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风，在尘世里穿梭（组诗）

◇ 张进步

初夏

天空骑着远处的钟声

很多次，我听到那坐骑

甩着悠扬的尾巴，正在赶来

此刻

有鸽子撒满天空

仿佛天花乱坠

风不停地摩擦树叶

夏天到了，被点亮的事物越来越多

我心如矿苗，暗暗祈祷

雨后的清晨

蘑菇，一枚枚生锈的铜钉

暴雨咚咚咚地擂了一整天

大地的鼓面上铜钉纷纷松脱

天色将明未明，我走入草丛

巡查那些铜钉的下落

再把它们一个个拔出来

一只只青蛙从短草里咚咚地跃进湖水

是我在拔那些钉子时，一不小心

弄响了这面大鼓发出的杂音

现在我落坐在黎明的湖边

万物尚在静默，如同囊中的箭簇

我要把那些细小的声音都放出来

成都，某个清晨

某天清晨我在成都的枝叶间醒来

发现自己变成了蝉，刚刚

蜕下金色外壳，但

绿色的翅膀上沾满了露水

那露水在昨夜还是微雨黏在一片

嫩树叶上。我就那么沉甸甸地，躺在

一截明暗交织的光阴中

如果我知道后来的某天我会飞走

我一定会把那明暗光线的布匹

织得更细腻一些，更幽深一些

甚至我会把墙上挂钟的位置调得再低一些

才能让那天檐下雨滴的指针走得更精准一些

内乡县衙

美丽的姑娘你把我领到此处

但我已是

游弋在时空中的梭形生物

一条鲸鱼，穿过人间的建筑

我看到的一切，肯定与君等不同

影壁、膳馆、寅宾馆、三班院……

都是同一种礁石。人间在我眼中

与沧海又有何异同

在当日蔚蓝的天空下，我穿梭

仿佛在宇宙的海底。那时候

时光的织布机在纺织，唧唧复唧唧

美丽的姑娘你把我领到此处——

黄州1081：东坡诞生

令人欣喜的是，仍然还有

东坡上的那一块荒地

那是一方印章

丢落在众山冈之间

苏轼，当你捡起它的时候

那上面新的名字已为你刻好

现在，只需你亲自来调和印泥

——用你的血液、骨髓、眼泪

以及后来那夜承天寺月下的竹柏影

在一起碾啊，磨啊

咔的一声盖在文学史上

好了先生，这就是您

笔画遒劲丰腴的大名

围墙边的玫瑰

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突然

撒落了香气。我一直

在努力翻阅记忆：曾经的那朵玫瑰

是紫红色的；但她穿的却是

亮黄色的大翻领上衣和灰黑色长裤

那些细刺倒完全符合

一样冷峻的眼神

她们不是同一朵玫瑰，哦

从来都没有同一朵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