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主义者的现实征战”——丁墨创作谈

安徽大学 杨春燕

丁墨，原名丁莹，阅文集团白金作家，人称“老墨”“黑土”“墨大”。丁墨“悬爱”系列作品以独特的“悬疑+言情”风格自成一脉，被读者赞誉“又甜又刺激，又萌又感动”，开创了全新的言情小说模式。她的小说关注现实，关注女性成长，为读者构筑了浪漫温馨的爱的“乌托邦”。代表作品有《乖宠》《慈悲城》《独家占有》《如果蜗牛有爱情》《他来了，请闭眼》《你和我的倾城时光》《美人为馅》《乌云遇皎月》等。

一、从悬疑写起：照进现实的善与恶

从初露头角的《如果蜗牛有爱情》《他来了，请闭眼》到叙事日渐成熟的《美人为馅》《待我有罪时》，丁墨的“悬爱”系列成功开启了全新的言情小说模式，她也顺利晋升为新一代网络言情大神。之所以写“悬疑+爱情”的小说，得益于她的工科思维和从事人力资源管理时学会的“行为分析法”，这些让她在写悬疑题材时更加得心应手，也更有现实依据。

艺术来源于现实，丁墨的创作从来不是无源之水，而是一定社会现实的影射。丁墨曾在采访中坦言，为了写好悬疑题材，她曾在中国警察网上搜集了大量的案例，也经常关注普法栏目，她的小说是以现实案例为蓝本进行创作的。阅读丁墨的作品，读者可以明显感受到她对现实社会问题的关注，她关注弱势女性群体，关注校园霸凌，亦关注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她在作品中曾多次描写独居女性被变态杀人狂跟踪杀害，还有女大学生深陷“校园裸贷”深渊最终香消玉殒，这样的情节绝非危言耸听，其背后有着血淋淋的现实案例。丁墨将现实中残酷的案例融入她的写作中，既带给读者新鲜刺激的阅读感受，也警示读者要学会甄别犯罪行为，保护自己的生命财产安全。

工科出身的丁墨在写作与阅读时更倾向于理性的、逻辑性强、技术性强的作品，因此她在写作时更注重写剧情，注重在感性的爱情之中加入硬核的技术性描写，这在她的“悬爱”系列小说中尤为明显。《如果蜗牛有爱情》《美人为馅》中犯罪心理侧写与传统刑侦技术的碰撞精彩绝伦，《他来了，请闭眼》《待我有罪时》中更是塑造了精于犯罪心理分析的怪才专家薄靳言以及殷逢。“犯罪心理学”是丁墨小说具备“技术感”的重要原因，也是丁墨小说观照复杂人性的必要工具。通过男女主角对罪犯的心理分析，读者可以清晰了解到罪犯的心路历程，他们内心的扭曲以及挣扎。如《美人为馅》中的入室强奸案中，女主通过犯罪现场的种种细节推出罪犯属于“移置愤怒型强奸犯”，他对生活充满愤怒因此把伤害施加到女性受害者身上，但他把犯罪现场布置成“家”的温馨氛围，又说明他对女性存在爱恨交织的情绪，他可能曾经有一段稳定的恋爱或婚姻关系，但是最终被破坏了，因此走上了犯罪道路。又如《他来了，请闭眼》中男主对“鲜花食人魔”谢晗的心理侧写：家境优渥，厌恶女性但渴望完整的家庭。事实也确实如此，谢晗出身华人富商家庭，童年时期父母离异，母亲的抛弃、父亲的花天酒地让他憎恨母亲，此后对母亲的憎恨转嫁到年轻女性身上，他开始了肆无忌惮的犯罪活动。但是谢晗的内心仍是渴望家庭温暖的，这从他绑架一家人并要求受害者扮演他的家人中得以窥见。

丁墨曾言：“人心是最复杂也是最简单的，就看最终是选择与人为善还是与人为恶。”因此她很少写纯粹的坏人。她笔下的犯罪者通常并非十恶不赦的天生恶种，而是囿于成长经历或者现实困境，最后因一念之差堕入犯罪的深渊。小说中的犯罪者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童年创伤带来难以磨灭的阴影，导致心理扭曲乃至变态，另一类是因一时的打击和坎坷难以排遣，从而产生报复社会的想法。丁墨塑造这些犯罪者不是为了表达同情或者怜悯，而是希望通过展现一个健全的人如何变为变态罪犯的过程，呼吁人们关注心理健康，不要因一时冲动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二、如何言“情”：和谐共生的两性观

“爱情”是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难以避免的主题，无论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的死生不渝，抑或是《牡丹亭》中“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的情之所至，都在言说爱情的伟大。丁墨的作品即使悬疑、商战或者科幻元素浓厚，其落脚点都在爱情这个核心主题上。她的创作回归爱情本身，摒弃了多角恋、追妻火葬场等狗血桥段，只保留了两个青年男女怦然心动、此生不渝的爱恋。丁墨笔下的爱情之所以如此动人，原因就在于她追求一种势均力敌、灵魂共鸣的爱情，她不愿把女性当作男性的附庸，不愿把女性塑造成需要男人拯救和扶持的菟丝花。

