为其中的重要门类,历代画家均有涉猎,且各具特色。晚清时期,随着东西方文化交流的进一步加深,西方绘画技法逐渐影响中国传统绘画。任伯年作为海派绘画的代表人物,其花鸟作品在继承传统的同时,大胆吸收和借鉴西方水彩画的色彩理念,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水彩画以其色彩的透明性、流动性和清新性著称,任伯年巧妙地将其特性融入花鸟画,使作品呈现出独特的艺术魅力。
一、水彩画与中国画的异同
1.水为媒介
水彩画和中国画都以水作为创作媒介。呈现各自的艺术形式,二者在利用水的流动性、透明性以及控制水的技巧方面具有共同之处。通过水的调和实现颜料的自然扩散与色彩的渐变,使画面富有层次感和深度。在差异性上,二者的颜料特性、纸张选择、技法运用、艺术表现、文化背景、绘画工具和创作过程等方面都有明显差异。水彩画通常使用水溶性颜料,而中国画则以墨和国画颜料为主,墨在中国画中占据核心地位;水彩画倾向于使用专门的水彩纸,中国画则多用宣纸或绢;在技法上,水彩画强调色彩的透明度和层次感,中国画则注重线条的表现力和水墨的浓淡;在艺术表现上,水彩画倾向于写实或半写实,中国画则追求意境和情感的表达。
2.纸为载体
水彩画和中国画的“纸”载体,在吸水性、纹理和颜料承载方面具有相似之处。水彩画通常选用具有较高强度和较厚的纸张,可承受水彩颜料的多次涂抹和水洗;而宣纸则更为轻薄,质地柔软,吸水性强,适合墨水的快速渗透。在艺术效果表现上,水彩纸的纹理和厚度会影响水彩的扩散和颜料的堆积,而宣纸的吸水性和纹理则能够产生水墨的自然渗透和边缘效果。
3.彩的调和
水彩画和中国画在色彩调和方面各自展现了独特的艺术魅力和技巧。在水彩画中,色彩的透明度属于重要的控制因素,水和颜料的比例一般用于控制色彩的明暗和饱和度,典型代表为湿画法,即在湿润的纸上作画,使色彩自然融合与渐变。相较之下,中国画的色彩调和看重墨色的运用和色彩的象征意义。传统中国画倾向于使用简约的色彩搭配,通过不同浓度的墨色表现出丰富的黑白灰阶,强调墨色的变化和线条的勾勒。中国画中色彩与墨色的结合是常见的表现手法,即以墨色的深浅调整色彩的明暗和冷暖,在色彩简约的同时,也能以巧妙的搭配呈现层次分明的视觉效果。
二、任伯年花鸟画的色彩运用
1.传统色彩的运用
在晚清海派画坛,任伯年花鸟画的色彩运用深植于传统沃土,继承中国传统绘画的精髓。墨色是画面的灵魂,任伯年擅以深浅浓淡勾勒物象的轮廓与质感,色彩虽简约却不简单,每一笔都承载着深厚的文化寓意和象征。朱砂、石青、石绿等色彩在任伯年花鸟画作中较为常见,用以凸显主题的典雅与庄重。任伯年艺术生涯早期深受明清文人画的影响,其中,以陈洪绶和华喦二人的艺术风格影响为主[1]。任伯年不仅学习华喦流畅飞动的用笔技巧,更在追求空灵意境的同时逐步探索个人的艺术语言。随着艺术实践的深入,任伯年开始融合西方绘画技法,如素描和水彩,并将其与中国传统绘画相结合,形成独特的艺术风格。在写意花鸟画方面,任伯年的技法日臻成熟,笔墨流畅而色彩清新明艳,艳而不火,强调用水与色彩的自然交融,手法轻盈而灵活,其没骨法以迅笔书写,使色与色自然相接,展现自然活泼的情趣,具有鲜明的个人风格。后期,任伯年并未满足于传统色彩的运用,而是在“没骨法”的基础上,其花鸟画开始运用“勾染法”,在线条与色彩相结合的同时,保留中国画的清晰与精致,又赋予画面丰富的层次感和立体感。
