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砖国家扩员正在进行时

沈陈 徐秀军

2024年1月1日，金砖机制实现有史以来最大范围的一次扩员，埃及、埃塞俄比亚、伊朗、沙特阿拉伯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等国成为金砖国家新成员。扩员后，金砖国家在人口规模、领土面积、经济总量、原油产量等关键指标上均位居全球前列，整体实力得到进一步增强。作为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主要合作平台，金砖机制坚持开放包容、合作共赢的理念，欢迎更多国家加入其中，为复杂变动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提供更多确定性。

金砖国家扩员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早在2017年9月金砖国家厦门峰会期间，中国作为主席国曾专门举行金砖国家与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对话会，邀请埃及等多个嘉宾国参加。此后，作为金砖峰会的重要组成部分，“金砖+”领导人会晤成为金砖五国与其他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加强联系的重要平台。2021年，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开启扩员进程，孟加拉国、阿联酋、埃及等国先后加入。在2023年金砖国家约翰内斯堡峰会举行之前，有20多个国家提出了加入金砖机制的申请，南非作為主席国，在峰会召开前邀请哈萨克斯坦、沙特阿拉伯、阿根廷、埃及、印度尼西亚、尼日利亚、塞内加尔、阿联酋、泰国等国参与了“金砖国家之友”论坛，各方就扩员问题集中讨论，为形成扩员的最终名单打下坚实基础。

金砖国家的五个新成员都具有重要的代表性。沙特、伊朗、阿联酋是石油输出国组织的重要成员国，三国的原油产量占全球产量的20%以上。沙特是中东地区领土面积和经济规模最大的国家，是唯一同时拥有红海和波斯湾海岸线的国家，也是伊斯兰教两大圣城麦加和麦地那的所在地。伊朗是中东地区的大国，石油资源丰富，是中东地区为数不多的工业国家。埃及地处亚欧非三大洲交汇点，战略位置关键，其国内的苏伊士运河更是世界最重要的通道之一。埃及是阿拉伯国家联盟总部所在地，也是不结盟运动、77国集团等发展中国家合作的积极倡导者，在阿拉伯、非洲和国际事务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埃塞俄比亚地处非洲之角，是非洲人口第二多的国家，也是人口最多的内陆国家。埃塞俄比亚是非洲联盟总部和联合国非洲经济委员会的所在地，其首都亚的斯亚贝巴被称为“非洲大陆的外交之都”。

金砖扩员反映出合作共赢的金砖合作理念得到进一步扩展。金砖国家倡导尊重各国的多样性和包容性，主张不将一种特定的价值观强加给其他国家，反对干涉其他国家的政治、社会和经济发展。新加入的五个国家奉行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各自拥有独特的文化、历史和价值观，与金砖国家的合作理念非常契合。在乌克兰危机、巴以冲突、伊核问题、埃塞俄比亚内战等问题上，西方国家不仅不能做到公正公平，反而采取双重标准，甚至持续“拱火”、亲自“下场”。多国申请加入金砖机制反映出各国希望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展开对话和合作，体现了“开放、包容、合作、共赢”的金砖精神得到了更广泛的接受。

沙特等五国加入金砖机制，对其发展空间的扩大、竞争力的提升乃至促进世界和平都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一是扩大经济机遇。近年来，沙特、阿联酋、埃塞俄比亚等国虽然经济增长较快，但经济结构比较单一，主要依赖农业、能源等产业。为此，这些国家有意识地加强在基础设施、工业园区方面的投资，力图推动经济多元化，积极参与全球经贸体系。金砖国家将务实经济合作作为机制的主要抓手，合作范围涉及贸易、金融、科技、能源等多领域，成立了规模为1000亿美元的新开发银行，这不仅可以使埃及等国以更优惠的利率获得新开发银行贷款，还可以使其更直接地从中国等新兴经济体获得现代化建设方面的经验。此外，新加入的成员还能够借此进一步巩固与中国、印度、俄罗斯、巴西等全球主要经济体的经贸联系，推动国内经济增长并获得更多商业机会。

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夜景。

二是加强应对经济风险的能力。乌克兰危机升级后，西方对俄罗斯实施了前所未有的经济制裁，还将俄罗斯从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剔除。此外，美国对伊朗也实施了经济制裁，作为伊朗核问题谈判的筹码。上述制裁不仅阻碍了俄罗斯、伊朗等国的出口能力和经济发展，也让其他国家意识到“相互依赖武器化”可能带来的巨大风险，增强了他们寻求以本国货币结算替代美元作为国际唯一支付方式的决心。2023年7月，阿联酋和印度提出以各自货币进行双边贸易，印度石油公司已使用印度卢比从阿布扎比国家石油公司购买石油。随着阿联酋等国家加入金砖机制，金砖国家之间以本币进行双多边贸易的可能性将会增加。当然，金砖国家关于本币结算的讨论不是为了“去美元”而是“去风险”，绝大多数成员国仍将维持与西方国家的经济相互依赖关系。