早期言情小说大多数是“灰姑娘”爱上“霸道总裁”的套路，部分标榜大女主的小说，也只是打着女性崛起、独立自强的幌子，实际上仍然逃脱不了“灰姑娘”的设定。这类小说默认“男强女弱”，默认将爱情视作男性对女性的征服，而非女性自身的诉求。在这样的爱情故事中，女性的唯一价值就是爱上一个男人，成为被男性“宠爱”的对象，女性角色的个人能力、理想、事业似乎无足轻重。丁墨选择了另一条路，一条彰显女性存在与价值的路，她小说中的女性角色从来不是灰姑娘，她们不需要白马王子的拯救。这些女性角色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她们可以爱一个人，但绝不会因为爱他而卑微到失去自我。譬如《如果蜗牛有爱情》中体型瘦小，性格慢吞吞仿佛一只蜗牛却毫不软弱，行事作风老练成熟的许诩；《他来了，请闭眼》中看似温婉纤弱实则勇敢坚毅、极有主见的简瑶；《莫负寒夏》中身处逆境永不屈服、清醒独立的木寒夏；《待我有罪时》中武力值高、心思细腻、坚持原则的刑警尤明许。这些女性角色美丽纤细但不柔弱，她们不依附于男性而存在，也不盲目被爱情所束缚，她们和男性并肩而立，以清醒的姿态和超强的能力创造属于自己的天地。

“双向互宠”是丁墨言情小说的一大特色，也是其小说“甜而不腻”的重要原因。丁墨没有走“男强女弱”的创作模式，而是将男女主设定为“强强联合”。这种“双强”设定中爱情不再是一方对另一方单线条的输出，女性角色既不会单纯无脑地享受男主无条件的宠爱，也不像“虐文”中被男主虐身虐心却还无条件付出的女主人公。无论是大大咧咧如苏眠、尤明许，还是温柔细腻如简瑶、谢槿知，她们在享受男主“宠爱”的同时，也竭尽所能爱护男主。在如今的经济化社会中，爱很普遍又很稀缺，人们渴望爱却又吝啬付出爱，丁墨的创作向读者展示了什么是理想的健康的爱，即不是一味地付出或者索取，而是两个相爱的人坚定走向彼此，不畏付出，亦不惧爱。

三、多类型融合：尝试多种可能

受生产机制和商业模式的影响，网络文学呈现出明显的类型化特征。几乎打开任何一个网络小说平台，都能看到“玄幻”“武侠”“言情”“历史”“都市”等类型化标签，可以说，类型化写作是网络文学繁荣发展的关键因素之一。作为老牌网络文学作家，丁墨的创作也有显著的类型化特征，但是丁墨从不局限于单一类型套路，而是力求打破类型壁垒，将多种类型元素融合，在传统套路中求新求变。

初涉网络文学写作之时，丁墨就在探索言情小说与其他小说类型融合的可能性，这在她的早期作品《乖宠》《穿越之江山不悔》中初见端倪，前者将科幻星战、兽人虫族与言情融合，后者则在言情的基础上加入武侠的元素。让丁墨声名鹊起的“悬爱小说三部曲”（《如果蜗牛有爱情》《他来了，请闭眼》《美人为馅》）以及后期的《待我有罪时》是丁墨走出套路、尝试多类型融合的关键性作品。这四部作品在一起起案件的侦破中缓缓推进男女主的感情线，让悬疑刑侦小说的刺激与言情小说的甜宠交织相融，带给读者别样的阅读感受。四部作品中的案件是推进人物情感发生、塑造人物形象、展现作品核心思想的重要剧情，每一部作品都有大大小小的案件，如何能将案件写得不重复而又有新意是丁墨一直在考虑的事，而她也没有辜负读者的期待。《美人为馅》之后的近两年时光里丁墨没有再写悬爱，而是转战科幻和商战题材。此时丁墨写科幻已不同于其早期的风格，她摒弃了早期的暴力语言和强取豪夺戏码，保留了对太空、机器人、兽人的想象，同时加入了悬疑与类似无限流中“无限时空”的元素，让小说更加丰富精彩。商战题材小说《莫负寒夏》中丁墨将商战文的针锋相对、都市文的清新和言情文的甜蜜爱恋完美融合，让这部作品表现出与以往作品截然不同的特点。

纵观丁墨的创作历程，我们可以发现她很少连续写同一种类型的小说，而是在不同的题材类型中不停尝试，如写完商战文《莫负寒夏》后她转而写了悬疑文《他来了请闭眼之暗粼》，《暗粼》之后写加入“时空循环”元素的悬疑文《乌云遇皎月》，后来写音乐题材的热血追梦小说《挚野》，之后她又脑洞大开，写现代都市中捉妖师与半星人（妖）谈情说爱的《半星》。

从21 世纪初到如今，丁墨已在网络文学创作的道路上走了二十余年，二十年里她笔耕不辍，一直在前进，也不断在突破。尽管成名多年，丁墨也没有停留于舒适圈，而是在尝试着更多可能性，对她而言，她的作品不仅是“言情”，更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征战地，是她讲述理想、勇气与爱的地方。