任伯年的《花鸟四条屏》是其艺术成就的杰出代表,不仅体现他深厚的艺术功底,更彰显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和创新精神。在《花鸟四条屏》中,任伯年巧妙地融合北宋的工笔技法与恽寿平的“没骨法”,以及陈淳、徐渭、朱耷的写意手法,形成丰姿多彩而又新颖生动的艺术风格,雅俗共赏的同时具有独特的艺术趣味。在技法上,任伯年运用勾勒、泼墨、细笔、阔笔、掺笔等多种手法,画面整体生动而富有神韵。在设色技巧上,既有浓艳的色彩,又有清淡的笔触,时而将二者巧妙结合,展现出巧变不竭、清新活泼的画风;在构图上,四条屏各自独立又相互呼应,动静结合,季节性风味浓郁。在《松竹梅兰》四条屏中,任伯年更是将墨色与色彩的运用推向极致。墨色的深浅变化,彰显松、竹、梅、兰的坚韧与高洁,墨色之间的浓淡对比,也增强了画面的立体感和空间感。色彩的运用则注重情感的表达和意境的营造,如梅花的淡红、竹子的青翠、松树的深绿,不仅仅是对自然物象的再现,更是对画家内心情感的抒发[2]。
2.民间色彩的运用
国画中的民间色彩地域性较为明显,不同地区的民间色彩反映相应的自然条件、历史背景和文化特色。如传统“五色观”中的红、白、青、黑、黄五种颜色,分别对应五行和五个方向,蕴含深厚的文化价值和情感表达,在民间美术中也被广泛运用,常见的有剪纸、年画、雕塑等。民间色彩在传统乃至现代上都与日常生活紧密相连,已融入岁时节令、人生礼仪和游艺活动。任伯年的花鸟画在技法上继承传统的双钩填彩法,同时融入粉彩的细腻与柔和。其中,粉彩以其色彩层次与柔和的过渡效果,为任伯年的花鸟画增添别样的艺术魅力。在《花鸟四条屏》等作品中,任伯年运用粉彩技法,通过对色彩的层层叠加和细腻渲染,创造出既有线条美又有色彩韵律的画面效果,在增强画面视觉效果的同时,于情感表达上也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缂丝作为传统的丝织工艺,起源于河北定州,在宋代之后不断发展,至清代缂丝业中心已移至苏州一带。缂丝所用彩色纬丝多达上千种颜色,采用缂丝法临摹的名人书画,工艺精湛,形象逼真。松、竹、梅、兰作为中国传统绘画中的经典题材,通过缂丝技法的平缂、搭缂、长短戗等,可表现色彩层次和渐变效果,适合展现松竹的枝干和梅兰的花瓣。平缂技法可用于织造大面积的底色或简单图形;搭缂则通过叠加不同颜色的纬线来形成色彩层次和渐变效果,适合表现复杂图案;长短戗则通过调整纬线的长短来表现物体的立体感和质感。此外,勾、抢等技法可清晰地勾画出纹样的外部轮廓,类似于工笔勾勒,同时使用两种或多种颜色的线相互伸展,起到渲染效果,表现纹样的质感[3]。结合掼戗法则在纹样的竖直部分或较陡的纹样上,按颜色深浅有规律、有层次地排列,类似于叠色效果。
在苏浙地区丰富的艺术氛围中,任伯年得以广泛接触并吸收民间艺术精华,缂丝工艺便是其中之一。《岁寒三友图》为缂丝作品,以其青绿山水的工笔技法和低饱和度、高明度的色彩搭配展现出古朴而深邃的美感,其色彩斑斓也体现了工艺美术的韵味。早年经任熊、任薰等人指导,任伯年的《花鸟图册》在色彩运用上与《岁寒三友图》有异曲同工之妙。两幅作品都运用鲜艳的色彩,创造出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面效果。对于色彩的大胆运用,反映出任伯年在创作中受到民间艺术色彩运用的启发。在《花鸟图册》中,任伯年运用赤红色来铺陈花卉,鹦鹉则以青色和蓝色为主色调,色彩的使用与缂丝作品中的粉彩技法具有相似之处,如赤红色描绘树叶,苍绿和青绿装点松柏,蓝色则用于描绘次要区域[4]。
三、任伯年花鸟作品的水彩意蕴
1.纸面水色意蕴相融
《菠萝菊蟹页》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设色纸本,通过菠萝、菊花、螃蟹等元素,描绘金秋时节的丰收景象(图1)。《菠萝菊蟹页》作为任伯年艺术探索和实践的重要成果之一,在色彩运用、构图布局上具有独到见解,体现其对传统绘画技法的继承与创新。