三是促进地区和平。金砖国家反对他国干涉本国内部事务，支持各国根据自己的国情和需要进行发展。在伊朗核问题、埃塞俄比亚内战等问题上，金砖国家反对以武力或制裁等强制手段升级地区局势，主张发挥联合国等国际机制的核心作用，强化多边主义、推动对话与和解。2023年3月，伊朗与沙特在断交七年后恢复了外交关系。随着伊朗、沙特共同加入金砖国家，两国得以获得新的多边协调与合作的平台，有望为促进地区和平搭建一道重要的“护栏”。在巴以冲突等地区问题上，金砖国家强调国际法和国际准则的重要性，呼吁冲突各方立即停火止战，停止一切针对平民的暴力和袭击，防止冲突扩大、维护地区稳定。这一主张得到了沙特、阿联酋、伊朗等中东国家的一致支持，为相关国家强化战略合作创造了共识和基础。

四是有利于新成员国建立多元联系。扩员后，金砖国家的国内生产总值在全球的占比约为27%，人口约为45%，领土面积约为35%，在国际舞台上的影响力进一步提升。新成员国通过加入金砖机制可以获得参与全球治理的平台，从而在全球事务中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长期以来，在安全、贸易和投资等领域西方国家一直是沙特、阿联酋、埃及等国的合作伙伴，随着沙特等国加入金砖国家，有利于他们摆脱对西方伙伴关系的过度依赖，提升自身在技术、投资、贸易、安全等领域的议价能力。金砖国家不是排他性的地缘联盟，新成员国加入金砖机制并不妨碍他们与其他国家的合作。这一方面维护了成员国的主动权和自主性，更好地促进自身的国家利益；另一方面扩大了成员国各自的战略空间，反过来也增加了金砖国家机制本身的吸引力。

扩员对金砖国家在扩大机制规模和影响力、增加国际事务话语权、提升务实合作水平、增强“全球南方”凝聚力等方面具有重要意义。

首先，扩员能够进一步扩大金砖机制的规模和影响力。在金砖机制中，中国和印度分别是全球第二大和第三大石油消费国，俄罗斯、巴西、南非则是重要的能源资源出口国。新加入的沙特、伊朗拥有巨大的能源潜力，阿联酋是全球商业和金融中心，埃及、埃塞俄比亚具有地理位置优越、人口规模较大、经济增速较快等优势。扩员后金砖国家汇聚了世界上最重要的能源生产国和消费国，对全球贸易、资源、安全的影响力大幅提升。

其次，扩员能够进一步推动全球治理体系的改革与完善。扩员后金砖国家拥有更为庞大的经济体量和人口资源，增强了其作为全球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集团的代表地位，进而可以更好地代表“全球南方”国家参与全球治理改革。新成员的加入将提高金砖国家的整体实力和竞争力，进一步提升“全球南方”国家的代表性和发言权，从而为加快推动国际组织的改革与完善，更好地发挥发展中国家在全球治理中的作用注入更多的能量。

再次，扩员能够进一步提升金砖机制的务实合作水平。尽管全球存在高利率、通胀高企和地缘政治紧张等不确定因素，但在新加入的成员中，如沙特、阿联酋、埃及、埃塞俄比亚等，近年仍实现了6%以上的经济增长，这使得扩员后的金砖国家拥有更大的市场潜力和消费需求，有利于促进双边和多边贸易的增长，带动金砖国家整体经济发展。沙特和阿联酋都处于全球最富裕的国家之列，拥有庞大的主权财富基金，他们的加入，不仅可以向新开发银行注入急需的流动性，还能够利用其在金融和基础设施发展方面知识和经验，吸引更多金砖国家以外的资金流入进来。此外，金砖国家在创新、科技等方面各具优势，扩员还可以为成员国之间的技术交流与合作提供更广阔的平台。

最后，扩员能够进一步增强“全球南方”的凝聚力。金砖国家所代表的发展中国家群体，具有相似的经济发展水平，也面临同样的难题和挑战。扩员后，金砖国家可以将更多发展中国家凝聚起来，通过分享各自经验和资源，共同解决所面临的问题与挑战，不断协调彼此的利益诉求和发展目标，形成更加紧密的合作网络，从而进一步加强“全球南方”国家的团结和互信，推动“全球南方”国家之间的协作。

（沈陈为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助理研究員、徐秀军为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