在该幅画作中,任伯年巧妙地运用水彩的特性,将水色的流动性、透明感与纸面的吸水性相结合,创造出清新脱俗、生动活泼的画面氛围。画中的色彩运用,体现水彩画的清新明快,也保持中国画的含蓄内敛。在构图上,《菠萝菊蟹页》同样别具一格,画面中的物象布局合理,各自独立又相互呼应,形成平衡而又富有变化的视觉效果。盘中的熟蟹与周围的水果、花卉形成鲜明对比,使蟹的主体地位得到突出,同时也展现任伯年对生活细节的敏锐观察和捕捉能力。《菠萝菊蟹页》在视觉上给人以美的享受,在意境上又富有深意,蟹、水果和花卉等元素的结合,是任伯年传达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赞美。蟹作为佳肴的描绘,与旁边的美酒相得益彰,让人联想到宴乐、欢聚的美好场景,体现作者对生活乐趣的追求和表现[5]。
2.色彩韵丽含水韵
中国画中的“岁朝图”属于传统意义上的绘画题材,主要以冬天不易见到的花卉、树木与阴历正月初一为主题,寓意春天的临近与新年迎新,表达对新年的祝福和庆贺。“岁朝图”的起源可追溯至宋代,在宋徽宗时期极为流行。到明清时期,“岁朝图”主要以花卉为主,同时伴有五供器,如郎世宁的作品就展现花瓶和花卉。齐白石等现代画家则将“岁朝图”从皇宫带入民间,创作出包含鞭炮、茶壶等元素的作品,以此象征新年的到来。《岁朝图轴》作为任伯年的纸本设色作品,画中梅花、牡丹、水仙等植物与游鱼的搭配,构成一幅充满生机与喜庆的岁朝图景(图2)。在该幅作品中,任伯年以丰富的色彩彰显牡丹的华贵、梅花的清雅、水仙的恬淡,以及游鱼的生动,每种色彩都饱含对自然之美的深刻理解和独特表现。水彩的特性在任伯年的笔下得到充分发挥,色彩蕴含水韵,使画面呈现出流动的美感。
《岁朝图轴》以岁朝(元旦)为主题,画中盆梅、盆牡丹、水仙等花卉设色浓而不艳,色彩搭配和谐,既有鲜明对比又不失整体统一;在构图布局上,任伯年同样展现高超的艺术造诣,画面中的花卉布局合理、主次分明,不同组合具有丰富的视觉层次。在《岁朝图轴》中,任伯年用笔细腻,富有变化,保留传统笔墨韵味的同时又融入西画技法,如速写、设色等。从艺术价值的角度来看,作为清末海派绘画的代表人物之一,任伯年的《岁朝图轴》展现在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艺术融合方面的探索,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
四、结语
任伯年的色彩运用,既保留中国画的传统韵味,又融入水彩画的清新与灵动,展现了中西艺术融合的可能性和独特魅力。任伯年后期的作品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勇于吸收外来艺术精华,在色彩的运用上注重色彩的丰富性与和谐性,而且善于通过强烈对比增强视觉张力,同时保持画面的细腻和立体。任伯年花鸟作品的色彩创新探索,对于后续的中国画发展而言,一方面丰富国画的色彩语言,另一方面也为后来艺术家提供宝贵启示。
参考文献:
[1]毛益.论任伯年写意花鸟画艺术的笔墨造型与当代启示[J].艺术评鉴,2024(04):44-49.
[2]周宜璋.任伯年书画“笔墨”浅探——以董寿平的视角为例[J].大众文艺,2023(14):49-51.
[3]郝亦博.任伯年写意花鸟画设色技法在《春融万物》创作中的应用研究[D].广西师范大学,2023.
[4]宋坪.流动的诗情——任伯年没骨花鸟画法解析与创作实践[D].中国艺术研究院,2023.
[5]董佩佩.海派与后印象派静物画的画面构成共性研究——以任伯年与塞尚为例[J].美与时代(中),2022(09):24-26.
作者简介:
郑孝龙(1992—),男,汉族,云南镇雄人。大学本科,讲师,研究方向:中国画(工笔花鸟)、云南重彩画。
陈琦(2000—),女,汉族,云南鲁甸人。大学本科,研究方向:学前教育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